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書神屋 m.shushenwu.com凌霄寶殿。
玉帝就坐在他的王座之上,凝神,靜氣,繼續着這個百萬年的清修。到了他這種級別之後,也無需像普通修士那樣挑選僻靜場所了,只要心一凝、神氣下沉,哪裏都一樣可以進行清修。
得道的大喜悅早已在無數年的修行中逐漸磨滅,現在的玉帝只是被包圍在寂滅的悲傷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神氣吞吐,凌霄寶殿內晦暗不定,陷入一片充滿神秘的微光之中,仿佛宇宙初開。
今天並沒有什麼需要決定的大事,自然也無需神仙輪值,故而大殿之內顯得空空蕩蕩。幾位相當高位的神仙立在那裏,以元神為媒介相互交流,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反正玉帝也在清修,對於下面的凡人界,他們早在幾百年前就做出了足夠清晰的決定——任其發展,不做任何干涉,實行所謂的「文明雙軌制」。從此之後,他們和下面這塊土地上生活的子民們斷了大部分聯繫,只在凡間留下幾支傳承的血脈,隨後便化作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不過這麼一來,每天的晨會就顯得很沒有必要了……本來你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討論凡間界最近發生了什麼,現在撒手不管了,那還討論個啥。
————
「轟隆隆————!!」
天在晃動。
玉帝緩緩睜開了眼睛,眸中精光閃爍,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氣沒有任何稜角,溫婉得有如春風化雨,包藏着萬物。
「……」
「太白……」他用元神呼喚着,僅僅只是如此微末的功力便能引起周遭雲氣震顫不已,「出什麼事?」
然而不等太白金星開口,殿前,一名身披紅袍、威風凜凜的托塔將軍便上前一步,做了個揖,「啟奏玉帝……『天干』震怒。千里眼和順風耳已經奉命去查了,很快就會有結果。」
「是哪個天干動了?」
「是庚。」侍立在玉帝下方的太白金星緩緩開口道,「庚金本氣,有所異動,西方白虎星宿亦然。」
「十天干……乃是『天的枝幹』,最接近宇宙本源的物質。」玉帝的聲音中沒有悲喜,光從他的語氣中,根本聽不出這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本氣晃動,餘氣必然受到波及,宇宙間氣的平衡會被打破。太白,今年是什麼年?」
「啟奏玉帝,今年,是凡間的丁亥年。(2067年)」
「丁亥年啊……」玉帝沉吟片刻,搖搖頭,頭上頂着的一盞玉簾卻紋絲不動,「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自我們的宇宙誕生之際便已存在,立於九重天之上,於各個存在生命的小世界化開、結果。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一切交互在一起,才有了包羅萬象的小天地。就算我們已然位列仙班,依舊免不了和這些東西打交道。」
「天干喜動,卻從來不會亂動……下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李天王喃喃自語道。
……
「報————!!」
兩道金光落在大殿之上,化作人形,正是兩名威風凜凜的神將——千里眼和順風耳。
單膝跪地,抱拳。
「啟奏玉帝……微臣已經查明下界情況了。」千里眼的修為到底沒有那麼深,此時此刻,他有些按捺不住語氣中的興奮,「我們尋到了『庚金之子』!」
「是嗎?」
「大世來臨之後,十天干也將『本氣』中的部分力量灑向人間,理論上來說,應該有十個凡人繼承到了天干本氣,成為『天干之子』。」順風耳接道,「而方才庚之本氣之所以震動,完全是因為下界發生的事情——有一個西洋的……叫什麼來着……」
「血族。」千里眼補充道。
「對,血族,就是一群齜毛炸鬼的西洋精怪。出於泄憤的目的,他咬了一個叫李書培的男孩,並且吸了他的血。而這個舉動被天判定為『褻瀆』,而且還是非常嚴重的褻瀆。你說是不是,要不你就憑自己本事殺了他,抹脖子,這絕對就不算了。但是他幹什麼不好,偏偏吸血……」
「順風耳。」李天王側過腦袋,輕輕說了一句,「重點。」
「是,將軍。重點在於,那個男孩正是『庚金之子』!天干感受到了血族的褻瀆,因而震怒,本氣隨之震動,擾亂餘氣,如此算來……凡間的很多東西都將改變。」
「原來如此。」李天王略微點頭,「啟稟玉帝,那群西洋巫師實在欺人太甚!他們來我華夏沃土,圖謀不軌,濫傷無辜。我們天庭不便出手,現在正值大世,留在凡間的門派大多是隱者……這些二流巫師趁火打劫。這些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敢動庚金之子,太歲爺頭上動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卿以為當如何?」玉帝不緊不慢地問道。
「五雷轟頂!」李天王肅然道,「不如此,不足以震懾這些二流的西洋邪道!要讓他們永遠不敢在華夏的土地上如此放肆!」
