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薇並不知道來的這人是誰,她一邊向床後縮着身子,一邊朝鰲不易比着手勢,意思要鰲不易以對付野豬的手段去對付外面的不速之客。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鰲不易像個泄了氣的球,癱軟在凳子上,一張臉已比地上的龍八太爺好看不了多少。
周薇不明白,低低催促道:「快出去啊!你難道是個死人不成?」
一個擅長正宗十八連環飛腿的人,當然不會是個死人。
但是,鰲不易心裏清楚,在如今房外這個人面前,他的一套連環飛腿,即使再練上個十年八年,到頭來他照樣還是個死人。
坐在屋子等死的滋味當然不好受。
但他別無選擇。
他如果聽了這女人的話,開門出去,那只有死得更快。
一道銀光,如蛇信般閃了閃,門閂斷裂,房門敞開。
一個英俊的少年站在房門口。
周薇原以為來的是什麼凶神惡煞,如今見來人只是個不滿雙十的美少年,膽子頓時壯了不少。她向鰲不易問道:「鰲管事,公子是誰?」
鰲不易沒有理睬她。
他望着少年道:「郭少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他已不存活的希望,只想死個明白。所以他問這句話時,神態和語氣都顯得相當鎮定。
周薇喃喃道:「郭少俠?這個姓氏蠻熟的嘛。」
她現在更放心了,因為鰲不易和這少年好像還有幾分交情,否則鰲不易絕不會如此從容自若。
她對自己的姿色,一向極具信心,如今她只希望少年不要忽略了她的存在,她故意喃喃自語,便是為了想引起對方的注意。
但郭申卻連望也沒有望她一眼,他冷冷地瞪着鰲不易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只這一件,是不是?」
鰲不易點點頭道:「是的。」
郭申道:「好,我告訴你。你們後面,一直有天狼會的人跟着,我是天狼會的人一路引來的。」
鰲不易似乎忘了只能問這一件事,忍不住脫口道:「天狼會的人在哪裏?」
郭申道:「你等一會兒,可以在路上見到他們。」
鰲不易當然明白郭申要他走的是一條什麼路。這條路龍八太爺剛剛起程,如果他腳下加快一點,他第一個追上的人,無疑便是龍八太爺!
鰲不易本已抱定必死之心,一想到這裏,不禁機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人在意氣飛揚時,很少會想到鬼神,也很少相信鬼神,一旦命懸俄頃,觀念就變了,所謂陰曹地府,便恍然有如下一站要落腳的旅店。
說來也許很可笑,但實情確是如此。
鰲不易如今不僅不想死,求生欲反比平常來得強烈,他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後見到龍八太爺。
他畢竟只是個奴才,龍八太爺在他心目中,還是有點分量的。
郭申冷冷地接着道:「你話已問完,還等什麼?」
聽郭申的口氣,顯然是要鰲不易以手上那支匕首自行了結。
鰲不易咬咬牙齒,像是橫下心腸似的,揚起匕首,對正自己的心窩道:「這隻怪我自己一念之差呀……」
這當然只是他的一種姿態。
就在匕首揚起,待要下戳之際,他猝然扭轉手臂,振腕一揮,匕首脫手如練,向郭申小腹射去。
鰲不易雖不是一名暗器高手,但這睹命一擲,力道可也相當猛勁。
他襲取的部位,也極正確。
以郭申的一身功夫,他如擬取對方雙肩以上的部位,雖然較易致命,但命中的機會,則很渺茫。
改攻下腹,就不同了。
郭申如今是站在房門正當中,前進或後退,都躲不開這一刀,向左右閃避或向上縱起,則又有門框擋着。
他惟一的化解之法,是以刀背磕擋。
但是,郭申因為未將房中一男一女放在心上,他那柄名滿江湖的北斗七星劍,此刻仍懸佩在腰間,並未拔出。
而鰲不易所以敢背水一戰,也正是因為看準了這一點。
他並不奢望這一匕首擲出去,就能要了敵人的性命。他只希望這一刀能叫郭申受點創傷,功力打個折扣,就很滿足了。
只要郭申中了刀,身手一時欠靈,他也許就有機會奪門逃命。
只可惜鰲不易偏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給估漏了。
郭申並不是個死人。
同時,郭申又為什麼要如他所想像的,一定要躲避他這一刀?
