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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提着燈籠在前引路的兩個俏丫鬟,俏臉緋紅悄悄的注意着身後的兩位少爺,杜雲啟早前在洗塵宴上喝了些酒,夜風挾帶着冷冽的寒意,像似頑皮的孩子似的,直往他的大氅里鑽好要取暖,凍得他腳步略顯踉蹌。
杜雲尋沒喝酒,腳步平穩紮實,見兄長越走越歪,輕嘆口氣伸手扶住他。「大哥,小心點走。」
「嗯。」杜雲啟點頭,「祖父讓你教那個兔崽子,你真應了?」
「你當人人都像你弟一樣聰明,一教就會?」杜雲尋嘲弄的道,杜雲啟想了下,跟着笑了。
他們那小弟承襲萬家血緣,生得與他們二叔、三叔頗像,與他們兄弟卻無甚相似之處,繼母護犢,總防着他們害他,杜雲啟冷笑,真不知是誰害得誰啊!
打了個嗝,杜雲啟嘲弄的道:「夫人不是說他很聰明嗎?」
「聰明又不是靠人掛在嘴上說說的,這幾年我們不在京裏頭,二叔他們又沒跟祖父住一塊兒,祖父跟前就他一個孫子,你可曾見祖父像當初帶着你那樣,走到那兒都帶着他?」杜雲尋既沒壓低聲音,也沒揚高,但走在前的兩丫鬟卻只聽得片斷,沒辦法,風強啊!
杜雲啟心道,沒有。
杜家孫子輩的,就只有嫡長孫杜雲啟是自小就讓祖父帶着四處走動的,這項殊榮就是杜雲尋也不曾有過。更諻論他們那小弟了!
「不過他還小,祖父公務繁忙,自沒有心思花在孫子們身上了。」杜雲啟正色道。「你可別怪祖父。」
「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娃兒了,自然知道祖父近來甚受皇上倚重,公務繁忙無暇顧念家人,倒是怕有人不明究理,不敢怪罪祖父便遷怒到咱們兄弟身上來。」邊說還邊睃了走在前頭引路的兩個丫鬟一眼。
只見兩個丫鬟微微一顫,杜雲啟冷哼一聲,她們兩更是連燈籠都拿不穩了。
「燈籠給我們。你們回去吧!」
「大少爺……」走在杜雲啟前頭的丫鬟欲言又止泫淚欲泣,燈下美人我見猶憐。
可惜遇上的是正心煩的杜雲啟。粗魯的搶過她手中的燈籠,像揮趕什麼討厭的蟲子般趕人。
「走,走,走。快走,我們自個兒來就行。」
「可是……夫人交代我們,要好生侍候兩位少爺回房的。」另一個丫鬟怯生生的偷眼看着杜雲尋,見他那雙墨黑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就忍不住心跳失速。
「這是自己家裏,難道還能走丟不成?」杜雲啟提着燈徑自往前走,杜雲尋一句話也沒說的緊跟在後,眼看着他們兄弟一前一後的轉過彎,消失在眼前了。兩個丫鬟方嬌嗔跺腳,「二少爺倒還罷了!怎麼大少爺也這般不解風情?」
方才出今晚宴席的大花廳時,夫人就只差明着說她們兩是給兩位少爺的通房了。兩位少爺沒有出聲拒絕,隨相爺去了書房,她們兩心頭竊喜跟着去書房外候着。
相爺的書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就是夫人掌管着整個杜府,相爺沒開口,她也不能進。她們能進到書房所在院子,已算極為特別了!候在院子時。她們兩就為了誰去侍候二少爺而起了小小的爭執,誰知道,這兩位爺竟是誰也不收?
