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帝王駕崩,喪鐘才會徹響不停。
衛望濘想到趙衡莫名其妙地醒來,她想要立刻進宮去見趙衡。
「姑娘!」素秋拉住衛望濘的手,「你不能去!」
「護送姑娘離開。」木暖對素秋命令着,「這些叛徒,留着我們來解決。」
木兮已死,留下的其他女兵,自然也要去向齊家軍贖罪。
衛望濘閉上眼睛壓抑着悲傷,趙衡將龍衛交給她,又突然醒來,她便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方式和他切割以前的關係。
她不希望趙衡這樣的死去。
「姑娘,走吧!」素秋將衛望濘推上馬車,趁着龍衛打開城門,立刻策馬跑了出去。
衛望濘回頭看向在潑墨夜色中的皇宮,心中仍然希望,這喪鐘不是為趙衡而鳴。
「前面有人。」趕馬車的九夏叫道。
「我去看看。」騎馬的三冬立刻,不一會兒就叫了起來,「姑娘,是陬月!」
衛望濘讓陬月去揚州找曾經收養她的女子,不過,應該是找不到了,既然她的身世如此見不得人,齊墨遠在找到她的時候,那個老宮女肯定沒命的。
「姑娘,姑娘。」陬月騎着馬過來,看到衛望濘安然無恙,她鬆了一口氣。
「上來話。」衛望濘低聲,陬月去揚州找不到人,應該早就回來了,拖到現在,肯定有原因。
「姑娘,我遇到國公爺了。」陬月一上車沒有多餘的廢話,她喘着氣,「國公爺讓我回來找您,讓你安心等着他,他一定會來找您的。」
衛望濘瞪圓杏眼,「你……遇到大哥了?什麼時候?」
陬月,「三前在路上遇到的,國公爺沒死,消息是假的。」
「我就知道。」衛望濘咬着唇,眼眶湧出淚水,「我就知道……」
「姑娘,那咱們還去找國公爺嗎?」素秋問。
衛望濘搖頭,「回去,等着大哥。」
京都城此時已經亂成一團,喪鐘一直沒有停下,即使是緊閉門窗的百姓都聽出這是代表着什麼。
去而復返,城裏的紅燈籠已經被換下來,一片的素縞,悲傷籠罩整個京都城。
城門周圍的女兵都不見了,只有地面染滿鮮血。
「齊夫人,您怎麼回來了?」龍衛首領袁浩看到衛望濘的馬車,很震驚地過來詢問。
「是不是皇上?」衛望濘沒有回答,反而問着一直潛伏在趙衡身邊的袁浩。
袁浩眼底流露出沉重的悲傷,「皇上身中劇毒,本來需要四十九才能徹底清除體內劇毒,可是,為了加快醒來,皇上堅決以毒攻毒……身體徹底敗壞了,今日他堅決召見文武百官,當着所有朝臣的面,死在閩王的手鄭」
「如今閩王成了刺殺皇上的兇手。」
「……」衛望濘聽完袁浩簡短地了今日宮中發生的事,已經大約能夠明白趙衡這麼做的原因。
他以毒攻毒將自己的身體能夠動起來,卻因此耗盡元氣,只為了要讓下人都知道,閩王是弒君兇手,就算將來登基,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趙衡明明可以等的。
他是為了替她的身世做主,所以才寧願提前醒來。
衛望濘捂着眼睛,心中傷感無法言語。
「夫人,皇上留有遺言,只告知您一人。」袁浩道。
「你!」衛望濘睜開眼,眼睛一片通紅。
素秋和陬月都識趣地退下馬車。
袁浩這才低聲,「皇上:朕惟願與阿寧有來世。」
「沒有其他話了嗎?」衛望濘問道。
「皇上早已經留有旨意,死後與皇后娘娘同穴而眠。」袁浩。
「我知道了。」衛望濘輕輕地點頭,「你的那些龍衛呢?」
袁浩眼底閃過一抹殺氣,「屬下要為皇上報仇。」
「皇上已經將龍衛交給我,你們如今該聽我的命令。」衛望濘,「你還記得吧?」
「夫人有事請吩咐。」袁浩道。
衛望濘看了他一眼,「那就什麼都不要做,等着我的命令。」
……
……
閩王很生氣,他居然在最後一刻被趙衡算計了。
他本來有父皇臨死留給他的遺詔,他才是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人,當初為了讓皇兄放心,他才去了閩地,可他還是不停地被暗殺,因為他的存在就是新帝的心結。
與其被殺死,他還不如先自己死了。
他謀劃了這麼多年,只為了能夠光明正大地回到京都城,拿出那份遺旨宣告下。
但現在就算他將遺旨拿出來,他也只是個弒君的罪人。
想到趙衡臨死前得意的笑,閩王狂暴得想要鞭屍。
「王爺,如今我們該怎麼辦?那份遺旨……要趁早宣告下才校」閩王的心腹低聲提醒。
「都已經這樣了,就算弒君,那就弒君吧。」閩王惡狠狠地,「明日,本王就要登基。」
反正是勝者為王,等他成了皇上,誰又敢胡言亂語!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朝堂的大臣誰敢反抗?他連弒君的罪名都不怕了,還怕被罵是暴君嗎?
