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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噙着淺淡卻又溫柔的笑意,君懷聞的身子已是從衛絮的懷中完全脫開,背對着孽罪淵,徑直向後倒去。
視線中是淺淺的淚水,視線落在衛絮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上,君懷聞的心頭終是完全鬆懈開來。
縱然悲涼似水,可他終究,他能護她最後一程。
『絮兒。』
『珍重。』
女子髮髻中,那被君懷聞別入的木蘭花髮簪,隱隱發出黑色的光,禁錮住衛絮的步子再也無法上前。
那個從她在長恨閣時便做過的那個夢,夢裏所有的一切,真真切切在衛絮的面前出現了。
那個她一直未曾看清的男子,是君懷聞。
那個落入孽罪淵的男子,是君懷聞。
兩手僵硬着抬着在空中,衛絮的視線死死地看着從自己面前生生掉入孽罪淵的君懷聞,看着他那漆黑的衣袍從自己的手中滑落開,再無法抓住。
「不要」
「君懷聞」
「你不能這麼對我」
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中落下,撕心裂肺的痛,將衛絮整個人吞噬。
親耳聽到男子對自己說我愛你,親眼看着他脫開了自己的懷抱,黑袍飛揚,像一隻失了重力的妖鴉落入了那孽罪淵,衛絮本是喃喃自語的話音終是再無法壓抑,瞬時哭腔怒吼而出:
「君懷聞!!!!」
「啊!!!!!!」
從此以後,三界中,再無名為君懷聞的人。
也再沒有,拿命去愛衛絮的人了。
雙膝無力軟下,重重地跪在了孽罪淵邊,衛絮只覺得胸腔沉悶至極喘不上氣息。
直至完全看不見君懷聞黑色的身形,木蘭花髮簪中禁錮着她的妖氣才是完全消散。
衛絮跪在崖邊,呆愣着看着那漆黑不見底的孽罪淵,空洞的眼眸中是不斷落下的淚水。
心死了,總歸是有什麼在裏面死了,可是若是,心空了呢?
陰冷的寒風,早就是將衛絮的身子吹了個空,衛絮身上那披着的黑袍,還染着君懷聞身上那獨有的千沉香。
天機石依舊懸浮在一開始的位置,視線看着衛絮,一言不發。
渾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氣力,衛絮跪在地上,垂着腦袋,長發披散着,任由寒風吹起。
眼中一片空洞,淚水乾涸在面上,衛絮愣神看着孽罪淵的深處,口中的話音好似虛無縹緲,一聲又一聲,喚着男子的名字:
「君懷聞」
「君懷聞」
「君懷聞」
便是知曉谷塵欺騙自己的時刻,衛絮的心頭都不曾像現在這樣,錐心刺骨,痛徹心扉。
渾身一片冰冷,長發同衣袍融為了一體一般,沉寂在寒風中,徹骨陰涼。
天機石周身依舊隱隱地發着金光,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直至看到衛絮接下去的動作,金光才是陡然大亮。
踉蹌着想要站起身,衛絮單手撐着地,另一隻手胡亂地撥開自己的發,卻是一個失力,重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君懷聞。」
好似痴痴傻傻,衛絮反倒是放棄了再站起來的打算,整個人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向着崖邊而去。
「我來陪你。」
一雙眸子早就是失了光亮,漆黑的瞳仁,再度空洞地望看了一眼孽罪淵。
終了,女子終是閉了眼,兩手重重地扒住那最遠處的兩塊石頭,沉沉一個用力,向着崖下而去。
「你死不掉的。」
沉默了許久的天機石,終於是發出了聲音。
衛絮閉着眼,並未理睬天機石,任由着自己的身子向着崖下落去。
卻是半晌,都未感受到那應該更加刺骨的冰冷。
稍稍向着衛絮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天機石似是輕嘆了一口氣,聲音放低了些許:
「通靈,你命數未盡,死不掉的。」
整個人頹喪着側臥在地上,任由那寒風迎面吹得刺痛萬分,衛絮勉力睜開眼,斜睨着看了天機石一眼,唇邊是一道無聲的冷笑,繼而又轉過眼,看向了孽罪淵。
「那他,便命數到了?」
冷嘲嗤笑滿滿,心已死,衛絮眼中再無光亮。
周身的金光隱隱暗下了一絲,天機石的視線同樣看向了孽罪淵,似是斟酌了良久,聲音低沉,一字一句:
「你錯了,通靈。」
「命數到了的,本應是你。」
漆黑的眼眸好似一灘死水,聽到天機石的話音,衛絮並未有什麼動搖,漠然地撐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來,瞥過視線看了一眼天機石。
呼吸似是停滯了住了一瞬,天機石的聲音越顯低沉,話音中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無奈:
「知天機,受天罰。你是知曉的」
「好一個知天機,受天罰。我倒不知道,什麼樣的天機,是要人命作為天罰?」衛絮的聲音虛無縹緲,冷冷地打斷了天機石的話。
陡然間,從孽罪淵內吹來的寒風大了起來,似是吞下了所有的聲音,周遭,除卻風聲,再沒有了聲響。
周身的金光再度暗下一分,天機石的身位下沉了一些,越發靠近了一些衛絮,
「若那天機,是你呢?」
一直冷眼無望的神色終是有了一絲波動,天機石的話音,像是鳴鐘一般,一圈又一圈在衛絮的耳畔迴響。
天機,是你。
天機,是我?
「你,你說什麼?」眼眸被風吹得有些睜不開,衛絮張口,大股大股的風灌入了口中。
「你不是一般之人,你是通靈玉,為了尋你,君懷聞要被削去一半的命數。」
石形緩緩沉下,懸停在了衛絮肩頭旁的位置,終是在思索過後,天機石緩緩道出了所有。
風,好涼啊。
衛絮微微張着口,視線看向天機石,可眸中卻是沒有任何的神光。
「五百年前,你和谷塵的那場戰。」
「仙魔兩界受創極重,大戰之處,便是到今日還是荒蕪寥寥。」
「你本是一統三界之物,卻是違背領統之本,以造生靈塗炭。」
「天罰本要罰的,是你。」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卻像是滾燙的烙鐵一般,重重地烙在了衛絮的心上。
「該跳孽罪淵的,本該是你。」
話音至此,看着衛絮那抖動地愈發厲害的身子,天機石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去。
末了,氣聲被寒風所吹散,卻是字字如錘,敲開了衛絮的心臟。
「除卻他本該受的,君懷聞,他替你受了所有的天罰。」
「他是替你,跳入孽罪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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