鍾離剛剛被戴萬山隔空掌勁擊中,知其內功已入化境,自己若要被一掌拍中後心,斷無倖免之理,使盡力氣一挪身子,終是又以右肩挨下了這一掌。「咔啦」一下,只覺一陣鑽心透骨的疼痛蔓延到全身,整個右邊肩膀都似乎被這一掌拍碎了。
疼痛卻讓鍾離前所未有的清醒。身子順勢向下往地面撞,來緩解右肩承受的掌力,同時左腳斜着一踩,正好踏在蛇形劍劍柄之上。蛇形劍被這一腳踩得一揚,劍刃卻正好戳在了戴萬山左邊小腿上,瞬間斬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戴萬山只以為一掌下去,鍾離就算不死也再無反抗之力,哪曾想對方還有餘力陰一下自己,小腿一疼,卻顧不得傷勢,右掌再落,誓要將對方擊殺當場。但鍾離身子彎駝,此時反而成了一個巨大的便利,頭顱往下一縮,下落中的身子極力往前傾,恰好由頸背相交之處撞到地上,整個人便如球一般骨碌出了好幾尺,讓戴萬山手掌落到了空處。
戴萬山趕忙追擊,鍾離身子卻在這一瞬舒展開來,左手狠狠往浴桶上一拍,「嘩啦」一下木桶崩裂,木片與洗澡水一齊四下飛射,霎時間充斥滿屋。戴萬山趕忙擋在戴月身前,那些鋒銳木片全都被其身上一層白色罡罩彈到旁邊,連水滴都撞碎在了上面。
等水液木片全都落下,戴萬山定睛一看,只見那駝子已奪門而出,連續幾下跳躍飛出院子。拔腿欲追,左邊小腿卻傳來一陣鑽心疼痛,險些跌倒。
戴月連忙扶住戴萬山:「爹爹!你腿受傷了!」
戴萬山回頭一看,見戴月身上沒有傷勢,神情一松,長長呼出口氣,說:「爹這是皮肉傷勢,沒什麼大礙。月兒,那駝子怎麼又來了,還藏在你床底下?」
戴月說:「我睡覺時他突然闖入,還威脅我不要出聲。我以為他對我有什麼圖謀,但他又往床底一藏。我覺得他可能要對爹爹不利,第一次爹爹要進來時,我就讓爹爹先離開。果然,爹爹走了以後,他又威脅我,讓我下次必須得讓爹爹進來……所以第二次的時候,我只好……」
「沒事,你也是情急之下,錯不在你。」戴萬山往大夫屍體望了一眼,嘆了口氣,「這位大夫運氣太不好,爹會給他家裏人足夠的撫恤補貼。」
這時,從院外趕來一群聞聲而來的衛兵,見到房裏情景,無比驚訝。戴萬山轉身向着他們道:「鍾駝子剛剛已被我以『風刀雪劍掌』打傷,一日內必將內傷發作,你們傳令城內隊伍,巡查所有藥鋪,醫館,並搜尋一切他可能藏身之地,一旦見到,格殺勿論!還有,把李大夫的屍體送回醫館,並從賬房支取五百兩銀子給他家屬。」
「是!」
衛兵們進屋抬走大夫屍體,領命散去。
戴月抓住戴萬山的手臂,道:「爹爹,你的傷也得趕緊治療。快去上些藥。」
「不急。」戴萬山彎腰將斬傷自己的蛇形劍拾到手中,眯眼細細端詳,見其通體彎曲,顏色黝黑,鋒刃不顯,往桐木桌面上輕輕一揮,竟將桌角直接切斷,不禁感慨,「真是一把寶劍!我神功護體,內功第四境之人用一般的刀劍斬我,都會被護體罡罩彈開,這把劍卻能割傷我,難怪連大名鼎鼎的羅輕寒,都想得到。」
戴月轉身把地上的藥箱拾起,從中拿出來許多瓶瓶罐罐,卻不知哪個是治傷的藥。戴萬山將一個白色小瓷瓶打開,聞了聞,說:「這是專治刀劍傷的金瘡藥。」接着往左臂受傷處一倒,一些金黃色的粉末便將傷口覆蓋住,血登時就不繼續往外流了。
戴月拿過瓷瓶,扶戴萬山坐到床上,抬起他左小腿,一邊把金瘡藥倒在那裏傷口上,一邊說:「爹爹,你說城裏的士兵們能抓到鍾離麼?」
戴萬山問:「鍾離是誰?」戴月自知失言,忙說:「鍾離就是鍾駝子,他和紫衣衛們交手的時候自報過姓名,我便記住了。」戴萬山「哦」了聲,道:「他逃不走的。我不僅一掌拍碎了他整個右肩膀,風刀雪劍掌中的冰寒內力,更是透進了他經脈骨髓。他越動用內力,就越會受到冰寒內力的侵蝕,必須及時尋醫治療。所以我令衛兵們去查藥鋪,醫館。就算他藏到衛兵們找不到的地方,也會因內傷過重得不到及時治療死去。」
「這樣……」
