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書房裏,杜相端着茶,看着相依為命的妹子良久,才道:「這是那個小傢伙出的主意?」
肯定不是他家這兩個,要是杜雲尋和范安陽先想到的,肯定會先來跟他說,說服他之後,再讓他找妹妹出面開這個口。
「自然不是阿昭和復常,你們想不到的。」
「誰啊?」杜相父子異口同聲的問,總不會是王大老爺吧?
丁老夫人吊足他們的胃口後,才悠悠的公佈答案,「是長青的老婆。」
怎麼會是她?
她跟王進苑及杜雲啟都不熟,怎麼會想到把他們兩湊到一塊兒?
「還能是為什麼啊?」丁老夫人便說了王老太太的作為,「高家追着你們想再嫁個高氏女進門,王家那老太婆則想把我的外孫女嫁給一個不成材的做繼室,那孩子大概就是因此,才會想到把他們兩個配到一塊兒的。」
杜相頜首直笑,丁老夫人又道:「阿苑這孩子樣樣都好,就是婚姻路不順遂,幾次都是就差那麼一點兒,要不然,她比阿昭大那麼多,怎麼會留到現在還沒嫁。」
王老太太的侄孫也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王進苑年紀真的不小了,再不嫁,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人家會以為她是有暗疾或有什麼不妥才嫁不出去。
其實她就只是時運不濟。
杜大老爺坐在旁邊,將姑母的提議在心裏過了兩遍,心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旁的不說,進苑是表妹的女兒,表妹素來精明,再疼孩子也不會把孩子縱得什麼都不會。
看他家二媳婦就知道,范安陽打進門後,管家理事甚少出錯過,當然。他爹派去幫忙的顧嬤嬤等人,在這當中起了不少效用,但那也得有本事收服人,讓她們能為她所用不是?
小萬氏進京後當家理事。可是往家裏各處塞了不少她的人,又收服不少人,就連許氏的陪房都被她收買,監守自盜把先主子留給孩子的嫁妝,偷出來給她。
思及此。大老爺臉色沉了下去,杜相這時喚他,「怎麼,你不答應讓子守娶文芙的女兒?」
嘎?大老爺驀然回過神,他爹又問了他一遍,「同意,當然同意啊!阿苑那孩子我見過,長得漂亮,脾氣好又大氣,又和阿昭姐妹情深。待念念姐弟也好。只是,咱們要不要先問過子守,畢竟,有高氏的例子在前,我怕他會不樂意。」
不樂意娶他們二老再幫他訂下的妻子。
杜相尷尬的朝妹妹笑了下,「人啊!就不能做錯事,不然,信用都沒啦!」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是志朗說的對,這老婆是他要娶的,下半輩子要一起過日子的。自然要問他一聲。」
尤其有高明亭的例子在前,還是問一下杜雲啟好了!不過基本上是同意了。丁老夫人來這一趟的目的達到了。
「我就不打擾你們父子啦!我去看阿昭,還有念念她們姐弟,啊!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才添了一兒一女,一會兒我讓阿昭帶我過去瞧瞧。」
「怎麼好勞動姑姑親自過去看,我讓人把孩子抱過去常苑給您看吧?」都已經有孫女了,才添丁弄瓦,杜大老爺有些不好意思。
「可別。大冷,寧可勞動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凍着孩子。行啦!我去看看,聽說這兩個孩子生得可壯實了。」
方姨娘的女兒雖瘦弱,但還算健康,四少爺的親娘本就壯實,這一胎養得好,虎頭虎腦的。
顧嬤嬤親自送丁老夫人去常苑,路上說起了這兩個孩子,顧嬤嬤嘆道:「四少爺命苦,早早就離了親娘,幸好方姨娘是個心慈的,拿他當親兒子養,和三姑娘姐弟兩可親熱了。」
「那就好,我就怕他長大之後,知道了他姨娘的事,那可就不好。」
「真要知道了,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他姨娘心大,娘家人也不是老實的。」想謀害夫主及嫡子夫妻,這擱到那兒都是罪大惡極,張姨娘身邊侍候的,都跟張姨娘去了,杜雲蕾身邊的,也都跟着去了莊子。
現在家裏上下,都只知張姨娘和二姑娘是遭歹人下毒所害,真相,也就只有他們這些心腹知曉,他們又怎會去揭這個底呢?
