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妙捂着臉哀嚎痛哭,趙元稹瘋狂想要把苟洱抱起來,對着侍衛嘶啞的吶喊:「都紅什麼眼,他好好的!去,去給我叫太醫來!快去!」他低頭把人使勁的要抱起來:「沒事的,你撐着些,馬上就好了!」
譚妙痛苦的看着努力想要抱着苟洱起來又重重得到地上的趙元稹,咬着唇|瓣痛苦的道:「他死了,他死了,他苦苦熬着就是想告訴你,你讓他幫你護着楊寶黛,他做到了,他太累了,趙元稹你讓他好好的去吧,你別在······他很疼的,他說話呼吸走路都是疼的,你——」她張開的嘴難受的完全說不出話來。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你閉嘴!他好好的!只是吐了幾口血絕對不可能死的!」趙元稹抬手把人推開:「你在詛咒我三弟一句我殺了你!」
趙元稹跌在地上,旁邊的侍衛看着不對立馬上前攙人的饞人,扒手的扒手,叫人的叫人。
趙元稹歸程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大街小巷,北鎮撫司官員苟洱的死已經先一步席捲了整個京城。
關於死因京城各種版本,有人不嫌事大都說是趙元稹知道好兄弟和妻子私通下了殺手,官眷裏頭更加普遍的說法是朱氏早就把人給弄死了,只是一直封閉着消息,即便趙家透出的身體沉疴愕然離世,也極少有人去信這個說法。
能在北鎮撫司指揮錦衣衛的頭子能突然得病死了!?
街道之上,趙府外頭掛着白色的大燈籠,進出奴僕披麻戴孝朝着空中撒着紙錢,哀樂溢出高高的院牆撞擊着來往路人的心,正堂裏頭黑檀木的棺材落在屋子之中莊重且威嚴,伺候苟洱的婆子小斯跪在蒲團上哀嚎嗚咽不斷,旁邊陪跪的奴僕也都是一臉難以置信不能抹淚,外頭錢紙飛散在空中,招魂的人站住屋脊之上念着仿若遠古傳來的歌謠。
明明早上還能喘氣能吃東西的人,突然就變成了棺材裏面人,誰又能受得了?苟洱在趙家奴僕心中是個極為好說話和藹的主子,來往的奴僕都是難受的不成模樣。
楊寶黛穿着銀白色長褙子,周身素淨頭帶白花迎接着來弔唁的官僚家屬,連着強笑的精神都沒有,盛衡帶着楊寶眉下了馬車朝着裏面小跑進來,楊寶眉看着妹妹心疼的都要抽過去了,汗巾子捂着口鼻好一會哽咽的聲音變聽出話語,:「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走的時候苟洱不是好好的在睡覺嗎,他怎麼會······」她說着自責的眼淚涌了出來:「我不該走的,我應該好好守着他的,寶黛,你打我吧,都是我——」
盛衡摟着妻子,眸子裏面也是痛惜的不行,緩緩就說:「死者為大,你先幫着張羅進出的人,寶黛你馬上就要生產了,不易勞累,你多多留心,趙元稹呢,他不是回來嗎?人呢?」
朝朝接話:「和穆太醫在暖閣裏頭。」
盛衡安慰了姐妹二人兩句,就朝着暖閣那頭去,誰知道過去就看着兩個人的侍衛小斯站在遠遠的不敢靠近,瞧着他過來,就用口型示意二人在裏面打架。
屋子裏面兵兵乓乓滿是東西掉落打碎的聲音,盛衡咬牙氣的一腳把門踹開,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打!是要苟洱走的不安寧嗎!趙元稹你放在你要生的妻子在前面接待賓客你還是男人嗎!穆昌平你不幫忙就算了,還來鬧事!外頭是來弔唁不是來看你們兩弟兄龍虎鬥的!還不住手!」
穆昌平拎着趙元稹的領子揚手一拳頭招呼上去,罵道:「他好好的怎麼就死!你就是這樣對他的!趙元稹你混賬!他可是你拜了把子的兄弟啊!我原以為你對苟洱也算有些手足情,如今倒是我想錯了!當初我就應該把他接到我府邸療養的!你個黑心眼的王八蛋!真是老子看走了眼!」
「他還那麼年輕,明明好好調理是能康復的!你說啊,他到底是怎麼死的!」穆昌平看着趙元稹不說話氣的再次掄起了拳頭,盛衡立馬上去拽着他,斥道:「夠了,他好歹是個尚書,若讓賓客瞧着鼻青臉腫的——」
「你給我滾!我教訓這個白眼狼兄弟還輪不到你盛家來說項!」穆昌平推開盛衡,聲音都大了幾分:「都什麼時候了還面子裏子,這些年你仕|途之上最難啃的骨頭都是苟洱拿命給你剷平的,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他可是叫你一聲二哥的,他就算從未這樣叫過你一次,可也是實實在在把你當做親哥哥的!他沒有爹娘沒有兄弟姐妹!好好個活蹦亂跳的人,為什麼你就讓他死了!你怎麼能······」
這人沒回來之前苟洱都是好好的,為什麼偏偏他回京人就······穆昌平終究是沒有狠心在把拳頭送到他的臉上,:「說啊,他是怎麼死的!他叫我一聲大哥,這個仇你不給他報,我拼了這太醫官職不要也要給他血恨!」
「說話啊!」穆昌平嘶吼起來。
趙元稹嘴角扯了個笑,只是淡淡道:「你如今就算打死我他也活不過來。」
「你還是個人嗎!怎麼說的出來這種話!」穆昌平把人丟到一邊,朝着外頭走去,他不說,他也有法子問出來!