刀光一閃而沒。
不是沒人了郭申的小腹,而是沒人了郭申的右掌心。
郭申伸手一把抄住匕首,就像從水面撈起一葉浮萍。
他將匕首拿在手中拋了拋,才冷笑着道:「我不想污了我的劍和手,有了這個正好。」
他沒等這句話說完,反手一揮,匕首第二次飛出。
這一次它是飛向它的原主人。
北斗七星劍郭申,當然也不是一位暗器高手。
不過,無論什麼暗器,以死人為目標,總比以活人為目標要容易命中得多。
鰲不易一刀落空,魂膽俱裂,事實上早與死人無異。
他兩眼呆呆地瞪着郭申,就像要看看郭申這一刀將要射中他什麼地方似的,當匕首迎面飛來時,他幾乎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噗!匕首透胸而入。
鰲不易只像嘆氣似地輕輕哼了一聲,便向後倒了下去。
他滿臉是血,死狀雖比龍八太爺難看,但絕氣時顯然不及龍八太爺痛苦。
龍八太爺臨死之前,神智完全清楚,而鰲不易則在失手之後,便進入了半昏迷狀態,這一刀也只等於斬斷了他的呼吸而已。
北斗七星劍郭申一刀了結了鰲不易,周薇的美夢也醒了。
原來,鰲不易跟這少年並無交情。
這少年長得雖不像個凶神惡煞,事實上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凶神惡煞。
她縮在一角,索索發抖,這時知道躲也不是辦法便來床前,雙膝一跪合掌哀求道:「少俠……饒命……」
郭申微微一笑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做出了這種事,還想活命?」
周薇心亂如麻,她根本沒有能聽清楚郭申說了些什麼,她只看到郭申臉上浮起的笑容。
這給她突然重新帶來了希望。
他如果想殺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如今他不僅沒有下手之意,而且其臉上還現出了笑容,他心底真正打的是什麼主意,豈非昭然若揭?
再說了,他殺了鰲不易,沒有接着殺她,誰又敢擔保他不是為了「假公濟私」?
周薇的勇氣來了,但她反而故意垂下眼光,作楚楚可憐狀道:「只要少俠肯高抬貴手,奴家……我……我……」
郭申微笑道:「你怎樣?」
周薇道:「願跟少俠你一起走。」
郭申道:「走去哪裏?」
周薇道:「隨便你,你歡喜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
郭申道:「真的?」
周薇道:「當然。」
如果要她發誓,就是連發一萬個,相信她都願意。
她怎麼不願意呢?
郭申如此年輕,如此英俊,又有一身驚人的武功,就算不是為了報答不殺之恩,她也會死心塌地跟定這個男人這種男人哪裏去找第二個?
郭申並沒有要她發誓。
他只淡淡一笑道:「好!那就起來,跟我走吧。」
院子裏仍然岑寂如故,所有的旅客,好像一個也沒有驚動。
郭申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他吩咐周薇帶走那口舊木箱,但他自己卻不動手,好在周薇人雖嬌艷,卻非弱質女流,那口滿裝細軟的木箱,她居然還抱得動。
院子裏的住客,真的一個也沒給驚動?
其實這時每一間客房的窗紙上,差不多都給戳開了無數小洞孔,每一個洞孔後面,幾乎都有一雙發亮的眼睛。
右首二號房裏的一雙眼睛,尤其明亮。
客棧外面,黑暗的夜色中,果然停着一輛馬車。
看到這輛馬車,周薇一顆心完全放落了。
鰲不易就是事先備了車子,也絕不敢公然停在客棧大門口,這輛車子,不問可知,當然是北斗七星劍郭申弄來的。
連車子都準備好了,你能說這個跟龍八太爺毫無淵源的小子,殺人只是為了維護善良的世俗?
就算不是為了美色,也必然是為了她如今手上這口舊木箱!
只有車子,沒有車夫。
郭申拉開車門,示意周薇上車。然後,他解開韁繩,輕輕一躍,上了車座。
馬車很快地就駛出了小鎮。
周薇坐在車廂里,開始思索。
她心腸雖狠,但終究是個女人,女人永遠有女人的打算,她似乎已忘了在短短一天之內,已因她送掉了三個男人的性命,她現在盤算的,是第四個男人。
前面駕車的這個男人。
這個俊小伙子,條件雖好,但脾氣卻如一匹劣駒,她要以什麼方法能使這個小子馴服下來?
事實上,她這樣打發打發時間,是可以的,如果認真得當做正經事,則無疑還未免太早了些。
她這時只要看看車外的景色,想法也許就會完全改變了。
這輛馬車走的是回頭路。
它是臥龍鎮來的,如今它駛去的方向,也正是臥龍鎮。
它不是郭申租來的。
它離開臥龍鎮時,是綴在野豬的一輛馬車後面,郭申只是一個監視螳螂的黃雀。
他告訴鰲不易的都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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