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天,大少爺身邊的似碧帶着人,捧了好幾個木盒過來,進了西次間,笑吟吟的跟范安陽見禮,然後讓人把木盒擺放在屋中的大圓桌上。
似碧將木盒打開,賀璋家的看傻了眼。「這是……」她不解的望向似碧。
「賀嫂子看看對不對,對的話就入庫吧!」似碧微笑朝她示意,墨香輕推了賀璋家的一下,才讓她回過神來。「啊!是。」她掏出清單,對着圖樣,確認着裏頭的首飾。
似碧只站在一旁看着,賀璋家的對了好半晌,才將這些首飾對完。「大少爺說,這些首飾先蓉來,至於被拿走的擺件,大概是明後天就能送回來。」
「三姑娘怎麼會肯?」不對,三姑娘還在庵堂里,「是老太爺開口了?」
「不是,是大老爺。」似碧狡黠一笑,「大少爺昨兒在大老爺跟前說,六姑娘這趟出京,可不是只在丁府小住幾日就回的,既如此,丁老夫人給外孫女的見面禮,還有每年讓人送去給六姑娘的節禮首飾就都得帶着去才好。」
如此一來,范安蘭取走的東西就一定得歸還才行。范大老爺面對丁家,其實是心虛不已底氣不足得很,范夫人懷着長子時,他與來府做客的周氏好上了,珠胎暗結,逼得范夫人挺着大肚子替他和周氏向公婆求情,生下長子後,丁家來人卻不曾向他興師問罪過,後來他外放,遇到不少麻煩,還是靠幾位舅兄相幫,才能順利過關。
因此范安柏拿外祖母說事。范大老爺便心虛了!
再加上大軍出行,所有人都忙翻了,偏就只有他一個人積勞成疾?還驚動皇上派了御醫前來診治,那些老傢伙一把脈,豈有不知他患病的真實原因是什麼?外間傳他積勞成疾,不過是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傳得好聽點罷了!
想到那些老傢伙回宮復命,皇上將如何評價自己?范大老爺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裏不免深恨起將自己撞落水的范安蘭來。
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事,周姨娘不斷的在他跟前哭訴女兒沒壞心,不是故意的,那她把自己撞落水,又是為何?難不成是因為怨恨自己不夠盡力。沒能向父親求得免了她抄書?
人在病中難免胡思亂想,再加上范安柏兄弟兩個不遺餘力的。將范安蘭踩到底,這可是她自作孽,怨怪不得別人藉機踩踩她,最可惡的是,這兩兄弟還拉着范安松,當着他面直言范安蘭的種種惡行。當大老爺疑惑、期盼的眼光投向他時,老實頭的范安松作不了偽,支支唔唔的閃避父親眼光。大老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周姨娘矇騙了他多少事!
因而不待長子再提,他便下令命范安蘭院裏的人,把所有不在冊的東西全數清理出來。
丁嬤嬤那兒得了消息,笑得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來,「該,就該這麼做。」
如心幾個卻是欲哭無淚,如心甚至跑去找周姨娘拿主意,周姨娘聽聞此事,只是頹然讓她回去。
「黎媽媽領着幾個丫鬟,現在正忙着整理其他東西。」似碧接過竹香端給她的茶,喝了一大口後,才說:「嘖嘖,咱們這位三姑娘還真是什麼都搶,二姑娘的首飾也有不少落在她手裏。」
二姑娘?夏蓮衝口而出:「二姑娘的東西,三姑娘也搶?」
「哎,你忘啦!大年夜那天,她不就是因為搶了二姑娘的簪子,才被夫人訓斥了一番?」瑞芳提醒她。
「哦,對,我忘了!」夏蓮一拍額頭,硯月幫着墨香將木匣里的首飾放進小庫房去。
范安陽抱着紅紅跟進小庫房,賀璋家的嘆口氣,浪費時間請這小祖宗出去,好讓她們做事,是完全不合實際的,畢竟這庫房是六姑娘所有,怎麼能趕主子出去呢?
