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兒子不好,今兒在府衙接了邸報,知道了消息,卻沒先打發人回來跟娘說一聲。」丁二舅皺着眉頭坐在老夫人床沿,歉疚的對老夫人說。
老夫人搖搖頭,「這干你什麼事兒?邸報上說的都是大事,你又怎麼知道,你侄媳婦和侄女兒們她們死了。」
邸報上只說海南、平州等東南海岸一帶發生地牛翻身的天災,沿海一帶還發生海嘯,海邊幾十個村莊都被淹沒,死傷無數,湖樂都指揮所姚都指揮使已派人領兵前往協助救災,丁二舅一整天都忙着,要派民夫前往救助,還要運送糧食、衣物、藥材過去,除此之外,還要徵選大夫過去幫忙。
忙得沒時間喝水,好不容易坐下來休息,就聽到惡耗,驚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眾人見狀忙幫忙問傳話的小廝,總算弄明白了,眼看着事情暫告段落,便讓他先回家看老母去,有事明天再說。
丁二舅這才匆匆回府,問了妻子,知道母親已經清醒無大礙,方鬆了口氣,急往探視。
因大夫交代要靜養,范安陽等人都在穿堂旁的暖閣歇息,丁二舅沒進暖閣,直接從遊廊進正房,老夫人已讓姚嬤嬤扶她半靠在枕頭上等他。
得知兒子一整天就忙着這件事,她心疼的想抬手摸摸兒子的臉,可惜實在沒力氣,只能探手抓住放在她被面上的手,「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問過底下的人了,他們說,大哥、大嫂和其他幾個孩子都沒事,就是大侄媳婦運氣背了些,那會兒她在屋外,論理應該無事,誰知離她五、六尺遠的那棵老榕樹會倒下來,又這麼巧的壓在她肚子上。」
「命啊!都是命啊!」老夫人拍着兒子的手背。淚水流得滿面,丁二舅接過老婆遞過來的帕子幫老母拭淚。
好一會兒,老夫人才道:「三丫頭和十丫頭命苦啊!小小年紀就這麼去了!」丁三姑奶奶已經出閣,育有一女。十姑娘婚期訂在年底,聽聞未來嫂子做得一手好女紅,特邀三姐作陪,上未來嫂子家請教繡技,誰知就這麼一去不返。
老夫人拉着兒子說起孫女兒們幼時,跟在她身邊的事,說着說着淚如雨下,索性抱着兒子痛哭,二夫人退到一旁,讓人打好了熱水。兌好冷水在盆里,聽哭聲漸歇,親手絞了條厚綿帕子,遞給丈夫,示意他幫老夫人擦臉。
自個兒則在一旁勸着。心裏則在想,長房這喪事要怎麼辦?大伯身為父母官肯定是要以百姓之事為優先,大嫂也不能置身事外,家裏知道這事,也不能沒有表示,說不得要派人過去幫忙。
正院穿堂旁的暖閣里,丁筱湘摟着丁筱妍低語着。丁筱真因婆家長輩多,不好在外過夜,得知消息後,只遣了人過來道明日一早再回來,丁筱樓靠着她奶娘輕泣,一旁侍候的丫鬟們都紅着眼。杜大少奶奶正襟危坐,看似平靜,實際上她的眼睛一直往門邊掃。
范安陽早已換下那身赴宴的衣裳,現在穿着的,是墨香讓人回家去取的素色衣服。頭上的簪環都已取下,改換上淺色髮帶,墨香正在跟她說外頭的情況。
「大姨母和菀表姐呢?」知道哥哥他們都在外書房候着二舅,范安陽才發現王進菀母女不在暖閣里。
墨香面露異色,悄悄的與她耳語,「菀表姑娘的丫鬟芸芳被三夫人下令關起來,奴婢方才從外頭回來時,隱約聽到大姨太太喝斥人的聲音,還有芸芳討饒的聲音。」
「她犯了什麼事嗎?」
墨香為難的搖搖頭,「奴婢不敢問。」她們幾個都被大少爺敲打過,她們是范家僕,不是丁家奴,做事要知道分寸,別給她們姑娘添麻煩。
其實大少爺不說,墨香也明白的,不是在自己家裏頭,還是別多事的好。
范安陽拍拍她,「沒事兒,有大姨母在,不會讓菀表姐受委屈的。」她想了下芸芳那丫頭平日的表現,暗道,只怕菀表姐又要換丫鬟了!
隔天,范安柏將家交代給弟妹打理,與杜雲啟、丁家二房長子丁修倫及三房長子丁修豪一同前往平州,同行還有姚都指揮使的人,及湖州、樂州的民夫們,他們是第一批前往災區的人,三日後另有人,運送物資去災區。
今兒個,只有范家姐弟上門,丁筱妍姐妹沒來,姚家正忙着從商家募集物資,姚囡囡被姚大少奶奶拉去幫忙了,杜雲尋一直住在嚴家養傷,交完功課後,嚴池就出門去了,杜雲尋把范安岳揪去畫畫,范安陽便跑來找嚴師姐聊天啦!