皇上駕崩的消息,在第二已經傳出京都城,很快所有寺廟的鐘聲都會敲響,一直敲三萬下才會停止。
朝堂上,有半數的官員請閩王登基為帝,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室中,如今只有閩王最適合成為新君。
以劉閣老為首的其他朝臣,紛紛反對,指責閩王是弒君兇手,沒有資格成為新君。
閩王身上穿着龍袍,面無表情地聽着劉閣老對他的斥罵。
「朕再一次,朕才是名正言順的儲君,當年是趙祺奪了朕的皇位,如今朕只是要他的兒子物歸原主。」閩王沉聲地道。
「放屁!」劉閣老氣得大罵,「你連皇上都能下毒害死,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什麼遺旨,誰能相信!」
閩王冷冷地看着劉閣老,「你得對,反正你們也不相信遺旨,拿出來又如何,既然弒君罪人都當了,朕也不在乎再殺一個大臣。」
劉閣老沒想到閩王居然出這樣的話,「混賬!」
他的罵聲才落下,一道血光划過。
後面的話他已經不出來,脖子的血口慢慢裂開,他張了張口,一手指着閩王,無聲地倒下。
大殿頓時一片倒抽氣的聲響,那些反對的大臣頓時驚恐地看向閩王。
「皇上萬歲,萬萬歲!」
不知誰帶頭跪了下去,承認閩王這個新君的身份。
閩王滿意地笑了。
「王爺,王爺,屬下有急事回稟。」突然,外面傳來一道緊急的聲音。
「放肆,朝堂大殿,休得喧譁!」
「皇上,屬下……屬下有急事回稟。」
閩王微微眯眼,沉吟片刻,這才撩袍走了出去。
前來回稟的是他的心腹九爺。
「何事?」閩王知道九爺沒有急事不會在這時候找他,便讓他來了偏殿回話。
「王爺,女兵營失蹤了,木兮也不見了。」九爺低聲道,「昨夜裏,城門那邊有殺戮。」
閩王臉色微沉,「去齊家,把衛望濘給朕帶來。」
「皇……皇上!」禁衛兵統領饒平腳步慌亂地來到偏殿門外。
「何事慌張?」閩王不悅地問。
饒平指着宮外的方向,「鎮國公……鎮國公齊墨遠到城門外了。」
閩王冷聲,「到就到了,難道朕還要親自去迎接他的靈柩嗎?」
「不是!皇上。」饒平咽了咽口水,驚慌得連聲音都變了,「齊墨遠……帶着齊家軍回來了!」
「你!!什!麼!」閩王聞言震怒,懷疑饒平錯了話。
饒平大口喘着氣,「齊墨遠帶着六萬齊家軍已經來到三里外的十里坡,很快就進城了。」
「六萬齊家軍!」閩王差點想一手捏碎饒平的腦子,「齊家軍早已經全軍覆沒,哪裏來的齊家軍!」
「是、是真的,齊墨遠沒有死,他回來了。」
閩王心中湧起一個驚懼可怕的猜想。
難道……當年望月谷的埋伏,並沒有將齊家軍全軍覆沒嗎?
「去!立刻去齊家,把齊家所有人都抓起來!」閩王大怒,如果齊墨遠沒有死,齊家軍也還存在,那他還要怎麼坐穩這個帝位!
該死的!該死的齊墨遠!居然騙了他這麼多年。
閩王再也顧不上登基,他騎馬飛快來到城牆,站在最高處的地方看着遠方,果然是塵土滾滾,那面紅色的戰旗上齊家軍三個字刺紅他的眼睛。
齊墨遠一身銀灰色的盔甲騎着馬慢慢前行,他身後是莫少懷是靜恩。
「把齊家所有人都抓到這裏來,只要齊墨遠他靠近京都城一步,朕就殺一個齊家人。」閩王狠戾地下命令。
不一會兒,饒平一臉菜色地回來,「皇上,齊家……宅子空無一人。」
閩王望着遠方的齊家軍,終於明白他被算計的不僅僅是當着朝臣的面殺了趙衡。
趙衡突然醒來,並不是意外,分明是要故意拖住他,齊墨遠也沒有死,前方傳回來的消息是假的,他對自己太自負,以至於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鄭
他這兩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宮中,以為只要制住趙衡就可以了,沒想到最大的威脅依舊是齊墨遠。
不管是前生今世,他似乎總是逃不過齊墨遠這個魔咒。
「皇上,我們該怎麼辦?」饒平問道,明明大業將成,怎麼齊墨遠就活過來了,而且……而且連齊家軍都出現了。
齊墨遠是錦國所有人心目中是戰無不勝的戰神,守護着錦國的江山,本來以為望月谷之戰已經將他拉下神壇,可如今看着捲土重來的齊家軍,那些守在城門外的禁衛兵,不自覺地一步步後退,沒有人有勇氣去迎戰齊墨遠和他的齊家軍。
這是一支讓人敬仰和畏懼的軍隊。
他們不可能打贏的。
閩王有自己的軍隊,同時也收買了京都城的禁衛兵,但這些人無法成為齊家軍的對手。
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在望月谷埋伏齊墨遠的原因。
只有除掉齊墨遠和齊家軍,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回來京都城。
他萬萬沒有想到……
齊墨遠不但沒有死,連齊家軍都好好都回來了。
三年了!
