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道上總體還算空曠,遊客三三兩兩,道上的車流量也很稀疏,陽光透過行人路兩旁的枝幹灑落,雖然羸弱,但好歹有幾分暖意。墨子閣 www.mozige.com不遠處的西子湖畔可謂是波光一片,從他們這個角度看去,依稀能看見湖對岸依傍群山的雷峰塔。湖中心的三潭印月無論何時都立在那裏,但由於尹承一很少出門,身為一個杭城人基本沒怎麼來過西湖……反而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岸邊的綠化工作也做到了極致,一株柳樹一株桃樹,輪流種植,另外夾雜着些許玉蘭、櫻花、芙蓉、木樨之類的觀賞性植物。這會兒是冬日,天地間一片肅殺,等到春分之日,尹承一能想像到這裏會是怎樣奼紫嫣紅、爭奇鬥豔的景象。
風輕雲淡,湖水蒼翠,群山環繞。
大年初一的城市尚未從沉眠中醒來,萬籟俱寂,鳥啼悠悠。偶爾呼嘯過去的車聲並不至於打破這種自然的氛圍,冬日陽光灑在身上,溫度正好,風吹在身上讓人有種暖暖的愜意。
走着走着,尹承一自己都開始懷疑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杭城人,竟然沒正兒八經地來過西湖?這麼好的地方……又不收門票,來這裏逛逛用美景洗洗眼睛不好嗎?
「別傻了……」大蟲和他心靈相通,自然明白他此時此刻的想法,不禁吐槽道,「平常這裏哪兒是這樣的?但凡哪次你看新聞,鏡頭剛好切到這裏,人都快從屏幕里溢出來了好不好?現在是大年初一,昨天晚上肯定都在守歲呢,沒多少人會在大年初一就來西湖的……人流量還在你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才會覺得還可以。別說平時,不,不說平時……等到初三你再來看看,這裏能把你擠成沙丁魚罐頭。」
「真是的……」尹承一略有些不滿地說道,「給我留點兒念想嘛。」
「希望你意識到,我和你是共享五感的。這就意味着如果你要擠進人堆里,我也得和你一起受折磨……」大蟲難得和他開起了玩笑,自從除夕那天把話說開後,他們兩的關係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我勸你想好。」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呆在家看看老電影,哪裏都不去好吧。」
————
「哇……」
凌如月畢竟是從蜀山那邊來的(地理位置合肥),那裏當然也有群山環繞,但都是「劍峰」,高聳如劍,總體來說偏硬派風格。今天一見到陽光下的西子湖,當場眼睛都直了,粼粼波光在她眼眸中迴蕩着,甚至引發了「道蘊」上的共振——山水合一,竟然能在現代城市中見到此等圓融的氣象,一時間說不出話。
就剩下嘆詞了。
「好棒……」
「確實很漂亮啊。」朱伯特望着立在西湖正中的湖心亭,再看向另一側山上的談,感慨連連,「一直聽說蘇杭的建築風格以輕盈素雅見長,雖為人做,宛自天成,我始終都無法理解……今天真的長見識了。」
「那邊還有柳浪聞鶯、曲院風荷、三潭印月之類的景點……基本都不用門票的。」尹承一對這個地方也不了解,只能憑印象說個大概,「要過去玩嗎?」
「我想看斷橋!」凌如月像個第一次來春遊的小女孩一樣,把手高高舉起,兩眼放光,「早就聽說這個景點了。」
「斷……橋?」朱伯特到底是個老外,儘管對中華文化已經非常熟稔了,總有一些地方他還是不能理解,比如現在從凌如月嘴裏蹦出來的兩個字眼,「是我理解中的那種broke bridge嗎?斷掉的橋竟然也能成為景點啊。」
「不是這樣的,老朱……」雲小白忍不住笑出聲來,給他解釋道,「橋沒有斷,這是杭城西湖一個很有名的景點——有很多傳說,有的說是從側面看上去設計得和斷了一樣,有的說是『段』和『斷』同音……總之是個挺不錯的地方,不過嘛……聽說下雪的時候是最漂亮的,今天是個大晴天真是太可惜了。」
「誒?承一能不能變點雪出來啊。」
「別提這種無理要求……」尹承一哭笑不得,「我到底是哪裏給了你這種可以操縱天氣的錯覺?」
「你不是神仙系嘛?」凌如月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真的有神仙住在身體裏的話,降個雪什麼的應該很輕鬆吧。」
「很可惜我體內的神仙不負責這塊業務。」
真的要下也不會是雪,而是幾十把飛劍……
「話說斷橋到底在哪兒呢?」雲小白踮起腳尖,雙目微閉,不知不覺間用出了【天聽】的能力,「我已經感知到了好幾座石橋,形狀不一,上面也沒寫到底哪座才是真的……有些時候我真搞不明白,你們說要是不加斷橋這兩個字,這些石橋的觀賞價值真的有很大區別嗎?」
「小白又來了……別老是說這些難懂的話。問問不就得了。」凌如月倒是自來熟,視線在本就稀疏的觀賞人群中掃了一眼,本能地去掉那些看上去不算面善的人,再除掉那些年齡過大的,儘可能找一個方便說話的同齡人。
