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娘沒想明白,范夫人和三夫人卻是一聽就明白,如今是范夫人當家,再笨的人也知道要巴緊這位精明的主母。
因此姜姨娘和范安菊的對話,約莫盞茶的時間就已回報到范夫人那裏去了。
范夫人正笑吟吟的讓人端茶上茶點來招待三夫人,「弟妹這時間算得正好,趕巧遇上了我那小廚房新做的點心出爐,來,快嘗嘗看,對不對味啊!」
三夫人自是不會拒絕,從桌上擺着的花卉紋戧金蓮瓣式黑漆盒裏,取出一塊約莫大拇指大小的糕點,杏仁的香味由指尖傳來,三夫人忍不住深吸口氣,「香,真是香,這是杏仁做的?」
「嗯,用杏仁和牛乳做的,除了杏仁味,還有濃濃的*呢!」范夫人也拿起一塊送入口中。
三夫人極喜愛杏仁,這新出爐的杏仁糕濃香馥郁且入口即化,因此她一連吃了三塊才停下來。「不行,不行,不能吃太多,不然晚飯就吃不下了!大嫂你這小廚房也着實厲害,我每回來看到的點心都不帶重樣的。」
「不過是你侄女兒愛瞎折騰,她不會做,卻愛亂出主意,只是你也知道的,她一個新媳婦雖然暫管着家,可到底不敢做得太出格,所以一想到什麼點子,就讓人回家來說,讓我派人試出來,好送去給她吃。」
三夫人掩嘴輕笑,「瞧大嫂說的,六丫頭那是在跟你撒嬌哪!也是讓人給嫂子報平安啊!畢竟是出嫁了的姑奶奶。回娘家一趟不易啊!不過給嫂子送食譜,說是你跟她要的,任誰也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來。」
瞧人家的孩子多聰明哪!
她的大姐兒那時候就沒這麼聰明。想娘了,想家了,就傻傻的回娘家來,一開始婆家人沒說什麼,她那時也沒想太多,直到後來傳出知府的出嫁女仗着其父官威,絲毫未把婆家放在眼裏的流言。她才驚覺不妙,幸好及時發現。不過仍是費了她好一番功夫,才把事情給圓了過去。
「嘿!這當娘跟當爹的可當真是不一樣啊!」三夫人忽有所感的感嘆道。
「可不是嗎?這當娘的打從懷胎那天起,就懸着心,擔心着不知是生男還是生女。又怕孩子不健康不好養。」
三夫人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若府里再有那等不安份的,更得提着心防着。」說完,她才想起當年周姨娘還沒進門為妾呢!就用大補的吃食想害范夫人一胎兩命的往事來。
范夫人卻似沒想起來的往下說:「等孩子生下來,要擔心的就更多了!孩子調皮要愁,孩子太安靜也憂。」
調皮就會闖禍,體弱的孩子想調皮也調皮不起來。只能安安靜靜的,所以說不管他們調皮還是安靜,當娘的都愁。等到能開蒙進學了,擔心的事就又更多了!
就是女娃兒,要愁的事也不少,而重中之重,就是婚事,男孩子還好。就算夫妻不和,總還有外頭的事要忙。但女兒家嫁了人,成天見的就是後院裏的一畝三分地,就算眼界想開闊些也難。
要不妻妾斗,不然就是妯娌相爭。
「阿昭小小年紀就嫁人為妻,偏偏她婆婆突染重疾,她大嫂身子也不健壯,杜相就這樣把重擔丟給她一個小孩子去扛,叫人怎不替她捏把冷汗!」范夫人是真的擔心女兒,可又不好明說,女兒已是杜家婦,她就算想遣人去相幫,也沒理由。
虧得女兒想出這法子,讓人送食譜回來,要娘家廚子幫她做,做好了再請她娘遣人給她送過去,她年紀小,嘴饞,不好麻煩婆家的廚子,商請娘家人幫忙,有何不對?
如此往返就有了再合理不過的理由,就是杜夫人想挑剔也沒轍。
三夫人笑着安撫范夫人:「大嫂就安心吧!六丫頭那麼聰明,肯定會沒事的。」
「承你吉言啦!」范夫人順勢轉移了話題,讓人把她這些天整理出來的冊子取來,不一會兒就見丫鬟們捧來厚厚的一本冊子,范夫人翻開做記號的幾家為三夫人介紹着,「這幾個姑娘的父親與三弟是同年,地位相當,這兩位姑娘是家中的嫡長女,自小就隨父母在任上,都是極能幹的,這一位是嫡次女,她姐姐的婆家是二弟妹的親戚……」
三夫人微愣,這麼厚一摞,是怎麼攢下來的啊?