她們提着僅剩的燈籠,哭哭啼啼的回了小萬氏那裏,小丫鬟見她們哭得狼狽,便去稟小萬氏,小萬氏氣怒,「兩位少爺不是都把她們領走了嗎?怎麼,她們把人惹惱了,被趕回來了不成?」
喜嬤嬤哪知道啊!她是知道這兩位少爺的,夫人派她陪兩位姨太太家的表姑娘去過湖州,表姑娘們在廣陵杜府鬧騰得厲害,他們兄弟索性家也不回,完全不給幾位表姑娘近身的機會,更別讓她們賴上去了。
適才夫人開口,讓兩個丫鬟侍候他們,見他們一聲不吭,她還以為他們兩轉性子了!誰知……「夫人,別惱,先讓奴婢去瞧瞧,她們既過來了,想來老爺也該回了。」
小萬氏這才轉怒為喜,「也好,你去問個清楚,今兒是一家團聚的好日子,讓她們別再哭哭啼啼的觸人霉頭。」
喜嬤嬤笑着福身應下,轉身出去後便轉了臉色,板着臉沉聲問小丫鬟,「人呢?在哪?把她們給我帶到後罩房去,讓她們別再哭了,仔細一會兒讓夫人聽見。」
小丫鬟也聽到了小萬氏那觸霉頭的說法,明白喜嬤嬤何出此言,乖巧的點頭轉身去找那兩個丫鬟。
小萬氏的院子裏燈火通明,所以她才出穿堂就看到那兩個丫鬟正滿含嬌羞的在與小萬氏娘家侄兒說話,小丫鬟大驚,定睛細瞧,老爺就站在一旁,她邊踩着小碎步接近,邊悄悄打量老爺的臉色。
杜大老爺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走近了,小丫鬟側耳傾聽,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兩個丫鬟逮着了機會,想跟大老爺告狀呢!只是大老爺沒吭聲,跟她們有應有答的是夫人的侄兒。
按說入夜了,內宅中不該有外男,要知道,就是二少爺回府後,也是住在外院裏,夫人的侄兒卻跑到內宅里來,小丫鬟悄悄的看了大老爺一眼,心道,不知侄少爺是跟着大老爺過來的,還是正好遇上的?
「你過來。」杜大老爺忽然開口,正告狀的兩丫鬟愣了一下,抬眸一瞧,是夫人身邊的小丫鬟。
「是。」小丫鬟邁着小碎步上前,「老爺。」
「她們兩個是夫人院子裏侍候的?」杜大老爺抬了下巴朝那兩丫鬟一指,小丫鬟愣住了,一時間不知怎麼回答。
「怎麼?不是?」
「不。不是,是奴婢不知該怎麼說。」小丫鬟不知所措,快急哭了!那兩個丫鬟更想哭好嗎?
她們兩個在大老爺面前告狀。暗指兩位少爺不敬主母,竟然將她們兩個給趕回來,夫人跟前的這個小丫鬟卻扯後腿,說不知該怎麼說?
「我只問你,她們是不是夫人院子裏侍候的人?」
「不是了吧?她們稍早被夫人指去侍候兩位少爺,可是她們卻跑回來,奴婢不知她們還算不算是夫人院子裏侍候的人了!」
杜大老爺冷哼。朝身後的僕婦示意,立刻就有兩個粗使僕婦上來。「把她們架出去,今兒是合府團聚的好日子,她們兩個卻在這兒哭哭啼啼的,這是幹麼觸老爺的楣頭?」
僕婦們一人拖一個。只見那兩個丫鬟渾忘了反應,就這麼呆呆的被人拖走。
「老爺,夫人那兒……」小丫鬟見那兩個百媚千嬌的丫鬟驚得連哭都忘了,忙道。
「怎麼?老爺我連處置兩個丫鬟,還得跟夫人交代?」
「不,不是。」小丫鬟大駭,忙跪下連連磕頭請罪。
杜大老爺並未看她,而是轉頭向小萬氏的侄兒道:「你父親既是捎信來,讓你兄妹回去過年。你們自是該回去團圓才是,你姑母那兒我會跟她說,你就放心吧!只是你回去後。可別將功課放下。」
「是,侄兒謹遵姑父教誨。」萬潤禮恭聲道,說完便告辭離去,對那兩個與他說了好一會子話的丫鬟,被人拖走而未置一詞。
小丫鬟還在磕頭,杜大老爺沒理會她。掉頭就出院子去了書房,看門的一個婆子見杜大老爺走遠了。才去喊小丫鬟起身,看她磕得額頭腫了個大包,婆子心疼的道,「哎唷!大老爺可真是大狠心了,竟然就這樣看着你磕得額頭腫了這麼老大的包,也沒喊你起來。」
「黃嬤嬤,是我不好,方才別急着去跟夫人回事,先把兩位姐姐請回屋去就好了!」小丫鬟苦笑,誰讓自己笨,讓她們兩站在院門口,不正是給大老爺觸楣頭嗎?唉!
