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夫人讓人去跟二老爺說一聲,請他交代官伢子來一趟,把這事交代下去,接着就看二夫人領着她們姐妹幾個準備宴會,丁文芙把女兒送過來,自己卻是推了這事,理由很簡單,家中二老病了,她要侍疾。
王進菀與范安陽同住,當晚就悄悄與范安陽透了底,原來是王進蕗鬧騰着不肯回來,被父親派心腹管事夫妻把她送回來,一到別莊就哭鬧上了,求王老太太做主,把她姨娘找回來,又罵嫡母心腸歹毒,害死了她哥哥云云,話里話外暗指若非丁文芙這嫡母設計陷害,她哥哥哪來那麼大膽子,做下這滔天大禍,又怪祖父狠心祖母袖手旁觀,一個個全都看着她親哥哥去死。
范安陽無語,愣愣的看着王進菀,說不出一句話,她沒見過王進蕗,身邊見識過的庶女也就範安蘭和范安菊,范安蘭在她面前夠悍的了,但在長輩面前,可不敢這樣說話,她低頭沉思,王進蕗是想死?
「我從來不曉得那丫頭這麼能說會道,嘖嘖!不過這回她再怎麼能說,也沒用了,今日我們出門時,祖父和祖母親自把她送去庵堂,祖母原還想求情,反被我祖父罵了,說若不是祖母一直把王進蕗護着,也不會縱得她目無尊長,連對嫡母也敢頂撞。」
范安陽心道,大姨母說要侍疾,其實因這事心裏頭不痛快吧?這事旁人無從開解,唯她自己想開,想到大姨母疼她,又對王進菀道:「姐姐多寬慰姨母一些,莫拿旁人做的錯事來懲罰自己。」
王進菀點頭,奶娘在旁聽了暗暗點頭,上來建議:「姐兒何不寫封信給夫人,也請表姑娘寫幾個字寬慰我家夫人。」
范安陽想了下讓墨香研墨,姐妹兩個各修書一封給丁文芙,一早就讓人送去王家。
這邊廂丁文芙接了信。不禁跟心腹管事丁媽媽道:「不枉我掏心掏肺的疼這丫頭,知道我不痛快,還知道寫封信來安慰我。」嘴裏這麼說着,手裏攢着的卻是女兒寫的信。
「范家表姑娘自是好的,就連咱們大姑娘也懂得心疼人了!」丁媽媽眼尖看得清,趕緊把自家姑娘給贊上一番。
「那倒是。」丁文芙心裏高興,臉上的笑容如花,直到丫鬟來報,「夫人,庵里使人來報。二姑娘一直哭鬧不休。實在是彈壓不住。」
丁文芙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換成冰雪寒風降臨,丁媽媽暗自搖頭,這曲姨娘真是作死啊!在家一直乖巧聽話的二姑娘,與她相處幾日。就被她教成這德性。
王進蕗去的那家庵堂,是廣陵一地頗負盛名,專收容各家犯錯女眷的庵堂,庵里的尼姑收拾人的手段可多了,怎會彈壓不住?丁文芙心想,八成是她那好婆婆捨不得孫女兒,不知與庵堂主持說了什麼,教主持她們不敢下狠手管教,偏王進蕗鬧騰。主持才會派人來通知家裏,看家裏人是何態度?
丁文芙當下冷笑,去見公婆問該如何應對,王老太爺沒想到前一天才把孫女送去庵堂,隔天人家就派人說彈壓不住。這是何意思?把人送她們那裏,就是希望她們幫把人管好了,她們管得住別人家犯錯的女眷,遇上他家這個孽女就管不住?
老太爺當下就將視線轉向老妻,老太太扛不住,吱吱唔唔的招了,到底是陪伴自己多時的孫女兒,捨不得她受苦,才特地交代主持一聲。
「我哪兒知道,她會鬧成這個樣兒?」
「你還有話,若不是因為你這老糊塗,那丫頭怎麼會有那麼大膽子?」老太爺活了五、六十歲,幾曾被個小輩這樣頂撞,老妻對自己的庶出子女就一副恨不得其死,卻偏寵着庶出的孫女,嫡出孫女都得往後靠,真當人看不出來?