范安陽去嚴家上課時,跟嚴筠說起大房派人回來報喪,卻差點害外祖母出事的事。
嚴筠問她:「大房跟二房可是不合?」
范安陽搖頭,她怎麼會知道?「不曉得,嚴師姐從哪看出她們不合?」
「我看你這大舅母應該不是個省心的,女兒死了,媳婦死了,孫女兒也死了,丈夫轄區出了大事兒,她的人回老家稟報此事,卻不先跟二房主母打聲招呼?如此貿然行事,若不是與人不合,她派回來的下人怎麼會這麼做?」
范安陽壓根就沒見過大舅一家人,就是死掉的大表嫂、三表姐和十表姐,她也都沒見過,她對這家子實在是很陌生親近不起來,二舅一家對她們卻很是照顧,相對於此,她對那個回來稟報主人家喪事時,還在算計二房的芝草很沒好感。
因范安柏不在家,范安陽自覺不好在外逗留太久,與嚴筠閒聊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嚴筠卻道要與她們一同出門,「我得去丁家一趟。」
杜雲尋知道了,也要跟着去,「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說,大夫和大哥他們隨官府的人去了平州,我總得回家看看。」
嚴筠點頭,一行人便先往丁家去。
到了丁家,杜雲尋先去看了姑祖母。然後去見丁二舅,范安岳跟在他身邊,老夫人笑道:「他們哥兒兩個感情倒好。」
看到老夫人總算露出笑容來,陪坐一旁的二夫人等人也露出笑容。屋裏的氣氛總算輕鬆起來。丁筱妍姐妹忙把丁筱湘的兒子抱上榻來,好逗老夫人開心。
「真是不好意思,還勞駕嚴先生來看我這老太婆。」
「老夫人太客氣了,筱妍她們都是我的學生,家裏有事,我這當先生的怎能不來關心一二?」
說了幾句話,嚴筠便告辭而出。
丁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後,良久才道:「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誰說不是呢?」
當年嚴筠的未婚夫出事後,嚴筠其實是可以嫁別人家的,就因為雲渡飛鬧了一埸。逼得嚴筠道要為其未婚夫守一輩子,她父親從沒想要招雲渡飛為婿,生生的斬斷了她的姻緣路。
老夫人由她又想到了大孫媳婦、及曾孫女和孫女們,淚水又止不住啦!
白芍忙上前勸了幾句,范安陽見機辭出。丁筱妍她們也跟出來,范安陽看她們眼睛都佈滿血絲,勸了她們幾句,便與范安岳、杜雲尋一同告辭。
姐弟兩個陪着杜雲尋回家,把杜雲尋惹笑了,「我回自己家難道還需要人保護啊?」
「我們哪是保護你,我們是想去看小侄女的。」范安岳嘻皮笑臉的道。
范安陽頜首。「我想去看看,是你家侄女兒可愛,還是我們那表外甥可愛。」
杜雲尋笑着搖頭,隨即正色交代她們,「你們在我面說笑是無妨,在我大嫂面前。可別說這事。」
范安岳張口欲問,范安陽已搶先道:「明白,我們是無心,可怕她誤會掛在心上就不好。」
范安岳看看杜雲尋,又轉頭看看他姐。心道,你們兩個默契也未免太好了吧?這都說些什麼啊?老子一句都沒聽懂啊!
杜大少奶奶看到小叔子回來,臉色不太好,再看到范安陽姐弟時,臉上的表情生硬的想擠出笑容來,卻很失敗,杜雲尋微眯着眼,不善的看了她一眼,便道:「大嫂,我和阿昭他們陪師姐去探望姑祖母,順道回來拿東西,拿了東西就走,大哥不在,如果有什麼事要我幫忙,打發人上范家找我就是。」
杜大少奶奶訕訕的點了點頭,見范安陽要跟着去杜雲尋的院子,也沒說什麼,看人走了,才鬆了口氣道:「哎喲!你們說好好的,他把那傻子帶回來做什麼啊!」
彩玉幾個面面相覷,卻不敢接話,杜大少奶奶也沒想要她們回答,讓人把聽到范安陽來,才匆匆避到內室的女兒抱出來。
杜雲尋帶着范安陽姐弟進到他的住處,方嬤嬤帶着大小丫鬟恭迎,杜雲尋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直言交代她幫他收拾些春天穿的衣服,然後就帶着范安岳去他的書房。
范安陽卻留了下來,方嬤嬤心知兩家有意作親,自己若想在二少爺身邊待得長久,定要跟二少奶奶處得好,否則就得跟她大嫂一樣,新媳婦進門,她就得交權走人。
杜雲尋是知道祖父有意為他聘阿昭為妻,所以他樂得讓她去幫自己打理生活瑣事,他看得出來,這丫頭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就是會幫對方打理一些瑣事,不會刻意跟人說,但潤物無聲,悄悄的把姑祖母的床帳、被褥全換上姑祖母喜歡的圖樣,身上的抹額、荷包全是她畫的新繡樣,還只有姑祖母一個人有,旁人都沒有。
這會兒她自願留下來幫方嬤嬤收拾東西,是喜歡他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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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卡在最後這裏,刪了好幾次啊!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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