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柏林站在上海音樂學院的門口,手上提着他用之前所有積蓄買下來的古典結他。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這是他開學三個月以來第三次想逃離這個地方。
曾經嚮往的天堂如今成了地獄一般的存在。
一次又一次,他總是那個合奏中出錯的人。不是節奏搶了四分之一拍,就是音準差了幾赫茲。比起異常嚴苛的教授,更打擊他的是,他那無懈可擊,天賦極高又刻苦努力的同學們。
某天晚上十點,他從宿舍到教學樓來拿遺落下來的琴譜。排練室里竟然還有悠揚的琴聲傳來,幾個小節彈了不下二十遍。在齊柏林看來,已經堪稱完美的演奏,卻還不能讓那個同學滿意。
齊柏林開始懷疑自己努力練習的意義,也想到了之前北京那個音樂教授和他說過的那句話,「在這行,有足夠的天賦,努力才有意義。」
下周是學校組織的去上海交響音樂廳表演的日子,齊柏林的班上有一半的同學沒有在表演名單里,他也是其中之一。
與其坐等被別人羞辱,不如自己先行離開。
他背上自己所有的家當,和結他。遊走在上海的街頭。他想趁離開之前再好好看看這座中國最繁華的城市,看看到底為什麼人們要叫她魔都。
開學到現在,這是他最放鬆的一天。
從豫園到外灘,從古典到現代,從民族到海派。陸家嘴裏,來來往往的金融精英,弄堂里,專注於茶米油鹽的小市民。在這座城市生活的人們,眼神堅定,腳步匆忙,沒有一個人不在為生活或者夢想奮鬥。
齊柏林想到了那個隨性的珠城,大部分人都像牲畜那樣生存着。白天賺錢吃喝,晚上倒頭就睡。這樣的生命,又有何意義。最起碼,不是他齊柏林想要的生活。
走着走着,就到了晚上十點。各大地鐵站里的人流才逐漸稀疏了起來。他坐在候車椅上,他已經決定重回校園!
在等地鐵的間隙,一個躺在地鐵站角落一邊的老者吸引了他的注意。擺在他面前的瓷碗空空如也。突然,齊柏林想要在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印記。
他把背包放在乞討老者的身旁,當作椅子。打開琴盒,拿出琴。調試好音準。開始彈奏bwv1007,一首巴赫為六首大提琴組曲第一章樂曲譜寫的前奏曲。他在學校里,怎麼也彈不好這首曲子。每次彈到一半就會被巨大的心裏壓力壓垮,手指再也按不動琴弦。
但在無人知曉他的地鐵站,他按照心裏的節奏輕鬆地演奏了下來。他不再斤斤計較節奏,感情。他要賦予這首曲子自己的感情。他的琴弦下,是平靜的海面,是一顆蠢蠢欲動的少年之心。是在遠方的思念,是求而不得的落寞。
晚歸的旅人紛紛為他的琴聲駐足,有的還甚至在那個乞討老者的碗裏扔了不少錢。
他在臨走前,老者熱情地將碗裏的錢幣分了他一半。
這是他來魔都,第一次感受到的善意。
齊柏林更沒有了離開的理由。他已決議,要在這座充滿魔力的城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二天,他向老師主動爭取了去上海交響音樂廳演出的機會。
老師也沒有拒絕,而是再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在他的辦公室單獨演出。他閉上眼睛,回憶着昨晚在地鐵站里的那番心境。悠然地演奏完了bwv1007。
他睜開眼看向老師,老師的臉上卻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到,「不錯,下周一起過來吧。我和安排演出的陸老師說一下。」
齊柏林強忍着激動的心情佯裝淡定地走出教師辦公室。
「上海交響音樂廳!我來了!」
之後,齊柏林就會時不時地去地鐵站練習曲目,他和那個老者也達成了一種無言的默契。老者甚至為他專門準備了一張彈琴的椅子。
地鐵站的工作人員雖然過來驅趕過他們幾次,使得他們的位置幾乎要出地鐵站的大門,但仍舊無法阻止行人駐足觀賞。
