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着徐佳男的話語,葉如君對生死之事似乎開始釋然了,周圍的環境忽然發生了變化,血跡不見了,肝腦內臟不見了,沒有屍體,沒有貨車,四周的一切都在悄然發生着變化。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公路變成了草坪,血跡變成了鮮花,奼紫嫣紅,爭相怒放。葉如君忽然從車禍現場站在了陽光明媚的草坪花叢里。她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非常激動。三年來,她所有的夢境都是灰暗的,陰鬱的,可怕的,仿佛永遠都罩着一層驅不散的陰森迷霧。然而此刻,那花香草香陣陣撲鼻,和煦的陽光與微風掠過臉龐,讓葉如君覺得醺醺然,昏昏欲睡。
她的表情開始放鬆,甚至都可以看出她那淡淡的愜意。而潛意識裏現在這個風和日麗的明媚環境,正是徐佳男一手創造的。她看着葉如君漸漸放鬆,還不忘鞏固引導着說:「太陽照在臉上,是格外的溫暖。只是有一點睜不開眼睛。一旁的大樹枝繁葉茂,正是一個休息的好地方。陣陣花草香撲面而來,你該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走到樹下,找一個舒服的地方,讓自己完全放鬆的躺下來,頭頂上是斑駁的陽光,你就這樣好好睡一覺,當你醒來,所有的噩夢和苦惱,都會煙消雲散了……」徐佳男的聲音引導着葉如君在潛意識完全按照她的說法做了,漸漸的,她真的睡着了。
徐佳男輕輕呼了一口氣,從心裏替葉如君舒口氣,因為她一定是太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也太久沒有感受過一個好眠是一種什麼體驗。
睡行症並不容易治療,甚至沒有一個明確的治療手段,只能靠藥物爭取減少發作次數。但是現在徐佳男認為,即便她沒有成功治好葉如君的睡行症,能幫助她睡一個好覺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催眠入睡的時間不會真的太久,但是對於葉如君來說,哪怕這一次只有片刻,也是求之不得的。在徐佳男製造的夢境裏,葉如君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少女。她穿上了花色鮮艷的裙子,躺在一棵羽蓋葳蕤的大樹下,閉着眼睛享受清風,花香,還有那透過綠葉灑下的陽光。這裏空無一人,卻不再讓她感覺孤獨和恐懼。這裏沒有屍體,沒有惡鬼,沒有那些想要將她處死的人們,也沒有視她為不祥之物的家人……
在夢境裏,葉如君受暗示作用,總是反覆在思考徐佳男的話。關於生死,她感覺更加透徹,更加淡然了。即便是再想起那場車禍,也沒有太大的感覺了。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激動的想要落淚。
可同時,她又隱隱覺得不安。她怕自己一旦睜開眼睛,綠草如茵不見了,鳥語花香不見了,陽光清風也不見了……一切又回到了那個灰暗無助的世界裏。所以葉如君在心裏默默祈禱,祈禱這樣的情況不會發生,自己也不想再睜開眼睛。
可是在催眠師的設定里,是有指令和時間的。一旦到達催眠師預設的時間,只要一個指
令,被催眠者就能立刻清醒過來。這種干擾源自潛意識,也是和正常睡眠最明顯的區別。
徐佳男靜靜的坐在一旁,儘量沒有太大動作的翻看着葉如君的病歷,並且詳細的記錄了今天的治療過程和開藥的種類。
大約四十分鐘的時間,葉如君在徐佳男的幫助下結束了催眠。睜開眼睛之後,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微微皺着眉,迷茫的看着天花板,帶着憂傷和失望的喃喃低語了一句:「哈……到底還是回來了。」
不過這種消極悲傷的情緒,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她看了天花板一會兒之後,就看向了徐佳男說:「徐醫生,謝謝你。我感覺非常好,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的美夢了。我想……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吧。」
這種積極性的言語,並不能真正代表患者本人的內心也是積極的。因為他們有的時候會「欺騙」,不是欺騙心理醫生,而是欺騙自己。在積極態度的欺騙之下,他們才能找到繼續堅持活下去的理由。這種情況多發生在抑鬱症患者的身上。這也是為什麼有不佔少數的抑鬱症患者,會變成「微笑抑鬱」。他們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拘小節,陽光灑脫,外向幽默。甚至可能是人群中最搶眼,最能調節氣氛的那個人。可是從比例來看,這樣的抑鬱症患者,一旦決定自殺,最終成功的幾率比那些愁苦型患者要高的多。