她朝一個單獨坐在長椅上的少女走去。
「你好。」她不聲不響地走到人家背後來了一句,嚇得對方差點把手裏的畫板撕成兩半,「請問你知道……哇!你在寫生啊~~!」
「嗯……」少女的身體很明顯顫了一下,怯生生地點頭——她現在還肯坐在椅子上的唯一原因就是凌如月個頭不高,一張娃娃臉看着也不太像壞人,「那個……你有什麼事嗎?」
「你知不知道斷橋往哪裏走啊?」小姑娘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尷尬和隔閡,笑嘻嘻地,少女也沒有多少被冒犯的感覺,「我們是……總之是從各種地方來的遊客,坐了一晚上高鐵才到杭城,想看看這裏的特色景點。」
「誒……」
昨天是除夕吧,你們坐了一晚上高鐵嗎?——少女在心裏默默想道,但她很聰明地沒有問出來。
出於禮貌,她轉過上半身,想和凌如月的「朋友」們象徵性地打個招呼。
回頭的一瞬間,視線對上了。
尹承一隻覺耳邊「嗡」的一聲,徹底懵住。
————
……
「尹承一?」
「啊……班長。你好。」
猶豫再三,尹承一還是略有些尷尬地和她打了個招呼——畢竟人家先開口了,再糾結過去的事情顯得他這個人很不大度。
今天的柳新燕套着一件寬大的深色風衣,內側襯絨,但一打眼看過去並不顯得厚重。下身的長筒靴倒是一直包到小腿那裏,完完全全裹住,看着就暖融融的,非常符合當下季節,至少看着這套打扮是可以像這樣坐在冷風中的,在凹造型的同時不會發抖……
她的坐姿非常「挺拔」,也許是因為舞蹈底子擺在那裏,坐在長椅上時都會下意識地憨胸挺背,條杆筆挺,讓人遠遠看着就賞心悅目,完全看不到半點頹廢之意。長長的馬尾辮梳在腦後,一直垂到差不多手肘的位置,發量驚人。前額不留劉海,直接露額頭,可見是對自己的顏值非常有自信。
尹承一這才發現班長大人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戴眼鏡了……這一整套下來,再加上手上的素描本和鉛筆,文學少女的氣質幾乎要從骨子裏溢出來了。
……
回憶從腦海深處湧起,他又想起舞台上的柳新燕——那個完全沉醉於燈光和舞蹈中的女孩,一襲黑裙,像一塊漆黑色的冰。
自己喜歡的……不正是這種無論何時都能保持住的優雅嗎?
……
「哼。」大蟲不屑地笑了一聲,但自從靈魂出竅後,尹承一和他的靈魂鏈接變得更深了——他可以清楚感知到大蟲的不屑並不是衝着他或者柳新燕。
「你笑什麼?」
「我笑那幫老傢伙……這就開始安排你了。」大蟲冷聲道,「用腦子想一想,承一,真的這麼巧嗎?大年初一,你以前舔狗時期的心上女神剛好就閒得慌,沒事情做?杭城那麼大,可以散心的地方那麼多,玉皇山、鳳凰山、和紡街……她偏偏選擇這個時間來西湖寫生,剛好就坐在這一側的長椅上,剛好就讓如月看見,剛好就和你相遇。」
「你是說……她是故意的?」
「不,我認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大蟲一轉口風,「在安排你的人眼裏,這個可憐的女孩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誰啊……我無名無勢的,安排我有啥好處……」尹承一被他說得有點虛。
「……」大蟲難得沉默了片刻,「目前我還不能確定,她身上沒有那種令我噁心的味道,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們的道行太高了……總而言之,你自己留個心眼,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
「你們兩認識啊?」凌如月嘴角掛起一抹壞笑——她不知道內情,但光憑少女敏銳的直覺,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承一,和我們介紹介紹唄~~~~」
「嗯……」他撓了撓頭,強打精神說道,「這位叫柳新燕,是我高中時候的班長。」
接着他又擺出一幅還算過得去的笑臉,轉而對柳新燕說道,「他們是我大學裏的同學,過年來杭城玩的。」
「你們好……」柳新燕怯生生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看着這群齊齊怪怪的人,心中升起一萬個問號。
剛剛這個向我搭訕的女孩也是大學生嗎?看起來不像啊……話說穿的好少!腳脖子都露在外面,不冷的嗎?
竟然還有一個外國人,難不成他上的是那種十分國際化的學院?這個連自己人都相處不好的陰沉角色竟然能和外國人做朋友嗎!
……
上一次像這樣見面還是在兩個月之前。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先接話,就這麼尬死在那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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