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朱舜來到鑄炮車間。
工人們已經上工了,負責維修的機械匠拿着小刷子給一排排齒輪和傳動軸塗上一層豆油,用作潤滑,減少零部件的磨損。
潤滑結束以後,一排排齒輪和傳動軸開始運轉,發出『咔嚓嚓』的機械摩擦聲。
鑄炮車間內的一座座熔鐵爐冒出了火紅色火焰,開始熔煉鐵塊,澆鑄各種口徑的火炮。
「讓一讓!火炮吊過來了。」
「扣緊鎖鏈!」
「開始澆鑄鐵汁。」
車間內響起了工人們的一聲聲呼喊,分別開始吊起沉重的紅夷大炮,綁緊鎖鏈,澆鑄火炮。
這一道道聲音交錯成了極為熱鬧的場面,一門門火炮如流水線一般,不停的運出了鑄炮車間,運到倉庫里儲存起來。
這要是換作朝廷兵仗局或者香山澳的卜加勞炮廠,倉庫里儲存着各種火炮,堆積如山。
大明軍火公司當初用混凝土修築的佔地極大倉庫,裏面卻是空空如也,新的火炮剛剛清點入冊,還沒運到倉庫裏面,來到倉庫門口就被一堆王爺府的管事們搶走了。
倉庫門口常年駐紮了一群虎視眈眈的王爺府管事,為了爭搶一門幾十斤的虎蹲炮都能打起來,好在大明軍火公司配備了一個連的步槍兵。
那些經過大量肉食的滋養,一個個身材高大身體精壯的步槍兵,端着斗米式步槍站在四周,讓那些王爺府管事們只敢在搶奪火炮時下黑手,不敢真的打起來。
朱舜看到鑄炮車間裏熱火朝天的場景,心情很不錯,鑄造的不是一門門黑亮火炮,而是一門門轟開南洋貿易大門的鑰匙。
那座熔鐵爐旁,趙斗米和京師大學堂學子們還是待在鑄炮車間裏沒走,站了一夜的他們支撐不住了,隨便在周圍找了個鐵塊、木材、廢棄火炮坐在了上面。
身子離開了熔鐵爐附近,眼睛卻沒有,一雙雙黑眼圈更重的眼睛,全部在盯着一門虎蹲炮泥模。
萬機和幾名京師大學堂學子算上昨晚已經兩個晚上沒睡覺了,實在是扛不住了,躺在一堆軟材稻草上睡着了。
雖說入秋以後天氣變的很冷,鑄炮車間內有很多小型熔鐵爐,溫度保持在20溫氏度左右,睡在這裏倒也不冷。
全都發出了熟睡的鼾聲,顯然睡的很死。
正常人一個晚上加白天不睡覺都扛不住,何況是兩個晚上加白天沒睡覺。
趙斗米站在泥模旁邊,手裏拿着一個水瓢,緩慢的往空心的型芯開口處澆水,水流從底部流出來。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這門火炮的冷卻結束。
兩炷香以後,趙斗米也撐不住了,雖說還穿着一身松江紫花布右衽衣,把手裏的水瓢交給醒過來的萬機,隨便找個軟材稻草堆臥在上面睡覺了。
實在是太困了,沒有幾息就發出了很響的鼾聲。
朱舜看到軍火學院的京師大學堂學子們這副熱忱樣子,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心酸,也沒勸他們回去,畢竟對於這些京師大學堂學子來說眼前的那個泥模就是一切。
囑咐了轎夫一句,讓他安排食舍的廚娘儘快熬些小米粥,再拿上六必居的醬菜送過來。
直到中午,內模灌水冷卻法鑄造的火炮冷卻好了。
萬機扔掉手裏的水瓢,猴急的開始挖掘泥模:「趕快挖出來,冷卻完成了。」
京師大學堂學子困的睜不開眼,幾乎都在半睡半醒間打盹,聽到冷卻完成了,立刻全部清醒了。
『呼啦』一下全部沖了過去,都顧不上用鏟子了,伸出雙手就去挖填土。
圓柱形深坑的地方就那麼大,頂多圍上四五個人,其他幫不上忙的京師大學堂學子站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
更外圍的京師大學堂學子們更是急的在人群四周轉圈,想辦法找個空隙鑽進去,幫忙把內模灌水冷卻法鑄造的虎蹲炮挖出來。
所有的京師大學堂學子都是這種想法,那些外圍學子們只能幹着急了。
沒過多久,一塊泥土被挖了出來,萬機和三名京師大學堂學子就像是在捧着剛出生的長子一樣,小心再小心的抬了出去,順着水泥里抬到了空曠的靶場。
這一幕看起來極為可笑,畢竟泥塊里包裹的是熟鐵,蒸汽錘砸一下都砸不爛,何況是摔在地上。
朱舜卻怎麼也笑不出了,連欣慰的笑都笑不出來,只有心酸。
這些懷揣着一腔熱血的京師大學堂學子們,唯有一心報國,一個邋遢的連儀容都不顧了,更不會去像官僚鄉紳子弟們那般去紙醉金迷了。
雖說以他們現在的學識,只要開口,正在南洋開疆拓土努力建立貿易點的小王爺們,會以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聘請京師大學堂的學子們。
但沒有一個人去,包括硫酸實驗室的禿頂學子們。
一心只為了家國。
為了民族。
用實在行動詮釋了一句話。
匹夫不敢忘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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