所以當葉如君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徐佳男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她在觀察葉如君的眼睛。眼神是藏不住東西的,有些人即便大笑,若有心觀察,也能發現她連笑起來都不快樂。不過,讓徐佳男感到欣慰的,是葉如君的眼神確實在催眠醒來之後發生了變化。她的眼睛相比剛來的時候,清澈了許多,有神了許多。
剛進來的時候,葉如君沒有一丁點兒的活力,整個人就像是背負着千斤重擔一樣的疲憊不堪。現在,她的眼睛裏稍稍輕鬆了一些,甚至能看到了一些力量,一種想和病情抗衡的力量。
在觀察了這些之後,徐佳男才對葉如君說:「如君,在你這個年紀,其實心理發生任何變化都很正常。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起起伏伏。當遇到那些苦難和挫折的時候,你要堅持往前看。想想過去三年,如此痛苦你都挺過來了,未來,還有什麼不能挺過去的呢?我給你開了些藥,能幫助你提升睡眠質量。夢少了,你的睡眠自然就會好了。你可以定期來找我,像剛剛那樣睡上一覺。就像你說的,一切都將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葉如君微笑着點點頭,再一次對徐佳男道了謝。徐佳男在這個笑容里才發現,這個十六歲的姑娘一如她的名字一般,雅致好看。如果不是被病情所累,一定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在葉如君離開之後的半小時裏,徐佳男一如往常的進行自我休息。同時也
在思考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能夠幫助葉如君。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林維州進來了。徐佳男只瞄了了一眼來人,就坐了起來。看着林維州,她不自覺的想起了鄭艷今天對她說過的話。
徐佳男不是一個聽風就是雨的人,但是鄭艷根本就不認識陸言,這種謊話顯得十分沒有必要。
許是因為片刻的遲疑,徐佳男看着林維州沒有說話。直到林維州自嘲似的笑了下說:「怎麼,佳楠,現在看見我,連招呼都不願意打了嗎?」
徐佳男解釋道:「林主任,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剛剛為患者做完催眠,有些累。一時間反應有些慢。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是因為那個睡行症患者嗎?」
林維州想了一下,便坐了下來,順口應道:「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還順利嗎?」
徐佳男沒有想太多,在她看來,工作就是工作,理所應當和私人的事情區分開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講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看法,以及睡行症治療的難度。
可是當徐佳男認真的說了半天之後,忽然一抬眼,才發現林維州正出神的看着她,好像完全沒有在意她說了什麼。
徐佳男有些生氣,她乾脆不說了,看着林維州問道:「林主任?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了什麼?如果你對患者情況根本不感興趣,那就直接告訴我,我也沒必要費盡口舌和你做工作探討。」
林維州見徐佳男生氣了,也還是一副儒雅做派,有些無辜的笑了笑說:「我先道歉,對不起,可能我剛才出神有些不尊重你的工作匯報。可是佳楠,這你也不能完全怪我。因為除了以工作為理由之外,我沒有任何辦法再能這樣坐在你對面,看着你說話。以前呢,你還說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就像朋友一樣。可是現在……有了陸言,大概這點也做不到了吧。」
徐佳男垂下眼,語氣有些淡漠的說:「林主任,我希望我們維持正常的普通同事關係,並不是因為陸言。具體因為什麼,我不想多說。難道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我也想我們能夠像朋友一樣相處,但是如果因為和你做朋友,而遭受你的追求者各種騷擾報復,那你覺得這個朋友還能做下去嗎?」
林維州也表示無奈的說:「說到底,是因為於樂兒。可是我都已經明確的拒絕過她很多次了!佳楠,你能不能相信我,她的做法和我完全沒有關係。」
徐佳男聽林維州這麼說話,語氣變得更冷了:「抱歉,林主任。首先,我沒有義務去相信或理解你的男女關係。其次,既然你們的關係匪淺,就不要在這個時候把所有過錯都推給女方。我相信,毫無機會的追求,沒有幾個人能如此放肆張揚。你是什麼態度,你清楚就夠了,不必向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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