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八太爺實在沒有過去探望的意思,沈浩雖然一度被他重用為錦囊團長,但,如今顯然已成了一個累贅,只是當着許多人的面,他又不敢表現得太絕情,只好點點頭,道:「當然要去看看,等我們喝過了茶,跟賈老先生一起過去。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接着,大家離開了座位,走向兩邊靠墊的太師椅,等家人撤席、獻茶。
宇文不棄等眾人坐定之後,忽然帶着一臉親切的笑容,以人每個人都能清楚聽到的聲音,向賈菩薩道:「聽說賈老先生年輕時,曾經賣過草藥?」
大廳中每個人都聽呆了!這是什麼話?賈菩薩一生中最大的忌諱,便是早年這段不太榮耀的經歷,就算沒話找話,也不該選上這麼一個話題。
眾人驚異之餘,忍不住一齊轉向宇文不棄望過去,想看看大總管是不是喝多了酒?在明亮的燭光映照之下,每個人都看得清楚:宇文不棄臉上一點酒意也沒有!
賈菩薩氣得面孔發白,兩眼圓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已經六十多歲了,在臥龍鎮上,一向受人尊敬,就連龍八太爺這樣的人物,都只喊賈老先生而不直呼其名,如今竟遭一個晚輩當眾揭短,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名家丁托着茶盤走進來,正好聽到了宇文不棄問的這句話,兩人身子一頓,茶盤雖未打翻,茶水卻已溢出不少。
龍八太爺的臉色也不禁為之變化,他又驚又怒地瞪着宇文不棄道:「宇文總管,你是不是喝醉了?」
宇文不棄只當沒有聽到,仍然笑容可掬地望着賈菩薩,說道:「一般賣草藥的江湖郎中,為了招徠顧客,攤子擺開之後,多半會耍幾套戲法,敲敲鑼,打打鼓,或是來上一點歌舞之類的節目。請問賈老先生,您年輕時擅長的手法是什麼?」
賈菩薩面如白紙,雙手握着椅把,鬍梢兒抖個不住,那神情真叫人擔心他會不會突然中風昏厥過去。
龍八太爺再也忍耐不住了,突然厲喝道:「秦師父,鄭師父,宇文總管醉了,你們扶他下去!」
秦烈焰和誅魔刀鄭逍遙雙雙離座。不過,兩人並未立即向宇文不棄走過去。他們站起身子,是為了顧全龍八太爺的顏面,這表示他們已經聽到龍八太爺的命令,並且也準備執行這項命令。但是,兩人比誰都明白,宇文不棄並沒有喝醉酒。
這是很尷尬的一剎那。沒有人能在這一剎那作出明確的決定決定下一步究竟應該如何行動?兩人惟一的辦法只有拖延。希望形勢會有改變。
然而,很明顯的,這種拖延無法維持太久。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變化,龍八太爺一定會明令重申,那時他們礙於形勢,不論願意不願意,只有遵命!
大廳中頓時一片死寂。空氣仿佛突然凝結,每個人的呼吸好像都很困難。只有賈菩薩的氣色稍稍好轉了些。
因為他雖受了宇文不棄的屈辱,但龍八太爺總算給他挽回了一點顏面。龍八太爺發怒了,秦烈焰和鄭逍遙也已蠢蠢欲動,宇文不棄這時的反應又如何呢?
如果這只是他因不滿賈菩薩的醫德,佯借三分酒意,開的一個小玩笑,這場小小的玩笑到此也該結束了吧?
是的,該結束了,這從宇文不棄轉變的態度上可以看得出來。就在秦、鄭二人起身離座之際,宇文不棄忽然轉過頭來,朝兩人微微一笑道:「兩位該不會以為小弟真的醉了吧?」
鄭逍遙沒有開口,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他跟宇文不棄之間雖然還有一筆舊賬沒有結清,但他顯然不屑利用這種機會。
開口答話的是秦烈焰,名列前五名的破浪臥底,由於肩負重任,似乎也不想為了一個漠不相關的賈菩薩,選在這個時候跟宇文不棄翻臉。
天狼會採取任何一項行動,均有預定的步驟,他有他要做的事,對付宇文不棄並不是他的責任。
所以他見宇文不棄有找台階下之意,立即道:「不論宇文兄是否喝多了酒,總不該有如此奇態,須知賈大夫名滿江浙,早年施藥濟世,德被眾生,善行足式,非惟不足為盛名之累,而且。而且怎麼樣?」秦烈焰沒有說下去。因為有人正從大廳外面走進來。
進來的是開碑羅漢手岳不凡,武威鏢局的前任總鏢頭,如今似乎已經改行當了腳夫。因為他這時肩上又扛着一隻圓鼓鼓的大麻袋。
這已是一天當中的第二次了。今天早上,他扛過來的,是無錢能使磨推鬼莫友乾的屍首。
這一次呢?又是一個死人?