丁老夫人問:「你家三姑娘和四少爺都是誰在帶?」
「是三姑娘的姨娘方姨娘。」顧嬤嬤邊走邊回答,「姑老太太小心,這塊磚不怎麼牢。」
「是才裂開的?」丁老夫人低頭看了一下,「那得趕緊找人修,要過年了,這條小道人來人往的,那天要是有人走得快跌了可就不好。」
「是,已經讓人來修了,只是負責的人他老婆難產,家裏人把他喊走了。」
被叫走的是王工頭,頭兒不在,底下的學徒不敢亂動,要是旁的地方還好,這條小道正如丁老夫人說的,是家裏主要的通道,學徒們不敢動,她也不放心。
「那就讓人用東西暫時圍上,做個標記,讓來往的人知道別踩上去「
「是」顧嬤嬤忙交代人去辦。
丁老夫人又讓她派人去王工頭家裏看看,「阿昭年紀小,這種人情世故她不懂,在這種時候幫搭一把,比日後使多少恩賞多少錢都要來得深刻。她想不到的,你做嬤嬤的,要記得提醒她一聲。」
「姑老太太教訓得是,奴婢記下了。一會兒就提醒二少奶奶,讓人帶着老參和大夫一起過去探望。」
丁老夫人點點頭,「顧嬤嬤不愧是大哥身邊得用的,想的很是周到。」
「姑老太太還誇我,奴婢真是慚愧,沒有及早想到。」顧嬤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丁老夫人輕拍她的手背,「已經夠好啦!我們阿昭要是沒有你幫襯着,早被那等黑心肝的給吃了!」
明知丁老夫人說的是小萬氏,顧嬤嬤卻不能應和,小萬氏再怎麼樣,現在還是大老爺名份上的妻子,她是下人不好評議主子。
到了常苑,范安陽帶着小念念迎上來。顧嬤嬤忙上前跟她說了王工頭的事,范安陽沉吟片刻,「我記得他爹娘都沒了,這老婆還是杜大總管的妻子幫他作媒娶的。王工頭年紀不小了吧?」
「是,您記性真好。」顧嬤嬤詫異道。
「不是我記性好,是昨兒聽管事媳婦們來回事時提到,府里負責修繕的王工頭年近四十才娶妻,疼老婆疼得大伙兒看的妒嫉。」
丁老夫人牽着小念念走在前。聞言忍不住道,「你就記着這些啊?」
「還有呢!她們說王工頭家沒長輩,平常是好,但懷孩子生孩子時,沒有個經事的長輩壓陣,怕是會出事。」
「呸呸呸!她們這幾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顧嬤嬤氣道,問,「是那幾個嚼舌根的,您跟我說。回頭我收拾她們去。」
「不急,顧嬤嬤現在還是先幫忙,找幾個經事的婆子去王工頭家幫忙吧!嗯,瑞香,你把我昨兒翻出來的老參拿來給顧嬤嬤帶去,偏勞嬤嬤走一趟吧!」說到最後,范安陽索性把這件差事派給顧嬤嬤去做了。
顧嬤嬤愣了下,隨即笑道,「是,奴婢這就去。」
等顧嬤嬤走了。丁老夫人才笑指着外孫女道,「你這小機靈,把這事派給她,等於讓那王工頭欠她人情。日後讓王工頭可就欠你們主僕天大的人情了。」
「哎唷!您還沒看出來啊!那王工頭八成跟顧嬤嬤有親戚關係哪!從提醒您小心足下,到我昨兒聽到那幾個管事媳婦聊八卦,只怕都是顧嬤嬤安排的。」
「你又知道了?」
「沒點關係,大總管的老婆為何要幫他牽線娶老婆?」
丁老夫人被問得愣住了,范安陽指一早來府里的瑞雪,「你來說。」
