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戶的小宅里,一之間死了不少人,光是萬公子的人就足有近三十人,黃志業的人也有二、三十,再加上杜大少奶奶她們,這人數加一加,饒是許千戶這等征戰過沙場的人,也感到頭皮發麻。
全是橫死的啊!
許千戶心裏直罵娘,可面上卻不好帶出來,他啼哭不止的表嫂揪來幫他看房的表侄兒,表嫂直跟他賠不是,滿眼驚慌不知所措,表侄兒也被嚇壞了,他那知道那出手闊綽,打京里來的貴公子竟然是擄人的歹徒啊!
他表舅的房子裏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這房子以後想要再租出去,只怕是難了!想到日後可能沒了進帳,還可能要賠他表舅一大筆錢,表侄兒就想哭!
饒是積年的老忤作,乍然看到那麼多具屍首,也忍不住小腿肚發顫,衛千戶特別問了他杜大少奶奶的死因,老忤作去看了之後道,「她應是與人起爭執。」
忤作指着大少奶奶的指甲,「看,與她爭執的人必被她抓傷了。」
衛千戶頜首,別過頭不去看杜大少奶奶的頭臉,實在太慘了!
忤作邊驗傷邊嘆息,所有杜府女眷都被關在一間廂房裏,角落用被褥蓋着的,是已經死了好些天的人,看衣着是府里的僕婦及丫鬟,幾個花容月貌的丫鬟,生前都曾遭受侮辱,年輕的媳婦子也沒逃過惡運,大少奶奶衣着倒是齊整,生前應是不曾受辱。
衛千戶聽忤作這麼說,倒是鬆了口氣。
「怎麼沒看到奚姨娘、小公子和小小姐?」忤作是杜雲啟的手下,清點人數之後,發現少了兩個孩子和奚姨娘。
許千戶板着臉道,「在堂屋的柜子裏,發現了一個女娃兒,不過已經死了,小公子餓壞了,我們找了婦人照顧他。至於那位姨娘,她就在堂屋裏。」
「這裏都看好了?」
「欸!」忤作點點頭,衛千戶讓人帶他和他徒弟去柴房,相驗黃志業等人的屍首。
許千戶跟着衛千戶走出廂房。「老衛,這事,要怎麼辦?」
主事的杜雲啟也是受害者,遭受打擊後還沒緩過神來,老實說。許千戶真不指望他能腦子清楚把這事給結案。
「丁知府是他家親戚,雖非上官,但離硯石港最近,就請他來一趟吧!」
「這屋子還是趁早收拾一番吧?」許千戶試探的問,這宅子是他的,裏頭死了這麼多人,怕只能廢了!「趁咱們還在這兒,收拾好了,我請人來念經超渡。」
衛千戶同情的拍拍他的肩頭,「你這宅子怕是要廢了!」死了這麼多人。想賣,誰會來買?就是出租都沒人敢來住吧?
許千戶垂頭喪氣,「是啊!」
「我說你乾脆把這屋子全推平了,重蓋吧!」
「你說的簡單。」許千戶頭疼不已。
「嘿,我說你啊!你這屋子地理位置不錯,離港口近,後頭這片空地是你的?」
許千戶撓撓頭想了一下,方才點頭,「是啊!咋了?」
「我跟你說,既然要推平重蓋。就蓋貨棧吧!」衛千戶勾着許千戶的肩頭遊說着,「這銀子要不趁手,咱們便找人合夥,湊一湊。再讓他們沐休的過來搭把手,還怕人不夠用啊?"
商量完怎麼處理小宅院後,兩人都忍不住長嘆一聲,「儘早讓人來處理,省得杜大人見了傷心。」
「也是。」
未幾,杜雲尋也得了消息。他這裏演了一天一夜的戲,再加上之前騎馬趕路,整個人實在累的慌,但事情還沒了結,他不能倒。
詳細問過硯石的情況之後,見那衙役累得站都站不穩了,他忙讓人下去休息。
因為不能讓人看出杜雲啟不在縣衙里,所以杜雲啟身邊侍候的,都留在縣衙里,他怕大哥沒人侍候,就讓柳超和顧福跟着去,他身邊只留下蘇大郎和王寶。
現在他該找誰商量事情呢?