老太太見丈夫當着長媳的面,這般訓斥自己,深覺丟臉,心裏暗惱不敢顯露分毫,老太爺猶指着妻子數落道:「都是你這老糊塗,才會慣出那丫頭的邪膽來,她離家去她爹任上,你掏了多少私房給她帶去?你以為她會乖乖的捎給她爹?哼哼!哪!這都是兒子收拾她姨娘的時候,從她屋裏搜出來的。」
老太爺手一揚,一個黑鈿填漆的木匣子落在老太太面前的桌几上,老太太和她身邊的嬤嬤臉色俱變,老太太不敢相信的喃道:「她全昩下了,沒給她爹?」
老太爺原待再說什麼,丁文芙卻皺着眉打斷他,「公爹,福慈庵的人還在外頭等着呢!」看來老夫妻兩這官司還有得打,便想先將外頭的事先料理了,回頭二老愛怎麼吵,都隨他們去。
老太太正想着如何開脫,聽她這麼一說,便抓緊機會:「是啊!是啊9是先處理這事吧?」
夫妻多年,老太爺豈不知老婆想什麼,便讓長媳去見福慈庵的人,並道:「讓她們不必避忌,好好的管教就是,我就不信,扳不正她。」
得了公爹的話,丁文芙笑着福了福走人,對婆母的哀懇回以愛莫能助的苦笑,老太太只能看着媳婦走遠。
丁文芙來見福慈庵的人,來人年約三旬,面貌圓潤笑容和善,是為庵堂主持得力助手,見禮後按主次落坐,「貧尼福慧,冒昧打擾夫人實非所願,實因有一難事,還望夫人賜教。」
「師太客氣了,不肖女蒙主持師太不棄收容,原想着過幾日便往庵里求見主持師太,不想師太先來了。」
客套說了一番後,福慧師太才道出來意,「若是尋常事,我們能解決的,也就自行辦了,只是此事,我們實不好越過檀越家自做主張。」
「敢問師太是何事?」
原來王進蕗不滿被留在庵堂里,竟半夜縱火逃走,「庵里眾師姐妹怒不可遏,要報官處理,主持師太頗左右為難。」
問明有無人員傷亡,燒毀屋宇多少,丁文芙心裏暗罵王進蕗真是個禍害,卻得對福慧師太賠不是,又派了管事去查看好幫忙重建房舍安置庵里眾人,又使丁媽媽取來銀票給福慧師太。權做賠禮。
福慧師太笑吟吟的收下,「貪財,貪財,貴府的姑娘,您看我們幾時給您送回來?」
這位燙手山芋還是扔回她自家消受吧!
丁文芙苦笑,「不敢勞駕,我使人隨師太回去把她接回來。」
福慧師太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揣着銀票心滿意足的走人。
這件事自然立刻傳到了王進菀耳里,王進菀氣得大罵庶妹,於是乎。范安陽知道了。丁家上下也都知道了!
老夫人尤其惱。卻不只罵王進蕗一個,連帶着把王老太太一併掃進來罵,「我道那丫頭怎麼會如此膽大,原來是有人縱着她跟嫡母作對!」
二夫人雖沒有庶子女。但年幼時也是吃過姨娘、庶姐妹的虧,大女兒在婆家也是很受姨娘的罪,陪着婆婆罵起王家老太太及曲姨娘、王進蕗便不余遺力。
三夫人卻未露面,縮在房裏幸災樂禍。
丁筱樓看着她娘笑得滿臉通紅,暗暗嘆氣,三夫人見了不喜,張口就要斥責,忽又想到小女兒那日的話,遂強壓下脾氣來哄她。丁筱樓終是與母親親近,緩下臉色來,三夫人方問,「適才為何嘆氣?」
「娘忘了,姐姐那婆婆可比大姑母的婆婆還胡塗呢!大姑母家的姑太太可不似姐姐那兩位姑子那般的掏家私呢!」
是喔!她光顧着看丁文芙家的熱鬧。渾忘了長女婆家大小姑子,那兩個夠壞的,不止是掏娘家貼補自家,還手特長,管到兄弟房裏去,各給兄弟美婢當嬌妾!女兒不就是為此,把身邊的丫鬟全給了女婿,還跟她開口把丁筱樓的丫鬟也給要了去?
