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度人,是為了讓世人破迷開悟、斷惡修善,改過自新、離苦得樂。一筆閣 m.yibige.com
而對於這些混沌蒙昧的土著野民們來說,開悟的首要之責應是移風易俗,彰顯文明。
我們途徑的耶婆提國和蒲羅中群島,那些來自天竺佛國的傳教者們,設壇傳道廣收門徒,教授土人農桑之事,改變他們千年的惡俗。
在我看來雖然收效甚微,但其中的目的盡在於此也。
但無論何種文明,吃飽肚子永遠是第一位的,然後才能談其他的事情。
管子有言: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便是這個道理。
商船不久就要西歸,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與這些登島的土著們朝夕相處。
所以我們就選一些最緊要的生存之法,每日手把手的教授他們。
如何鑽木取火、如何保留火種、如何蒸煮木薯、如何燒烤糜肉、如何曬制海鹽等等。
飲食之風的改變相對容易,撒上海鹽、經過木火燒烤的肉食,其中的味道遠勝於血腥的生肉,只需一嘗便知。
一兩天的功夫,這些土著便已迷上了這些美食。
他們每日的活動,不是去海中捉魚,就是去海灘的崖畔獵殺海獸。
海灘上的烤肉大餐,每天都要延續到深夜才會結束。
一時之間,島上焦香瀰漫,充滿了人間的煙火味道。
土著們的人生追求如此簡單,似乎只要有烤肉可吃,便是在天堂中過日子了。
除了引火烤制熟食之外,他們盡然無師自通,有了羞恥之心。
一天午後,土著們的盛宴又開始了。
我們驚訝的發現,這些男女野民全都穿起了衣衫。
曬乾或烤乾的海獸皮縫製而成,圍在了原本赤裸的腰間。
很像赫拉特城邦的酒肆中,埃及舞姬們的流蘇短裙。
三十多個穿上獸皮裙衣的土著男女,正圍着熊熊燃燒的篝火癲狂起舞,哼唱着他們原先吟唱的那些神曲。
「大哥!這幫野民孺子可教也!哈哈哈!」
站在船頭見此情景,我很是欣慰的長聲笑道。
「是啊!要是在我大晉漢國,不出一年他們都能歸化成為新朝國人!可惜我們就要走啦!」
林兄醉醺醺的嘆道,又仰頭喝下了兩口薯酒。
自從船上有了足夠的存酒,這位老兄的酒癮終於得解。
「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明日我將釀造薯酒的技法也傳給他們,但願這些土著們將來能在島上生生不息,千秋萬代!哈哈哈!」
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便是教人向善。
眼見這些野民經過我們的幾日調教之後,不再茹毛飲血有了開化之心,令人倍感欣慰。
「林青!春哥!你倆送幾桶薯酒過去!讓這些野民們也嘗嘗,我大漢的清酒是啥滋味!」
但凡喜酒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嗜好,便是勸人飲酒絕不吝嗇,林兄也是一樣。
聽我所言準備向土著們傳授釀酒之法,他揮手招來了兩位小弟,以美酒相贈野人。
林青春哥二人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主家有令不敢不從。
便每人抱着一個棕木酒桶下了商船,向那野人堆里匆匆而去。
到了篝火盛宴
的現場之後,兩位少年也許擔心野民們糟蹋了酒水,盡然親自打開酒桶舀出薯酒,轉手遞給了這伙土著的頭領,那位年老的巫師。
巫師雙手捧着酒瓢一飲而盡,木薯烈酒的辛辣之味頓時令他盪氣迴腸。
這位乾癟的野人老頭,盡然手舞足蹈的狂吼了起來,不是苦痛之色,而是如醉如痴。
所有的土人無論男女,每人一舀烈酒下肚,半盞茶的功夫兩桶送去的薯酒竟被這些野民喝得一滴不剩了。
看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很合他們的胃口。
完成任務的林青他們滿臉壞笑着歸來:「兄弟們有好戲看啦!這幫不知死活的猴子!如此烈酒也敢像喝水一般!嘿嘿!」
這兩壞小子,原來是不懷好意,誠心要把這些土著們灌醉啊!
果不其然,薯酒的酒性很快發作,野民們個個痴醉成魔,圍着篝火狂歌亂舞了起來。
晚霞染紅了整個島嶼,隨性而發沒有任何編排的野民歌舞,節奏明快熱烈,具有別樣的美感,令人怦然而心動。
「老爺!這幫野人都是海量啊!喝成這樣了還能歌舞嬉戲!」
林青嘻嘻笑道,顯然這些土著的所為沒有達到他的預期,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是這般場景。
靠在船舷邊上看熱鬧的所有夥計,都心照不宣的狂笑了起來。
他們的所愛是野民們的酒後亂性,在這海國孤島,上演一出落日下的春宮圖。
怎奈這些土著如此貪戀美酒,如同吸食了忘憂花的毒蠱一般,盡然忘卻了男女間的歡悅之事。
那個時候除了林兄和田伯年齡少長之外,我們全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紀。
正值青春壯年,卻全做了海上孤客,終年無緣與佳人有約,真是愁煞人也!