「讓人把總管請過來。」
「是。」
總管很快就來了,杜雲尋直截了當的把事情告訴他,總管嚇得臉色慘白,「二少爺,大少奶奶她們,她們都死了?」
「嗯,大哥是縣令,不得擅離職守,所以回頭,大嫂的喪事,要在府里辦,你先帶着人收拾起來。」
總管抬手以袖拭淚,「那小公子和小小姐?」
「小小姐去了,老天保佑,小公子安然無恙。」杜雲尋想了下又道,「你就近幫他尋兩個可靠的奶娘,我去寫信,晚點幫我把信送回信。」
總管點頭應下。
丁二舅到的很快,他是直接從廣陵乘船到硯石港,到的時候,忤作正在和許千戶兩個吵架,許千戶要他趕緊讓人來把屍首收殮,忤作不肯,雙方僵持不下,丁二舅來了,許千戶忍不住抱怨一二。
丁二舅扯着嘴角笑了下,跟許千戶告罪,「我先去看過一遍,再讓他們收殮吧!誤了許千戶的事,當真是對不住。」
「丁大人說的是哪兒話,您太客氣了,客氣了!」丁二舅不再跟他客套,轉頭擺了擺手,立即就有人四散開來,他是知府,手底下的忤作不只一人,很快就把屋裏的情況記載下來,杜雲啟的人原就做過,不過丁二舅人手多,又再詳細記載了一遍。
看到侄媳婦死得慘,他忍不住長嘆一聲,「孩子呢?」
「小公子在附近的人家裏,請了幾位婦人照看着。」
「你帶她們過去。」丁二舅指了自己帶來的婦人,「不是還有個女娃娃的?」
「那孩子早被人摔死了!」衛千戶咬着牙道,杜雲啟手下那個忤作驗看過那孩子,據他推斷,那孩子應是在杜大少奶奶死後才死的,而杜大少奶奶應是被奚姨娘所害。
忤作能看出誰先死,怎麼死的,卻無法解說為何兇手要殺人。
「黃志業他們在那兒?」
「全都在柴房裏,他們手腳俱被人敲斷,身上多處刀傷,是流血過多而亡。」堂屋裏的人就不用說了。是被衛千戶他們殺的,至於杜府那些僕婦,應是被萬公子他們殺的,只不知奚姨娘為何會在堂屋裏。
丁二舅與部下仔細檢查過現場後。便去看杜雲啟。
許千戶表兄的宅子裏,杜雲啟父子及杜雲方就借住在此,小娃兒吃飽喝足了,被蚊蟲咬的紅包也褪得差不多了,丁二舅過來時。他正坐在一個婦人懷裏吃蛋羹。
「這孩子就是杜大人的兒子?」丁二舅走到婦人跟前低聲詢問。
「是。」許千戶的表嫂頜首,把孩子交給丁二舅。
丁二舅逗弄了下小侄孫,便把他交回去,誰知這孩子抿着嘴揪着他的衣領不撒手。
「這孩子真聰明呢!知道是親人哪!」表嫂抽出帕子拭淚,丁二舅臉都黑了,這小子哪是認親人啊!分明是衝着自己衣領上的玉扣子來的。
衛千戶上來打圓場,把孩子抱給許千戶的表嫂帶走後,才領丁二舅去看杜雲啟,柳超正一頭大汗的給杜雲啟餵藥,顧福則扶着杜雲啟半坐着。看柳超又一次把藥餵得到處都是,忍不住要嘆氣,「你到底會不會啊!」
「會啦!可是大少爺沒醒,很難餵啊!」
丁二舅的臉更黑了,「怎麼還沒醒?」這小子怎麼這麼不堪一擊啊?
「不是,是……」柳超本來要告狀的,不過及時看到衛千戶,就把話咽下去,不敢再提,杜雲啟是被衛千戶打暈的。
在小宅時。大少爺是昏過去,還是被打暈的,他們不知道,但老大夫給扎針後。大少爺可是醒過來的,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就開始狂吼狂叫,那會兒正值半夜,小公子都被嚇醒了,附近的人家也被吵醒。逼不得已,衛千戶就把大少爺打昏了,可是,也沒必要,他一醒,就來把人打昏吧?
算一算,大少爺都被他打暈五、六回了,再打下去,會出問題吧?
丁二舅轉身去問老大夫,老大夫皺着眉頭道:「杜大人憂心過甚,打擊過巨,所以心神俱傷,不過只消好生調養,當無大礙,倒是三少爺的傷,要養得久一些。」
「還請大夫您費心了。」
老大夫客套幾句,方轉身離去。
杜雲啟官職在身,就算要調養,也不好擅離職守,杜雲方傷得不輕,不好讓他多奔波,遂令人護送杜雲方回廣陵,他的傷就怕震動,從硯石港到廣陵,都是乘船,就不怕他的傷因此出現反覆。
「我送雲啟父子回縣衙,還有些事要與梅州知府商議。」
黃志業一伙人已死,他所犯的案子要怎麼結,得和梅州知府通個氣兒,還有萬公子這夥人,他們的身份要怎麼作結呢?
還沒到縣城,丁二舅就已得知杜雲尋放出去的消息,當即把衛千戶等人找來交代了一番。
「這成嗎?」許千戶遲疑的問。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不成的?」丁二舅反問他。
許千戶愣了下,隨即笑了,是啊!有什麼不對,萬公子和黃志業他們確實是一夥的,他們也確實窩裏反,黃志業的人技不如人,被萬公子黑吃黑了!
安置好杜雲啟父子,又宴請了衛千戶等所有人,散席後,丁二舅捧着熱茶,跟杜雲尋道,「那萬公子的心思可真是歹毒啊!」
杜雲尋不明所以,丁二舅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你看了就知道。」
信是給杜相的,信中文情並茂聲淚俱下,哭訴着他是如何與賊人虛以委蛇,可是仍舊功敗垂成,只救出杜家的嫡長孫,沒能救出杜雲啟的妻子及女兒。
「帶着那麼多人上京不易,但帶個孩子有何難?如果讓他得逞,就衝着他救下杜家嫡長孫的大恩,你祖父還不由得他欲取欲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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