范安陽拉着王進菀問:「王進蕗把庵堂都燒了,人家還留她住?」
「應該不會吧?」小姐妹兩一起去看王進菀的奶娘,把奶娘看得心頭一顫,忙道:「奴婢亦不知,不如使人回家看看?」
「好。」
二夫人知道小姐妹兩打發人往王家別院探消息,連忙備了些新鮮瓜果給一起送去,稍晚老夫人知了,便在小姐妹幾個來請安時,將這事拿出來教她們人情世故,丁筱真姐妹直盯着范安陽和王進菀笑,范安陽微赧,王進菀笑着挽住老夫人的手,「怪不得娘要我來和外祖母及二舅母多學學!」
丁筱樓卻是若有所思靜坐一旁沒說話,待各自回房,王進菀才小聲抱怨,「她最近老是陰陽怪氣的,看得人滲得慌。」
范安陽沒說什麼,倒是瑞雪幾個私下對丁筱樓都甚為不滿,雖不是她指使的,但多少都是因她而起,卻不見她與自家姑娘軟聲說句話,不過她們幾個瞧丁筱樓不順眼,卻又與丁筱樓的侍婢文梅投緣,不免為文梅感到委屈。
回到房中,去王家別院打探消息的人已經回來了,王進菀忙喚到跟前詢問,「如何?」
「回大姑娘的話,二姑娘已經接回別院,不過老太爺吩咐,讓人明兒就將她送到莊子上去養病。」
不過數日,便有消息傳來,王進蕗在莊子上死了!
王進菀大駭,淚流滿面的以為是她祖父下的手,奶娘被她嚇着,趕緊追問傳消息的人,那人卻是一問三不知,老夫人那兒知道外孫女兒嚇着了,忙過來坐鎮,使人往王家去問,才曉得,原來年前曲姨娘使人接兒女去任上的事,王大老爺壓根不知情,王大老爺是在見到老娘又塞來的妾,以及王進蕗才曉得曲姨娘背着自己做了什麼,雖不喜,但人來都來了,總不好再把女兒趕回老家,於是就將人留下。
曲姨娘領着女兒,悄悄去看過王大老爺屬意的大女婿人選,王進蕗雖才十一歲,但自小被曲姨娘教歪了,覺得父親偏心,有好的只緊着嫡姐不給她,卻忽略了她今年才多大,而嫡姐幾歲,再者,王大老爺早改了心意,並不打算把女兒嫁給那後生。
曲姨娘不過是個小妾,原要許婚的對象又不是她女兒,王大老爺改了心意,根本不會跟她說,可憐她母女兩還盤算着要怎麼從王進菀手裏奪這門婚事,壓根不知婚約根本不存在。
待王進修事發,曲姨娘被老太爺下令發賣,王進蕗慌了手腳,父親命人送她回老家,姨娘不知下落,姨娘的財物全被父親收走,幸而苗大家的因不算是家裏人,故不在發賣之列。
苗大家的悄悄跟在王進蕗一行人身後,將事實半真半假的說給王進蕗聽,這才有王進蕗一回到王家別院,就衝着祖父母、嫡母發難的事。
王進蕗去了莊子,苗大家的也跟了去,她家原是依附曲姨娘生活的,曲姨娘一家連同她家兄弟、父母全被發賣,苗大又死了,她就想巴着王進蕗,不想王進蕗年紀小衝動,發泄了脾氣後才知糟糕,她被送去庵堂,苗大家的見事情完全沒按她預想的發展下去,又氣又急,可她不是王進蕗的奴僕,根本沒法子跟在她身邊教她行事。
王進蕗小小年紀最後落到莊子上去養病,苗大家的後悔不已,她該先讓王進蕗想法子讓自己進到王家,讓自己到她身邊後,再與她說那些事情,如今已是晚了!
「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莊頭發現有個陌生婆子老在莊子外探頭探腦,便使人盯着她,不想她與二姑娘私下見了幾次面,每次都從二姑娘那兒拿東西走,莊頭起先以為是曲姨娘派來的人,想要把二姑娘偷接走,便想來個人贓俱獲,那晚婆子去找二姑娘,大概是想叫二姑娘跟她走,二姑娘不肯,許是扭打了起來,外頭的人聽到動靜連忙衝進去,誰知二姑娘的頭磕到了牆上已經斷氣!那婆子嚇壞了,直嚷着她不是故意的。」去王家打聽消息的管事媳婦邊看着上首老夫人的臉色,邊低聲的回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二媳婦啊x頭咱們去廟裏給那孩子上個香。」
二夫人應諾,丁筱真姐妹摟着范安陽,老夫人則是抱着王進菀,「總是姐妹一場,回頭去廟裏給她做做法事。」
王進菀默,回房後卻是連做了幾日惡夢。
ps:
先上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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