大家都以驚奇的眼光,瞪着岳不凡肩上那隻麻袋,似乎想從它的外形上,猜測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由於大廳中人人均為那隻麻袋所吸引,以致於這時誰也沒有留意到一條身形,正從東邊第二張太師椅上快如閃電般掠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賈菩薩!這時候的賈菩薩,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如果說剛才的賈菩薩是頭病貓,現在的賈菩薩則不啻是頭兇猛的豹。一頭有着銳利爪的豹!
他的利爪,是柄匕首。不滿七寸的匕首,刀鋒利如剃刀,刀尖細如銳針般。一種可怕得令人打冷戰的武器!匕首閃着光芒,像劃空流星般,直刺宇文不棄的咽喉!
他身形掠起時,匕首並未出手。他是連人帶刀,一起撲過去的。對於賈菩薩來說,這顯然是一次孤注一擲的偷襲。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一個發現了這一意外變故的人,是龍八太爺。龍八太爺發現得早,並不是因為他的警惕性比別人高,而是由於距離近。因為他就坐在賈菩薩身旁另一張太師椅上,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張茶几。
賈菩薩坐外側,他坐里側,賈菩薩飛身掠起,正好擋住他視線,他便是由於視線突然受阻,才發現的。
如果換了別人,這對宇文不棄多少總會有點幫助;就算來不及出手阻擋,喊一聲示警,也是好的。而龍八太爺雖然弄清了是怎麼回事,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他不是不想喊,而是喊不出來。他還能坐在那裏,像座泥菩薩,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如果,賈菩薩的目標不是宇文不棄而是龍八太爺,如今,又是什麼樣的局面呢?
那是不難想像得到的,以對方敏捷之身手,以及那柄匕首鋒利的程度,在他來得及反抗之前,至少,可以從他的身上割下十塊肉條條來!
宇文不棄也在望着岳不凡肩頭上的那口大麻袋。跟別人稍有不同的是,別人臉上佈滿驚疑之色,他臉上則浮現着一抹會心的微笑。因為只有他知道麻袋裏裝的是一個什麼東西。
他跟其他人相同的是,他顯然也沒有想到,賈菩薩會利用這個短暫的空檔,突然拔刀向他飛撲過來!這是一個致命的疏忽。任何武林高手,多了不用說,一生中只須疏忽這麼一次,就夠了!
銀芒劃空,一閃而逝。賈菩薩身形撲落,宇文不棄連人帶椅,頓時為一片泡影淹沒。接着是一聲在一般人聽了也許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在江湖人物聽了則會渾身起雞皮疙瘩,如同鏟子掉入粥鍋中的聲音。
賈菩薩這一刀,戳在宇文不棄身上哪一部分呢?喉管?胸膛?
龍八太爺閉上了眼睛。他第一次感覺到歲月不饒人。在江浙道上,他的天下也是打出來的。過去,他每一次面對血腥場面,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仿佛是一個所向無敵,受千萬人頂禮膜拜的大將軍。而今,尤其是今晚,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這股豪情突然消失,他幾乎不敢去看宇文不棄中刀之後的模樣。
他真的老了麼?還是因為賈菩薩可以殺他而沒有殺他,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已使他心寒?
大廳中登時陷入一片混亂。有人驚呼。有人叱喝。也有人發出哈哈大笑。
龍八太爺霍然張開眼睛。怎麼回事?是誰在笑?難道,他耳朵有毛病,聽錯了不成?龍八太爺很快地就弄清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耳朵,完全正常,他並沒有聽錯。
發出哈哈大笑的,正是宇文不棄!賈菩薩的一刀,既狠又快,也夠准!他戮下的地方,是宇文不棄耳後頸肩間,他一刀凌空刺下時,宇文不棄也沒有閃。除了那哧的一聲,他幾乎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刀尖已刺入宇文不棄的後頸骨。
但當一隻手突然伸入他的胳肢窩,輕輕搔了他一把癢之後,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然後他便發覺這一刀原來是戳在皮背椅上,他感覺中的頸骨,其實是堅硬的椅架,宇文不棄原來一直在等着他上當。等着他自動顯原形!
賈菩薩的匕首插在椅背上,急切間又拔不出,雙肩跟屁股一齊扭擺,模樣甚為滑稽。
宇文不棄大笑着道:「這大概便是閣下當年賣草藥,招徠顧客的一套節目吧?」
龍八太爺神經突然清醒。因為他突然想起賈菩薩不會武功。這人身手不俗,必然又是一號破浪!於是他急忙大喝道:「秦師父,鄭師父,快拿下這老傢伙,這老傢伙不是賈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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