「將軍莫要如此激動。」太白金星笑呵呵地說道,「話說回來,那個男孩也姓李,是將軍本家。」
「追溯到千百年前,的確如此。我很冷靜,做出這個決定,與這個男孩是不是我本家無關。」李天王詰問道,「倒是太白……聽你的意思,難道我們不該採取任何措施?」
「不該。」
「為何?」
「關於這件事,天庭早有定論,不是嗎?」太白金星反問道,「天和地的分界線正在一點點拉開,仙凡有別,我們不該擅自擴大這種差距。五百年前的群仙宴上……這一點,我相信沒必要再重複了。」
「哪怕別人騎到我們頭上拉屎,都不應該打回去嗎?」李天王顯然對某些事情意難平,憤憤道,「太白……想當年,你以氣分出化身下凡,游遍人間大好河山,也是青蓮劍歌,好不瀟灑,還被人稱作謫仙人。
怎麼,一天一天在凌霄寶殿待久了,開始圖安逸啦?這次事情本就是他們不對,西洋巫師界也不都是不講道理的人——那個黑魔頭,上次特地上書拜訪過我們的,我對他印象就不錯。我們佔着理,給這個找事兒的二流邪道一點教訓,先斬後奏,先禮後兵,再去和黑魔頭講道理,不行嗎?」
「稍安勿躁,李將軍,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你都說是二流邪道了,他能有多少本事?還五雷轟頂……」太白金星攤攤手,「從凌霄殿劈出去的又不是自然雷電,也不會是水雷、妖雷,而是正兒八經的天雷,修士渡天劫時候用的。第一道下去他人就沒了,成灰啦。一個西洋巫師,死在華夏土地上,而且還是被天庭賜下的天雷劈死……這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那是他自己的問題。」李天王搖搖頭,「他先來招惹的庚金之子,才會有此報應。」
「外人……尤其是西洋的巫師們,可不知道天干地支這套理論。我們怎麼解釋呢?」
……
玉帝見他們爭論不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轉而把目光投向一個立在大殿旁邊的身影。
他的身體很薄、很淡,就像一個影子,一道虹光,一個模糊不清的權威形象。在一種仙風道骨的仙人當中,出了這麼一個畫風完全不同的人。
「老君以為呢?」
……
凌霄寶殿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等這位德高望重的仙長發表意見。
「……」
「……凡事……還是留一線吧……」太上老君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仿佛空谷回音,「懲罰必須要,以防他們得寸進尺。就……一道,足夠了。他拼勁全力能擋下來,但必然會傷及本源,也算是略施小懲。」
「好,就依老君說的辦。」玉帝沉聲道,「宣聞仲!」
————
韋旦忽然感到渾身顫慄,好像有某種力量從天而降,將他定在原地。那股力量無孔不入,穿透了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滴血液。一股不可磨滅的威嚴攝住了他——從本源上,這或許是他自誕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家族的榮譽、高貴的出身、比人類更加強大的血統……這些血族用以自欺欺人的東西,在這股力量的加持下完全消散殆盡。
和這股力量的源頭相比,所謂的血族,也不過是另一種泥巴種罷了。
他像一個被火燙到的人一樣,猛地甩開李書培,無比驚恐地喊道,「什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們這群該死的泥巴種,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
————
「咚!」
一道天光垂虹而下,如七彩流蘇,精準鎖住了韋旦的身體。
他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空,上升,手腳不住地撲騰着,仿佛一個溺水的人。上升的速度非常快,不過短短几秒鐘,他就已經升到了天花板的位置,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穿」了出去,直接飛到室外——就像一個虛幻的投影。
完全無法理解是怎麼樣做到的……被包裹在虹光之中,韋旦感覺自己到了從未有過的境界。身體輕盈,腦子輕飄飄的,諸如殺戮、憤怒之類的負面情緒都消失了,但不知為何,大腦中仍保留着恐懼,身體裏的每一個器官都在預警。血族與生俱來的本能告訴他,現在再不走……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但……那招用不了。
他無法把自己變成黑霧遁走了,天上的行刑官對他了如指掌,封住了任何一種逃遁的可能性。
「轟隆————!!」
天空中,黑雲如漩渦一般傾軋而下,緩緩轉動着。
雷鳴之聲從天際傳來。
天威浩蕩。
「不……」血族的聲音顫抖起來,「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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