另一個看門婆子坐在院門旁的廊下的桌旁,腳底擺着熱酒的小炭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們兩個,她抓起布巾將爐子上熱着的酒瓶取了一瓶,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下肚後,咂巴着嘴,看黃嬤嬤拉着小丫鬟進門旁的廂房去,只聽裏頭翻箱倒櫃的聲音,看門婆子咧嘴微笑,又喝了杯酒,抓起桌上的花生米,一顆一顆慢慢的剝着吃。
黃嬤嬤將小丫鬟送出來,小丫鬟小臉上猶帶淚,可額上的大包已讓人上了藥,小丫鬟看着黃嬤嬤的眼神是滿含感激,手裏揣着個包袱,再三與黃嬤嬤道謝後才離去。
「姐姐這一手真是高明啊!」
「夫人身邊的這幾個小丫鬟,就算這丫頭生得最好,性子又好。」
邊吃花生邊喝酒的婆子聞言就笑了,「看樣子再過不久,就能喝姐姐家的媳婦茶啦!」
「嘿!老姐姐我是想啊!可也得看夫人肯不肯放人。」
「放心吧!夫人肯定是留不了她的,回頭我幫你去打點刑嬤嬤去,讓我那侄媳婦少受點皮肉痛就是。」
黃嬤嬤大喜,忙從懷裏掏出個荷包來給她,「那就勞煩大妹子了!」
「嘿嘿,好說,好說,貪財了!」
話聲才落,就聽聞裏頭傳來雞貓子喊叫聲,院裏兩個婆子把方才磕頭磕出包來的小丫鬟拉了出去,黃嬤嬤還沒開口,那接了荷包的婆子已躍起身,喊道:「喲!夫人今兒火氣這麼大,才這麼一下子就發那麼大火!」
「大妹子,你快去找刑嬤嬤啊!」
「欸!老姐姐放心,我抄近路,可比她們快得多,我這就走,這就走啦!你別急!」那婆子抓了把桌上的花生塞到口袋裏,又把桌上杯中的酒一口飲盡,這才起身出門,就見她出了院門,並未跟在押着小丫鬟的婆子們身後,而是拐了個彎,往院旁的夾道里去,不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中。
黃嬤嬤看着她不見,心裏才隱隱後悔,萬一大妹子沒趕上,她好不容易才給自家那蠢兒子相中的兒媳婦,豈不又沒啦!
這兩年她在夫人院子裏,已經相看了好幾個丫鬟,都是乖巧的,她施于小惠,她們就對她死心塌地言聽計從,可不巧,她運氣實在不好,好容易才收服了人,還沒來得及跟夫人開口,那幾個無福的,不是給夫人送去拉攏府中的管事們,就是犯了事被處置。
今兒她故意沒提醒那小丫鬟,先把那兩個啼哭的丫鬟安置到屋裏,又故意在那兩丫鬟跟前說些模稜兩可的話,讓她們以為向大老爺告狀,就能重回少爺們身邊侍候。
她沒想到那兩個丫鬟不開眼,找上萬少爺求情,也沒料到萬少爺會跑來,偏偏那兩丫鬟開口閉口就是夫人派她們去侍候兩位少爺,那又為何對着萬少爺含羞帶怯的呢?看在大老爺眼裏,這兩個就是不安份的,兒子才把她們趕回來,她們轉個身就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了!
能怪兩位少爺把人趕回來嗎?而送出這樣子丫鬟的夫人,豈能不惹大老爺生氣?
夫人肯定是想不通的,但喜嬤嬤一定是想明白了,那兩丫鬟已被大老爺處置了,於是滿腔怒火無處發的夫人怎會輕易放過小丫鬟?
失策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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