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幾顆烈焰流星,初從墨雲之中墜下時,還只拳頭大小。
但隨着它們疾墜而下,隨着它們距飛天樓船越來越近,它們的體積亦不斷膨脹,短短數息,那十幾顆烈焰流星,皆變得大如屋舍。
即使樓船體積龐大,宛若小山,若被這十幾顆烈焰流星砸中,也勢必四分五裂,當空解體。
這時,一條奇形長槍,忽自樓船上飆射而出。
那奇形長槍通體骨白,槍桿凹凸不平,看着就像是由一條脊椎骨鑄成。槍頭亦形同獠牙,槍纓更似某種生物的鬍鬚。
此奇形長槍甫一飛出,便有陣陣龍吟響起。
龍吟聲中,奇形長槍槍身膨脹,不斷變大,轉眼就變成一杆三丈長的大槍。
同時槍身之上白光綻放,光影交錯間,竟顯化出一條半透明的白鱗蛟龍虛影,以槍桿為脊,以槍頭為牙,以槍纓為須,活靈活現,宛若真實。
此奇形長槍,正是趙牧陽的金丹境法寶,以蛟龍脊、蛟龍牙、蛟龍鬚合煉而成的「蛟龍滅」!
高亢鐵血的龍吟聲中,「蛟龍滅」沖霄而起,逆襲而上,只一擊,便將當頭一顆流星轟成碎片。之後它在空中連連穿梭,靈動無比地來回刺擊,每一擊,都能將一顆流星擊潰。
樓船前甲板上,趙牧陽背負雙手,仰望天空,以神念駕馭蛟龍滅,逐一擊潰烈焰流星。
有殘餘的流星碎片,燃燒着自天而降,但樓船早已升起金色護罩,將樓船整體籠罩在內。流星碎片砸在金色護罩上,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掀起。
烈焰流星猝然來襲,趙牧陽雖及時攔截,但他濃眉緊鎖,看起來並未有絲毫放鬆。
「不把藏身雲中的妖魔揪出來,這場襲擊便不算完!」
待至蛟龍滅將十幾顆烈焰流星統統擊潰,趙牧陽突然抬手一指,蛟龍滅昂然長吟,向着流星來處,那宛若漆黑山巒的墨雲層中襲去。
就在蛟龍滅行將突入雲層時,趙牧陽突然臉色一變:「聲東擊西!」
不及召回蛟龍滅,他身形驟化金光,倏忽間飛離前甲板,向着船底飛去。
然而他反應雖快,但妖魔早有預謀。
就在他剛剛飛遁至船底時,一頭渾身覆滿黑鱗,額生扭曲犄角,基本還能看出人形的妖魔,雙手撐着金色護罩外層,仰頭衝着他詭異一笑,然後轟然爆炸!
那仿佛火山爆發一般的巨大威力,令趙牧陽這身經百戰的大將,都不禁駭然色變:「金丹人魔!堂堂金丹境界的人魔,為何草率自爆?」
雖心中極度不解,但時間已不容趙牧陽有絲毫遲疑。
樓船的金色護罩,連金丹中期修士的攻擊,都可以擋住十幾次。可那金丹境人魔捨身自爆之下,威力之大,至少數倍於金丹中期修士的正常一擊。
這等威力,以點破面之下,樓船護罩如何能擋?
趙牧陽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背上血色披風,甩手一抖,那披風飛快變大,轉眼之間,就變成一幅血色巨幕,將整艘樓船底部包裹在內。
與此同時,金丹人魔自爆的威力,已似火山爆發時,自火山口噴出的岩漿一般,狠狠轟擊在金色護罩上。
金色護罩只支撐了兩個剎那,便在火山爆發般的狂暴衝擊下轟然迸碎,化為漫天金雨揚揚灑落。
狂暴衝擊余勢不竭,又狠狠衝擊在樓船底部,饒是有趙牧陽血色披風保護,樓船亦是往上重重一跳,船底發出一連綿密刺耳的木材碎裂聲,繼而猛地往下一沉,一頭扎向地面。
趙牧陽以血色披風化成的血色巨幕包裹船底,自己則飛到船艏下方,雙手以擎天之勢,向上狠狠一撐。
「起!」
叱咤聲中,趙牧陽雙掌金光怒綻,法力洶湧而出,化為兩隻金光巨手,奮力托住船底。
轟!