五日之後,由東而來的海流洶湧而至,凜冽的東南信風帶來了刺骨的寒意。
而西北海天之外的故國家園,此刻正是草長鶯飛的暮春時節,我們該歸去了。
這座我們生活了半年之久的南荒孤島,從此也就成了這些土著野民們新的家園。
一同留下的,還有來自大漢文明之邦的釀酒之法、膳食之術和倫理之道。
這些土著今後會過怎樣的世事,已經不得而知了。
後來的餘生中,連接東晉漢地和天竺、波斯諸國的這條海路,我又走了不下十餘趟,途中也曾遇見突發的颶風。
但再也無緣重回南荒,也從來沒有在其他海商的口裏聽說過它。
好像我們曾經經歷的這段往事,給予我等新生這個南荒樂土,只是冥想術和忘憂毒蠱中的一個幻境。
離開孤島向西而行的第三天,噩夢再次重演,滔天的海潮阻斷了歸鄉之路,把我們吹向了更為遙遠的東方。
而這一次,船上所有人包括我和林兄在內,全都放棄了掙扎和抗爭,任憑海船隨風漂流。
滄海之外還是滄海,東方之外還是東方,似乎永遠也靠不了岸了。
人是鬥不過上天的,佛若滅我抗爭又有何意?佛若救我,又何必苦苦掙扎!
過好當下便好,一切都會過去。
好在船上存糧尚多,飲水暫時無憂,每日還有美酒相伴。
管他東南西北,管他驚濤駭浪。
人生譬如朝露,唯有美酒可解
千愁。
就這麼在滄海之中晃悠了半月之久,我們全已生無可戀的時候,滄海深處的遙遠東方,盡然出現了連綿起伏的海岸和群山。
就如當年從東方島上逃生歸來,第一次看到迦南海岸時那般。
鬱鬱蔥蔥,莽莽蒼蒼,了無邊際!
「少主快看!迦南海岸!我們又回到東羅馬啦!」
鍋盔遙看大陸早已望眼欲穿,見到久違的海岸盡然開心的嚎哭了起來。
而我早已看淡生死,沒有了過去的那份狂喜之心。
只是合掌連唱了幾聲佛偈,感謝上天的不收之恩。
「肯定不是羅馬國的迦南!也不會是西南的海國!賢弟啊!我們來到天邊啦!哈哈哈!天不滅我也!」
林兄的鬚髮已經遮住了他的全臉,只有一雙赤紅的眼睛還露在外邊。
這些天來,這位從前無所畏懼的海商盡然也喪失了所有心勁,終日在船上飲酒作樂。
而且他最後的心愿,盡然是在臨死之前喝光船上的存酒。
一年多來接二連三的颶風海難,對於林兄的打擊真是太大了。
我們的商船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一隻無形的巨手死死擋住了我們的歸鄉之路。
主人家尚且如此,其他的夥計便跟着一起頹廢了下去,商船也因此錯失了幾次轉舵向西的機會。
如今海岸近在前方,林兄終於又活了過來。
與船頭的每個人激情相擁,手舞足蹈的如同小兒一般。
所謂樂極生悲,真是絲毫不爽啊!
我們全都沉陷在絕處逢生的狂喜之中,盡然忘了落帆減速。
靠近海岸時,又遇一股北方南下的暗流狂飆而來。
海船頓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向着岸邊的石崖飛沖而去。
躲避來不及了,但聽一聲轟天的巨響,我們的船頭與崖畔迎面相撞。
原本已是千瘡百孔的船體,頓時土崩瓦解,眾人的五臟六腑似乎都被震了出來。
有幾位夥計更是飛出了船倉,重重栽入了旁邊淺海之中。
因為帆索的阻擋,我才逃過了一劫。
「酒啊!我的老酒!林青春哥!快快下到船艙搬幾桶上來!」
船體正在下沉,海邊的暗流涌動,我們隨時都有給商船陪葬的風險。
好在平時訓練有素,稍許慌亂之後大夥便開始有序撤離,臨行前還不忘帶走各自防身的兵器。
秦沖和鍋盔機警過人,先後縱身跳上岸邊的石崖,然後伸出刀鞘把其他夥計一個個拽了上去。
林兄的手下也都是忠誠之輩,老爺有令救酒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這幾個瓜娃硬是在船體沉沒前的片刻功夫,衝進底艙搬出了十幾桶薯酒,扔進了旁邊的淺灘之中。
我們這些落魄之人夾着酒桶、相互攙扶着淌過海邊的淺水、爬上山石嶙峋的海岸,第一次踏入這個陌生的新大陸。
發現海岸上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土著,正在翹首圍觀着我們的到來。
黑髮赤臉、身形挺拔、褐紅色的衣袍似曾相識。
我的第一錯覺,仿佛來到了東土河西的天之山下。
而這些土著,便是我家祁山馬場的羌人大哥木塔尼爾和他的族人們。
(本章完)
讀之閣,讀之閣精彩!
(www.玉ed玉e.com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9s 3.94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