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悽慘的風聲從旁刮過,在寬闊的黑曜石大廳里久久迴旋着,仿佛冤魂索命、悽慘無比。讀書都 www.dushudu.com
王座上的人影坐在一排絳紫色的鬼火後面,火焰熊熊燃燒,他離自己很遠,表情也一樣看不真切。
有時候湯姆不禁會想,為什麼這世上的反派們總是喜歡搞一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呢?且先不提衣品,就連住的地方也是越破敗越好、越詭異越好,離了黑色調好像都不知道該怎麼蓋房子了,故意不拉電、不點燈,弄得一團漆黑,就差把我是大魔王這幾個字直接寫在臉上,讓人來看。
刻板印象對人的影響之深,由此可見一斑。
如果湯姆自己是黑魔王……他才不會把自家基地弄得這麼陰風慘慘,弄成這樣圖個啥呢?只是為了讓來訪者知道——「哦,這是一家邪惡的反派基地,我要面對的是一個令人髮指的大魔頭」,僅此而已嗎?
還是說……是為了保留「黑巫師」這一悠久傳統的尊嚴?
因為千百年來都是這樣的,所有現在也必須要這樣——哪怕這樣的舉動放在當今世界有多麼迂腐、多麼可笑。
哪怕在這座黑曜石塔外不遠處已經是一座現代化的小鎮,鎮子裏早早通了電,拉上天線,種種現代化設施一樣不缺。學校、診所、警局、超市,甚至於鎮子裏還有一間小小的教堂,人們照常生活,和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一樣。沒人會懷疑不遠處後山上這座奇怪的塔是用來給黑巫師聚會的,人們只會以為它是一處被廢棄的景點,也沒有黑巫師會對他們主動宣揚這一點。
湯姆知道,出了這座塔之後,這群披着黑袍的巫師們一個個都會鑽進一輛豪華的車子裏,從黑袍內部的口袋裏拿出手機來刷新聞……他們早已敗在現代生活種種便利的誘惑之下——沒辦法,智能手機就是這麼有趣,互聯網上的種種內容就是這麼有吸引力,電話就是比【千里通訊】方便,噴氣式客機就是比【風靈術】飛的快……類似的例子,還可以舉出很多。
只有在這裏,在這座黑曜石高塔中,這幫虛偽的傢伙會特地把手機靜音,脫下西裝,換上長袍,再把名貴的皮鞋換成草鞋,一步一步地走上來——為了這個儀式感,他們沒有在塔里安裝電梯。
或許只有在這座塔里,他們才能假裝自己還活在中世紀,還活在一個巫師地位極其尊貴的時代。
————
「湯姆!」一個聲音在前排大喊道,「湯姆·維德維奇!」
……
果然來了。
湯姆略帶諷意地笑笑,分開眾人,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上前去,甚至大大走出了他應該站的範圍,直接立在方才喊他那個人面前。
儘管身高差了一截,但他那略微帶笑的眼神落在外人眼中,無疑是一種很嚴重的挑釁。
「咚!」
巨斧重重一下劈落,碎石飛濺,將黑曜石鑄成的地面砸出一道刮痕——在鬼火的映照之下,斧頭的一面寒芒閃爍,有股莫名敦實的金屬光澤。
這道鑿痕離湯姆的右腳腳尖不足五厘米,幾乎就是緊貼着,稍微往下移個幾寸……簡直不堪設想。
但他的神情沒怎麼變,微笑依然,好像自己的腳完全不是自己的。
「你好像有恃無恐,維德維奇先生。」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魁梧,肌肉橫生,光是身高都比湯姆高近一個頭,黑色面罩下的聲音像悶雷一般可怖,「你知道我為什麼喊你的名字嗎?」
「這說明我要倒霉了,刑官大人。」湯姆幾乎是要把「老子不慫你」這五個字寫在臉上,無比輕鬆地笑道,「誰不知道呢,每個月的例行會議在您眼裏就是一場大逃殺……但凡您點出某個人的名字,緊跟着的流程便是『有罪無罪』。」
「……」
刑官冷笑幾聲,「野法師,我都不知道該稱讚你的勇氣還是唾棄你的無知了……既然都做好心理準備,想必當我用手撕開的胸口,鮮血像噴泉一樣噴出來的時候,你也不會多說什麼的,是吧?」
湯姆做了個悉聽尊便的手勢。
現場隱隱有些騷動。
……
這位刑官可不是一般人……他曾是圈子裏赫赫有名的「血屠」,和斯派克一樣,是走「身體強化」路子的黑巫師。和斯派克不同的是,他更加偏好魔藥與煉金學,擅長煉製一些古方,成功率還高的嚇人。通過服用藥劑,他的體質得到了永久性的強化,現在魔杖在他身上反而是個擺設了……曾經赤手空拳幹掉過五個高階聖騎士——將對手拖下馬來,活活打死,從此一役成名。
在阿瓦達·杜蘭的時代,他被黑魔王收為手下,成為左膀右臂。
哪怕王座上的人早已異位,血屠仍忠心耿耿地侍立左右——好像他效忠的並非是某個人,而是一個更抽象的概念,這種持續了近百年的情感在黑巫師中反而是少見的。
但……沒人會因此認為他就是個好人。
對黑魔王而言,他確實是個忠心寡言的老部下;可對其他人來說,這傢伙幾乎可以和劊子手畫上等號,而且還是個性情乖張、毫無憐憫的劊子手。一旦被他判定為「有罪」,你最好祈禱他那天心情好一點,肯讓那把黑魔王賜給他的大斧頭沾點兒血……否則的話,他可能會將要處刑的人直接拎起,像掰百奇棒那樣從中間折斷,或者像擰瓶蓋一樣將腦袋直接擰下來。