樓船又是一震,趙牧陽亦是渾身一震,腰杆猛地一彎。
「起!」
又一聲爆喝,趙牧陽腰脊猛然挺直,咬牙托住樓船,終於止住其飛快下墜之勢,托着樓船穩穩落向地面。
同時「蛟龍滅」盤旋飛舞在樓船上方,提防着可能來自天空的襲擊。
所幸天空之中,並未再有攻擊襲來,令趙牧陽可以托着樓船安然落地。
樓船着地後,趙牧陽呼出一口濁氣,略作調息,收回血色披風,飛回樓船甲板,只見楊少鵬、燕九、韓採薪等門下弟子,以及倪坤皆已來到了甲板之上,個個披掛整齊,擎出法器,作好了戰鬥準備。
「師父,船上主法陣及兩座備用法陣皆已破滅,樓船已無法飛行。防禦陣法亦已破損,短時間內無法修復!」一位負責操控樓船陣法的弟子急急稟報。
「是我大意了。」趙牧陽濃眉緊鎖,沉聲說道:「沒有想到,竟會有金丹人魔,先使詐聲東擊西,繼而捨身自爆,衝擊樓船……」
「什麼,金丹人魔自爆?」楊少鵬等弟子都是一驚,面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倪坤都詫異地一揚眉,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情。
萬妖窟中妖魔,雖形態各異、來源不一,但總的來說,只有兩種。
一種,是來自妖魔淵的「真魔」。一年前,倪坤就曾與真魔打過一次交道——雖然只是真魔「多目魔」的一隻眼睛。
另一種,便是被妖魔淵魔氣侵蝕而成的「本土妖魔」。
三千年前,那位真仙前輩,及一干前輩大修,深入萬妖窟,將當時萬妖窟中,所有強大妖魔擊殺一空,並布下九座真仙大陣,鎮壓住了萬妖窟魔氣節點。
這不僅極大延緩了萬妖窟的擴張速度,還使得萬妖窟中的本土妖魔,成長上限嚴重受限,極難出現過於強大的妖魔。基本上金丹實力就是極限,元嬰實力的「本土妖魔」,兩千年來都沒有出現過多少。
而真仙前輩及大修們最後又捨身獻祭,封印住了妖魔淵連接萬妖窟的最大魔氣節點,使得妖魔淵中的「真魔」,亦極難降臨至萬妖窟。越是強大的真魔,便越是難以降臨。
兩千年來,中土仙道前輩鎮守萬妖窟,固然損失慘重,強者凋零,可每一位強大前輩修士的殞落,亦往往能兌掉大量強大妖魔。
這使得萬妖窟中,金丹實力以上、元嬰實力以下的妖魔,數量相對人類修士,固然多得驚人,但相對海量的低階妖魔,其比例則始終不高。
若非如此,以中土天地日益崩壞、修士境界越來越低,修行資源日漸匱乏的惡劣狀況,根本不可能撐住兩千年之久,早被妖魔攻破九座真仙大陣,令萬妖窟飛速擴張,吞噬天地了。
金丹實力以上的妖魔比例不高,又有智慧,天然就是統領級別的大妖魔。
而人類修士墮落而成的「人魔」,比起其餘妖魔,又格外狡詐貪生,被迫至絕境後,向人類修士磕頭求饒的前例都有,怎可能輕易放棄遠比人類金丹悠長數倍的壽命,像死士一樣,二話不說就捨身自爆?
正因此,趙牧陽才會中計上當。
否則若是那金丹人魔只是正常襲擊,以趙牧陽之能,縱然要保護樓船,難以將其擊殺,亦可將之輕鬆擊退,斷不至於讓其摧毀樓船法力護罩,震毀樓船飛行法陣。
此刻,樓船不但一主二副三座飛行法陣盡毀,本身結構亦遭重創,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修復。
「想要修復船體及法陣,至少需要三天。」
趙牧陽神念一掃,便已知道樓船的破損狀況,神情凝重地說道:
「本宗新晉弟子往來靈礦歷練,每十年才有一次,時間都挑在魔氣低谷期。每次往返航線也皆不相同,皆是由帶隊金丹隨機選擇。離開靈礦之後,還會佯動一陣,直至確定沒有智慧妖魔監視,才會定下回程航線。且回程路上,岔道不少,可隨時改變航向……
「再者,就算有什麼詭異妖魔,可以瞞過我的神念,一路潛行,尾隨監視,它又如何及時傳遞消息?萬妖窟中,環境複雜,地磁紊亂,多有絕地、禁地,超過百里,便連金丹都不能遠程傳訊……
「如此隱密,諸多限制,自開始靈礦歷練,百年以來,之前的九代弟子,皆未被妖魔成功伏擊過,此次為何會被妖魔找准航線,提前埋伏?」
他這番話,並非是要向誰質詢,只是在整理心中疑惑,試圖找到線索。
楊少鵬遲疑道:「師父,或許,只是偶然撞上了?」
「絕不會是偶然撞上。」
趙牧陽凝重搖頭:「我與那金丹人魔照過一面,它的笑容……非常詭異,既像是在嘲笑我,又像是陰謀得逞的自得……再說,金丹人魔,便是設計陰謀,又豈會甘做死士?
「此事詭異,必有蹊蹺!樓船損壞,我們已失去防護,絕不能在野外逗留三天之久!傳我令,所有人下船,我們以最快速度,步行返回玄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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