盛衡看着滿是狼藉只是重重嘆了口氣,只能勸道:「逝者為尊,收拾乾淨出來幫忙,其餘的等着苟洱下葬再說。」
身為府邸男主子的趙元稹直到入夜才出了院子走到正堂,此時賓客皆是散去,連着夏蟬的聒噪都被削弱了許多,月光透過雲層稀疏落下地上,趙元稹看着棺材,好一會,才對着旁邊的人道:「辛苦了,都下去吧。」
趙元稹坐在棺材最前面的蒲團,仰頭看着白色祭奠的物品,伸手顫抖了好幾次才抓了把紙錢到手中,慢慢悠悠的朝着火盆裏頭去。
李同李明守着外頭,也是紅了眼,就看着楊寶黛走了過來。
「夫人。」二人小聲請安
楊寶黛抬手示意他們不必多利,吸了把淚水,嗓子沙沙的:「你們下去,這裏有我就夠了。」
趙元稹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妻子,別過頭拿着袖子擦了把臉,強打起來幾分精神:「你怎麼出來了,先回去歇息吧,我在這裏守夜就是。」
楊寶黛摸着肚子看了丈夫好一會,聲音很輕也很冷:「他是被你娘下毒殺害的,你還要包庇朱氏嗎?」楊寶黛看着趙元稹只是別過頭捂着口,心中只是苦笑了下,終於慢慢的從袖中摸出張東西:「這是我擬的和離書,我什麼都不要,孫嬤嬤是沒有同趙家簽身契,朝朝的身契我拿出來,銀子已經按照贖身的十倍給了賬房,等着苟洱的喪事過去了,你簽好名諱給我送來。」
趙元稹聽着楊寶黛毫無情緒的話,木楞的抬眸看着妻子,看着她遞過來的和離書,瞬間拂袖打落,口氣幾乎商量和無奈:「我知你難受,有什麼我們都等着苟洱下葬了再說行不行。」
「下午的時候你去大內了,不出意外下個月你就會繼任內閣首輔加封文淵閣大學士,你所謂的延後再說,只是覺得我會偃旗息鼓把所有的事情都容忍下來,苟洱都死了,你還想着升官權勢,還想着個虛無的官聲維護殺人犯。」楊寶黛氤氳着眸子平靜看着苟洱的棺材,回眸眼神露出譏諷的看着丈夫:「趙元稹,或許我們的婚事本就是錯誤,就這樣吧,以後你我各自安好。」
趙元稹直直道:「我不會和離的,你是我的妻子,你這輩子註定是要同我一起的。」
「趙元稹,你要是只是權勢地位而已,和離後,你可以娶一門給你仕|途有大力的姑娘,你若覺得和離丟了你的風度,休書也是可以的,就以不尊婆母這條逐我出門吧。」楊寶黛自嘲的說着,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趙元稹,抬腳就要離開。
「寶黛。」趙元稹抬手扯着她的裙擺,眼眸裏面翻江倒海的都是痛苦和難受:「不是娘殺的苟洱,是我,是我,他還有一口氣的,我看着他一直吐血,看着他渾身不停的抽搐,連着眼睛都不知道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到處轉動,太醫說救他就是在不停的將他凌遲,即便活下來也是苟延殘喘纏綿病榻,他一直拽着的袖子,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嘴裏莫名其妙嗚咽的話是什麼,我,我不想看着他那麼痛苦,就讓太醫給他副走的輕鬆的藥,是我殺了他——」
「若不是你娘他會至此?」楊寶黛只是淡淡的掃了趙元稹一眼,抬手毫不留情扯出自己的裙擺:「你根本不配有這樣為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老天爺才把他帶走的。」
楊寶黛說罷徑直走出正堂。
趙元稹撐着身子隨着楊寶黛腳步踏出門檻的剎那,一滴淚水滴落了出來,他仰頭仰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的白布,轉過頭看着苟洱的棺材,終究是掩袖無聲的哭了起來。
苟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趙元稹為了他這個兄弟平安,用一甲及第的彩頭讓老皇帝給了他清白的家世,他苟洱是他趙家族譜上的人,是他的嫡親弟弟,他不再是無父無母的小土匪,是他趙元稹的親弟弟,是當朝閣老的嫡親兄弟。
他從來不是個熱忱的人,也從未告訴過苟洱這個事情,可他是真的拿這個人做弟弟的。
可是現在又有什麼用,他視為親弟弟的人,已經沒有了。
他的耳邊都是穆昌平衝進書房質問他的話。
——「你怎麼能不要他了,你怎麼能讓他死了!他只有你一個親人!你怎麼能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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