只得手腳利落點,趕緊把事情處理完,好把小祖宗請出來。
似碧才喝了一盞茶,就看到賀璋家的她們從小庫房出來了,不由好奇一問。
「賀嫂子成親之後,這辦事可利落了,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把事處置好了?」
賀璋家的苦笑,卻不好直言,似碧送東西來,交割後就可以走了,可她一直等到現在,顯見是有事要跟她說。將六姑娘安置在次間習字,留下墨香她們侍候,她朝似碧道:「耽誤似碧姐姐的時間,我送姐姐出去吧?」
似碧微沉吟後,就應了,她跟范安陽道別,六姑娘瞪着圓亮的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回去跟哥哥說,字寫好了,等他批改。」
「是,奴婢回去就跟大少爺說。」
「嗯。」范安陽大方的一揮手讓她退下,似碧噙着笑,曲膝告退。
看着賀璋家的和似碧一前一後出了門,夏蓮邊在繡籃里挑繡線,邊好奇的問:「不曉得似碧姐姐要和賀嫂子說什麼?」
「似碧姐姐好像訂親了。」瑞芳正在幫范安陽磨墨,聽到夏蓮問了,頭也沒抬的回答。
「咦?她不是大少爺的大丫鬟?」
「是啊!」瑞芳點頭。
墨香低聲的把老太爺對大少爺的要求說給她們聽,瑞雪略有所聞,瑞芳也聽過三姑六婆們抱怨過,夏蓮和硯月卻是沒聽過,竹香和丁香兩個聽得一頭霧水,反倒是范安陽若有所思。
「夏蓮也就罷了!硯月你在針線房裏當過差,難道沒聽那些繡娘們說過這事?」瑞芳不相信,針線房一年四季要為全府上下的下人量身、縫製新衣,接觸的人可比大廚房多,瑞雪都聽聞的事,她怎麼會沒聽過。
硯月訕訕的道:「姑姑不喜跟人說這些。」她一個寡婦帶着侄女過活,眼看着侄女日漸長大,她就怕小女孩受人影響,以為攀上少爺們,就能飛上枝頭。所以一向不許她聽人說這些,硯月被選到昭然院來侍候,雖然侍候的是姑娘不是少爺,可硯月姑姑還是怕侄女會走歪了,趁着走春與老友見面,就在為侄女的婚事煩憂。
瑞芳彆扭着跟她賠不是。硯月笑着搖頭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賠什麼不是。」
「那似碧姐姐會跟大少爺去書院嗎?」
「大少爺是去讀書的。」瑞雪道。「書院裏只准帶小廝,丫鬟們就……」
竹香急道:「丫鬟不能跟進書院?」
「不行。」瑞芳搖頭。
范安陽邊描紅,邊聽她們閒聊,紅紅趴在她腳邊打呼嚕。原主前世根本沒出京,所以這趟出行對她來說。是完全未知的,因此范安陽很期待。對庫房裏的東西興趣不再像之前濃厚,描完紅,賀璋家的還沒回來,竹香和瑞芳她們收衣服去了,瑞雪和夏蓮去耳房忙活,墨香和丁香在清點次間裏的東西。明天要收進箱籠了,硯月則在趕繡范安陽一件外袍的衣領。
賀璋家的回來時,臉色有些不好。墨香忙丟下手邊的事,倒了茶給她。
「賀嫂子怎麼了嗎?」
賀璋家的接過茶,連喝了幾口,才緩下心神來,抬眼看到墨香等人關切的眼神,她擠出一絲笑容安撫她們。「沒事,沒事,方才走得急了,有些喘不過氣,我歇下就好。」
墨香幾個明知她說的是假話,卻也不好拆穿她。「那賀嫂子你歇歇,我們先出去了」
墨香說完就要帶着丁香她們出去,賀璋家的卻把她留下,讓丁香和硯月去大廚房拿午膳。
丁香和硯月應聲去了,賀璋家的才低聲跟墨香道:「似碧剛剛跟我說,楊十一郎在北邊失蹤了!」
楊十一郎?失蹤?墨香呆愣在原地,「怎麼會?他一個人失蹤的,還是有人跟他一道?」
「不曉得,聽說富陽侯府亂成一鍋粥。」賀璋家的偷偷的看六姑娘,見她似不曾聽見她們的對話,便又對墨香說:「大少爺本來打算提早出門,老太爺卻說不必急,訂好的行程無需因不必要的人改動。」
墨香眉頭打了結,「他不會跑回來吧?」
「應該不會,不過就怕楊妃和太后找皇上哭,到時候又把咱們家拉扯上。」
「真是。」墨香嘆氣,「好啦!你心裏有數就好,萬一情況不對,老太爺大概就會答應大少爺提前出行。」
一旦要提前,所有的事情都要儘快準備妥當。
也許是因楊十一郎失蹤之事影響,隔天,黎媽媽帶着如心她們,將范安蘭拿走的擺飾全還回來了,賀璋家的速度飛快的清點完畢,與老太爺派來的嬤嬤交接。
二月初一這日天還沒亮,范府出行的車隊已經整裝待發,范安陽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讓人抱上車繼續睡,范太傅拍拍長孫的肩頭,就讓他們出發南下。
出京後車行半日,來到通州城,休整半日,與杜家車隊會合,隔日一行人便往湖州出發。
范安陽所乘的馬車是車隊裏最舒服的,范安岳騎馬累了,就會跑到她這裏來躲懶,托他的福,范安陽增加不少見聞。
范安柏的四大丫鬟留下似碧、似水在家,似容和似錦跟着來,范安岳的丫鬟四個全跟來了,他的院子不愁沒人守,至於丫鬟不能跟進書院去侍候的事,范安岳說了,確實是不行,但是范府在書院附近買了宅子,好讓他們兄弟假日去有個去處,男孩子大了,有他們的交際圈,不好總往外祖家跑,得有個地方讓他們接待學伴、訪客。
似容她們正好留在宅子裏打理,范安陽以為自家既然買了宅子,那她就可以留在宅子裏,不用去外祖母那兒了。
卻被范安岳兜頭淋了盆冷水。「別傻了!你才幾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讓你沒有長輩獨個兒住在那兒!」
「那你們就可以?」范安陽離了京,漸漸丟開傻氣的造作,反流露出幾分真實。
「你傻的啊?大哥今年都十七歲了,當然可以當家做主,而且我們一個月也才回去住兩日,你可不成。」想到大哥被祖父委以重任,范安岳就滿心說不出的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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