瑞雪姐妹曾是范安陽身邊最靈通的消息來源。雖然兩人都已經出嫁,但嫁的都是范安陽的陪房,不是幫在陪嫁莊子上做事,就是在鋪子裏當差,常常進府來給范安陽送帳,順便說說府外流傳的八卦消息。
原來那王工頭的老子與杜大總管、顧嬤嬤的丈夫是同一批進府的家生子,大總管一路跟着老太爺,從小廝、長隨一路做到杜府大總管,顧嬤嬤的丈夫也從小廝、子一路做到大老爺的心腹管事,王工頭的老子手巧,一進府就在老王工頭手底下做事,倒也一路平穩,只是運道不好,有一年出府買辦時,在街上被鬥毆的混混波及而亡。
當街打架鬧事的人沒受傷沒死,反是他這不巧經過的無辜路人枉死。
王工頭的老娘那會懷了孩子,正等着瓜熟蒂落,突接惡耗,整個人就暈死過去,好死不死的,肚子撞到了桌角,等她痛醒過來,孩子已經沒了,一連串的打擊,讓她承受不住,跟着丈夫孩子一起去了,就只留下王工頭一個還不到三歲的孩子,跟着祖父母和叔嬸過日子。
祖父母老去了之後不久,他叔叔一家不幸被洪水沖走,正好他去山上砍柴逃過一劫。
王工頭算是很有把力氣,有一回跟着莊頭進府,杜大總管見他眼熟,便問了一聲,才發現竟然是老熟人的兒子,見他手巧,便把人留在府里,讓他跟老工頭學,老工頭見是當年徒弟的兒子,思及故人,不免備加用心教導,去年老工頭去世,大總管便把這差使給了王工頭。
丁老夫人笑眯眯的聽她們東拉西扯,好不容易說完王工頭的事,范安陽見外祖母還是不說來意,讓人把小念念帶下去後,便賴在丁老夫人身邊,「年底正忙着呢!外祖母怎麼有空來看我?不會是專程給小寶他們送禮來的吧?」
丁老夫人笑着撥弄她額前的細發,小聲的在她耳邊道:「我來給子守做媒的。」
不是吧?大嫂過世都還不滿一年,現在就急着要給她丈夫說媒了?高家人會同意嗎?
「您是要把誰家的閨女兒說給大哥?」
「你也認識的。」丁老夫人說到一半,忽然問:「你娘昨兒沒使人給你捎信來?」小女兒竟然沒跟阿昭說?
范安陽搖頭,「沒啊!我前兒才給家裏送節禮去,這兩天應該沒什麼要緊的事吧?」范安陽遲疑的望着外祖母,「是跟大哥的婚事有關?」
丁老夫人也不賣關子了,直接了當的跟范安陽道:「我跟你公爹他們說,要把阿苑說給子守。」
范安陽愣住,半晌沒說話,「我娘,她知道這事?」
「知道,這事還是你大嫂提議的呢!」
不是吧?范安陽被打擊到了,這麼大的事,她娘竟然沒派人來跟她提一聲?
「公爹他們應下了?」良久,范安陽才緩過氣問道。
丁老夫人點點頭,「如此一來,阿苑的婚事解決了,子守也不用再被高家人追着,要再嫁個高家女進門了。」
「人家可以讓高氏女進門作妾,大嫂還在時,她們就這麼想過。」
「你想,高大夫人會同意,她們這麼做嗎?」丁老夫人露出神秘的微笑,「聽說,高大老爺父子已經進京了!一進門就和高尚書夫人大吵一架,高尚書夫人被氣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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