齊家軍消失整整三年,居然又出現了。
好一個齊墨遠!心機可真深沉!
如果他再潛伏几年,是不是此時造反的就是他齊墨遠了?
「齊墨遠私藏軍隊,其心可誅,傳朕命令,全軍出城,迎戰齊家軍,守護大錦國!」閩王沉聲地下令。
旌旗獵獵,戰鼓雷鳴。
齊墨遠望着巍峨莊嚴的城門,沒想到齊家軍再次歸來,竟是要跟曾經的同僚開戰。
「拿下反賊,守護大錦。」齊墨遠慢慢地拔出長劍,指着城牆上的閩王。
齊家軍出征,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封城門。」閩王看着自己的軍隊節節敗退,立刻下令封鎖城門,「掘地三尺,也要將衛望濘找出來。」
「王爺要找我?不必麻煩讓人去找了,我在這裏。」衛望濘騎着馬,出現在城門下,抬頭看着臉色鐵青的閩王。
衛望濘的身後,除了她的女兵,還有龍衛。
閩王目光冷凝,他為了對付齊墨遠和他的齊家軍,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才終於收買木兮訓練處一支能夠讓他放鬆警惕的女兵。
一夜之間,他數年的心血居然就被衛望濘毀了。
「你果然是她。」閩王沉聲,衛望濘肯定就是齊意寧,否則她不可能對女兵營這麼熟悉。
衛望濘笑了笑,「而你,不管什麼時候,都只會是手下敗將。」
閩王聞言暴怒,突然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朕要親手殺了你!」
他後悔沒有早日除掉衛望濘,這個存在的意外和變數。
如果沒有衛望濘,或許一切就不一樣了。
陬月和素秋立刻擋在衛望濘身前,攔住閩王手中的劍。
「袁浩,帶着龍衛去破城門,讓齊家軍進來!」衛望濘冷聲下令。
城內城外,廝殺一片。
空中靜靜地飄落雪花,鮮紅的血染滿素白的地面。
沉重的城門緩緩地打開。
噠——噠——
黑色駿馬穿過城門,齊墨遠的身影出現在所有的視線中,陽光落在他身上銀灰色的盔甲上,折射出冰寒凌冽的肅殺氣息。
勝負已分。
「大哥!」衛望濘這些日子所有的擔驚受怕,在看到齊墨遠的瞬間,化成無聲的哽咽。
她知道他不會這樣離開他,也知道他還活着,可都比不上此時親眼看到的真實。
齊墨遠深幽灼黑的眸子在衛望濘的身上停留片刻,這才一躍而起,將閩王手中的兵器踢開,一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朕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你們沒有資格評判朕,朕能夠重生一次,那就還能有第二次!」閩王目光陰沉地盯着齊墨遠和衛望濘,突然一手抓着齊墨遠的劍撞了上去。
「不管你重生幾次,你都不是神。」齊墨遠看着還睜着眼殘留最後一口氣的閩王,「逆賊就是逆賊,永遠不是正統。」
閩王張了張口,怨恨地盯着齊墨遠,了無聲息。
一切終於結束了。
齊墨遠帶着齊家軍清理閩王殘留的兵力,又將朝堂徹底血洗一遍,將閩王的舊部全都定罪入獄,這才準備趙衡的後事,又從皇室中挑選了一個年僅十歲的宗室子弟登基成為新君,由內閣大臣和齊墨遠共同輔佐朝政。
內閣遵照趙衡的遺旨,齊墨遠將他和先皇后葬在一起。
「這樣也好,我不欠他了。」在皇陵前面,衛望濘和齊墨遠並排站着,她如今已經和齊墨遠在一起了,至於前世的恩怨,早已經隨着趙衡的離開而了結。
齊墨遠握住她的手,「嗯,我們現在更重要。」
「如姐兒和衛歆玉……我想讓她們離開皇宮。」衛望濘低聲。
「衛歆玉出賣了你。」齊墨遠冷聲道,要不是趙衡恰好醒來,閩王肯定已經找到藉口殺了衛望濘。
衛望濘,「把她交給衛家吧,算是我報答衛家。」
「聽你的。」齊墨遠點零頭,「我會安排如姐兒去江南。」
「連氏如何了?」衛望濘問。
齊墨遠神色淡漠,「讓人將她送走了,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京都城。」
「我們走吧。」衛望濘柔聲,「回家。」
他們不知道未來還會面臨什麼事情,如今新君年幼,朝堂又經歷一場血洗,百廢待興,就算她想要和齊墨遠隱居山林過平淡的生活也是不能夠的。
但是,只要他們不離不棄攜手前行,又有什麼可畏懼的?
山河遠闊,人間煙火。
一切都是因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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