范夫人輕笑,「這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把各家媒婆送來的畫像攢在一起,再另有紙把媒婆說的家世簡單記下,這一年兩年下來,就攢了這麼多了!」
范安柏是范太傅手把手帶大的,年紀輕輕就中了舉,又一直沒定下婚事,想要招婿的人可謂多如牛毛,但范夫人很清楚,長子的婚事一定得要老太爺點頭才成。
因此送到她這兒來的畫像雖多,卻都沒有什麼希望成為范安柏的妻子,范夫人瞧着那些精心繪製的小像,覺得就這麼扔了有些不舍,便將之整理起來,卻沒想到會在這兒派上用場。
丁嬤嬤上前來,向范夫人稟報姜姨娘母女的對話,因事關三房的五姑娘,范夫人便讓丁嬤嬤別隱瞞,直接在三夫人面前說。
「這丫頭!」三夫人聞言恨恨的拍了下桌子,「不瞞大嫂,前兩日我家老爺讓人送信回來,說他在任上遇着一個故交,那人雖有官身卻未出仕,家境極富裕,他們夫妻僅有一個寶貝疙瘩,明年要進京考杏榜,老爺見他相貌堂堂,文采斐然,遂有意招他為婿。」
范夫人不解:「你跟她們姐妹們說了?」
「不曾,不過那幾個姨娘在我院裏都安插了人,不消片刻,就都知道我院裏的事了!」三夫人冷嘲的笑了下。
范夫人聞言皺起眉頭,「弟妹,你是故意為之?」
「是啊!反正她們有錢,又捨得花,就讓她們去撒錢唄!反正她們的探子能得到的消息,都是我故意讓她們知道的。」
范夫人看着三夫人好一會兒,才笑着嗔她一眼:「你心裏有數就好,若是想換把院子裏那些不安份的給清理出去,只管跟我說。」
「成,那到時候就勞煩大嫂了!」
「你還跟我客氣。」范夫人讓人把桌上的漆盒收起來,「帶回去慢慢吃,要是喜歡就跟我說,我再讓人做了給你送去。」
「那敢情好,我就賴着大嫂吃喝了!」
等三夫人離去後,新來不久的春雪眨着大眼睛,不明白的問:「嬤嬤,那五姑娘故意挑在這個時候犯事,是為什麼啊?」
「你不懂?」
「嗯,不懂。」春雪老實的搖搖頭。
丁嬤嬤睃了周遭笑得正歡的丫鬟們一眼,「問你這幾個姐姐們去,要是她們答不上來,你再來跟嬤嬤我說。」
春雪乖乖走過去問,冬晴笑彎了眼,「五姑娘心高氣傲,那肯嫁個父親雖有官身卻沒官職的後生為妻,所以她故意挑在這個時候惹惱嫡母,這門親事自然就不會落到她頭上了!」
「五姑娘也太自以為是了吧?她怎麼就肯定這門親事會落到她身上?她上頭還有個四姑娘不是?」
「哎唷!她覺得自己比四姑娘得寵,三老爺肯定會把好親事先捧到她跟前任她挑唄!只是啊!有三夫人在,就是三老爺有意,還得三夫人點頭呢!」
春雪不懂這五姑娘的腦子是怎麼想的,既然知道她的婚事掌控在嫡母手裏,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故意挑釁嫡母,令嫡母不快呢?
「是啊!連我們春雪都明白的事,怎麼五姑娘想不通呢?」丁嬤嬤呵呵笑,其他丫鬟們也笑,春雪撓着頭,將眼睛望向了范夫人。
范夫人抿了口茶方答道:「道理再簡單不過,她姨娘得寵,她也素來得三老爺疼惜,三夫人是個寬厚的,蓉姨娘的人看來在府里也頗有幾分份量,她便以為三夫人不敢也不會對她下狠手,其實,三夫人只是懶得理會她,不過一個庶女罷了!而且有老太爺在,你們覺得老太爺會容得一個又一個庶女作死嗎?」
有范安蘭的前例在,五姑娘再得三老爺疼寵,也絕對及不上大老爺疼愛范安蘭的那股勁兒,而且三老爺在任上,五姑娘在京里惹事,被老太爺處置了,三老爺得到消息也是半個多月後的事了!更何況,那還得府里有人給他送信去才成。
在五姑娘眼裏,極有能耐的蓉姨娘要想往外頭送消息,其實並不如她以為的那麼厲害,她要往外送消息,還得三夫人點頭,而且就算出了三房,要出范府,還有范夫人那一關呢!
蓉姨娘為了在女兒面前一直表現得極有能耐,自然是不會自曝其短詀女兒知道。
范夫人說到這個份上,春雪真的都明白了!「夫人,那咱們就不管二姑娘了嗎?」
「理她做啥?由得她去折騰唄!她可不比范安蘭能言善道,阿昭出閣前,她不是還在老太爺院子外頭嚷嚷了一堆?以為老太爺不知道嗎?只不過是攢着罷了!等着瞧吧!她若真這麼三言兩語就被人挑唆着要作死,咱們想攔也攔不住不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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