鮮血迸濺,灑在黑曜石鋪成的地板上,瘦弱的黑巫師們在他手中就像一隻瘦弱的雞仔,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濫殺過一個無辜的人,總的來說也算公正,但基本上能有資格來這裏的黑巫師看見他都有點發憷。
……
「我們這裏接到舉報,湯姆·維德維奇,傑瑞,以及斯派克·傑森,三人於2067年12月20日,擅自以巫師協會會員的身份前往【天元】,未經組織上任何一人的允許,接下了一趟任務。」刑官打量着他的身體,像是在思考過會兒要以什麼角度舉起他的身體,然後又要以多少力度恰到好處地將他撕開,鮮血才能像淋浴那樣澆到自己的面罩,「到這裏,你要否認嗎?」
「不必。」他輕鬆地笑笑,「我不否認。」
「……」刑官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思忱着為什麼這個不起眼的野法師竟然這麼有膽量,「經過調查,我們發現了,你們在未得到巫師協會允許的情況下,私自和血族保持聯繫。有一個名叫韋旦·約德爾的純血族和你們保持了聯繫,一起出現在現場……我們搜查了你們三個的住所,在你家搜到了與血族的通信。」
他拿出一封風格極其奢華的信,拆開,在空中抖了抖,發出「啪啪」的響聲。
「承認嗎?還是要我讀上面的內容?」
「不用讀,我承認。」湯姆火速答了一句,歪過腦袋,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考慮今天晚上要吃這麼之類的無聊問題,「您還有別的要說嗎?」
「我還從沒見過你這麼狂的……」刑官不禁側目,他發出一連串禿鷹般的笑聲,索性將信紙拋到一邊,捏緊右拳,巨人般的手指攥得「咔咔」作響,眼底里流露出的興奮不言而喻,「那麼,按照慣例,你有一次為自己辯解的機會。當着巫師協會各層代表的面……只要你能說服黑魔頭本人,就能活命。」
「……」
如此明確的死亡威脅依舊沒能讓湯姆變色,他像在自家花園一樣輕鬆地轉了一圈,環視下來,身後的黑巫師們都站的很開,在不經意間拉開距離,好像是怕到時候自己的血濺到身上。
沒人會聽他的辯白……對所有人來說,這不過是一場按部就班的處刑,有些形式感極重的步驟甚至完全可以省略掉。
但凡是被點到名字的巫師,沒有一個能活着走出大堂——自這項「處刑」開始的百年前,一個都沒有。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野法師就更不可能。
更何況證據確鑿,私通血族被抓個正着……這件事情本身的性質說不定比殺了一個巫師同僚還要嚴重。
……
湯姆靜靜地看着他們,目光中不帶任何感情——就像一個人在看一群老鼠。而出於對血屠的恐懼,所有人都低着頭,甚至都沒人注意到湯姆此刻的神情不對勁,也許在他們的意識中,這傢伙和死了沒啥區別。
「呵……」他不屑地笑笑,「好吧,那麼……姑且讓我說兩句。」
「諸位肯定都知道,我,湯姆·維德維奇,是一個野法師。十六世紀的意大利,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有一個大膽的奴隸刺死了他的主人,和兩個傻不愣登的同伴一起逃出馬戲團。三個男孩流亡了一陣子,當過扒手,也做過乞丐……最後流落到另一個黑魔法師手中,成了用來實驗煉金藥劑的試驗品。」
「後來,領頭的那個男孩惡向膽邊生,乘着黑巫師睡覺的時候……用一根絲巾,將他活活勒死,偷走了他的所有巫術筆記。」
「那個男孩就是我。」
「就是靠着那麼一點點筆記……我不停地學習、鑽研、思考,可是沒有老師,沒有素材,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才能和諸位站在同一個平台上。說實話,我們三兄弟就像鬃狗,別無他法,只能舔舐一點點諸位剩下的東西苟活。但是到了最近幾年,就連這點渣滓也是越吃越少了,不和血族做點兒交易,不去【天元】那邊接點外快,我們持有的資源根本不夠在圈子裏立足。」
「和血族保持着交易關係的……我猜,這裏的諸位也有不少。和你們比起來,我們這點兒交易的東西不過是殘羹而已,殘的不能再殘。你們動輒就是上古捲軸、精煉魔法道具,我們比不了……」湯姆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冷笑連連,「唯一的區別,或許是諸位還沒被揪出來吧。」
無人應答。
「這麼說……你承認了自己和血族有過交易,對吧?」刑官並不在乎一個圈子底層人士的種種辛酸,他的眼裏只有一件事,語氣都變得異常興奮,「你……『認罪』了?」
「不。」湯姆颯爽地一笑,「我不認。」
「什麼?」
「因為我要向你發起比武審判,刑官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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