戴月知道鍾離這下要死了,先小小高興了一下,心底里卻微微失落。連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失落感從何而來。明明與他之間的交流,只是被劫持中的虛以委蛇,可回想起草房子裏住的幾日,總感覺那是一場頗有些美妙的夢:喝的是山泉,吃的是野味,睡的是枯草;不用再聽母親的嘮叨,受父親的訓導;給武功招式胡亂起名,也沒人笑話自己肚子裏墨水少。
戴萬山見戴月臉色不太好,只以為她是受到了驚嚇,便拍了拍她後腦勺,道:「月兒,你今晚去你媽媽屋裏睡。一定要休息好。明日會有許多叔叔伯伯過來,他們都是爹爹在朝廷或江湖上的朋友,這些日子裏,曾為找尋你的下落出過不少力氣。你到時候,得好好謝謝他們,要大大方方和他們說話,不要再和從前一樣扭扭捏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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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月點了點頭,說:「知道了,爹爹。」
這天晚上,戴月的母親回到了家,母女兩人抱頭大哭一場。熄燈睡覺時,戴夫人輕輕地問:「月兒,那鍾駝子,到底有沒有欺負過你?」戴月立馬說:「當然沒有!他根本都沒欺負我的機會。他殺了那些紫衣衛,帶着我跑了沒多遠,那大俠就把我救了。」
戴夫人說:「你在撒謊。」戴月忙說:「沒有沒有,我哪裏敢騙媽媽。」戴夫人又說:「別人信了你的說辭,我卻聽得出來不對勁。你提那救了你命的大俠時,閃爍其詞,根本不敢把大俠這兩個字咬得很重。但一提鍾駝子,雖然故意恨恨地說『駝子』這二字,但你語速很慢,還總有停頓,說明你對他的印象,遠不止劫持這麼簡單。」
戴月慌了,直接把這些日子的經歷和盤托出,一邊哭一邊講。戴夫人聽完,沉默了好一陣子,說:「鍾駝子真沒對你做那種事?」戴月擦着淚說:「沒有,他這個人十分奇怪,終日沉默寡言,只知道練劍。有時候卻要跟我講一堆歪道理。卻從沒碰過我一下。」
戴夫人想了會兒,說:「若你說的為真,鍾駝子恐怕一開始就不是沖你來的。」戴月連忙說:「嗯,我總感覺,他是想對爹爹不利。但爹爹怎麼會招惹他這麼一個仇人呢?」戴夫人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你父親為人慎重,做事周到,無論在江湖還是在廟堂,都不曾與人結怨。真要說起來……」忽然又不講話了。
戴月問:「媽媽,你是想到什麼事了嗎?」
戴夫人回過神來:「哦不,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你父親會有這麼一個仇人。但既然鍾駝子中了你爹的冰寒掌力,已經活不成了,那這段仇怨,也便結束於此。」
母女二人再無一言,揣着各自的心事,慢慢入睡。
翌日,一大早便有許多人陸續登臨天威將軍府,有一身戎裝的將官校尉,也有渾身草莽氣息的粗獷江湖義士,還有一些衣服制式各自統一的宗門幫派中人。戴萬山,戴夫人,還有戴月,一家三人十分熱情地對來賓迎接招待。
正當許許多多賓客在會客廳與主人談笑風生之時,府外忽有許多人齊聲呼喝:「大虞天子,神文聖武!萬民三洲,王臣皇土!義勇志士,天命歸途!」
戴萬山聞聲一笑:「一定是歸義司紫衣衛的朋友來了。夫人,月兒,隨我去接他們。」三人走到屋外,卻見一群穿着黃紋青衣的人邁進府門。戴萬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怎麼是巡天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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