其中,有一個一頭直發的女生,來了好多次。
她長得纖柔溫婉,觀看齊柏林演出的時候,也不像別人拿出手機拍照。而是靜靜地欣賞,還用手指輕輕地在背包上打着節拍。
即使一心沉浸在音樂中,齊柏林還是注意到了這個女生。
地鐵站口的微風吹動她的長髮,她也不惱怒。只是靜靜地重新梳理一下。
她的優雅從容一下子觸動了齊柏林的心。美女他見的不少,但是對她,他就是看不厭。上一個還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是錢雯雯,然而她卻毅然決然地跟已經不愛她的齊柏林去了北京。
想到這裏,他有些失落。停下了手指上的音樂。收拾家當,謝過老者,準備回學校了。
這次,那女生卻主動過來和他打招呼了。
不像別人,開口第一句就問他,「你是左撇子嗎?還是故意這樣彈的?」
「你彈得真好。」
女生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
「這把琴真美。」
看着女生的目光停留在琴上遲遲不肯離去。齊柏林大方地把琴遞給女生。她小心翼翼地接過琴。用手指輕觸琴弦。
看樣子,她應該也學過這個樂器。
「我可以彈一下嘛?」女生不好意思地開口問到。小心謹慎的樣子讓齊柏林不禁生出側影之心。
他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即使她的指甲沒有經過打理,有損傷琴弦和指板的風險。
女生慢慢地彈奏了起來,是一首簡單的《風之詩》,旋律簡單而美麗。就像她一樣。
曲罷,女生依依不捨地把琴還給齊柏林。
「你彈得也很好。」
「只會一點點,班門弄斧罷了!」
「那你有在學習結他嗎?」和陌生的漂亮女孩子談到結他的話題,齊柏林就停不下來。比和一個女生建立進一步聯繫,他更在意是不是能多拉一個人到這個有趣的樂器里來。
「沒有啊。我母親反對我學習音樂。」女生失落地說到。「我都是瞞着她,偷偷學的。」
齊柏林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等那姑娘走遠了,才從包里掏出一張門票,這是他們班級在上海交響音樂廳演出時的門票,他多拿了幾張。本想邀請林之亦和錢雯雯來看,但他們在北京,過來只看一場一小時多的演出,就作罷了。
他追上那個女生把票遞給她,「周六,有場古典結他的專場演出。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就過來看一下吧。我也會上台哦。」
那女生感激地收下了。並答應他一定會去現場觀看的。
齊柏林滿臉笑意地收拾起了家當,老者看着他的心情別樣的開心,提醒他說到,「傻小子,你都沒問人家叫什麼名字?」
「啊!」那個女生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齊柏林追悔莫及。他唯一的希望只有周六的那場表演了。
幸而周六,坐在台上的齊柏林一眼就看到了她。
發現了他的目光,那女生也回以他一個靦腆的微笑。
這場演出格外的順利。結束後,在後台,指揮老師還對他說,「加油,繼續努力。」
得到了老師的表揚固然開心,但他更想着的是在觀眾散場前再找那個女生說上幾句,最起碼知道一下她的名字和聯繫方式吧。
然而當齊柏林從後台跑出來的時候,觀眾席上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裏面,也沒有那女生的蹤影。
「可能只是一次短暫的相遇吧。」齊柏林在心裏感慨到。「不愧是魔都啊,有些見了一面的人,可能就是最後一面。」
在自己的第一次登台表演得到了老師的肯定後,齊柏林之後的練習便更加倍努力,他成了最晚離開練琴房的學生之一。
第一學期末考試,樂理和演奏他都拿到了年級前十的成績。老師給他的評語是,「念念不忘,必有回想。」
他感恩自己當初沒有輕言放棄。
寒假之前,除了本地的同學,舍友都紛紛買了車票或飛機票提前回家了。他卻留了下來。在和爸媽打電話交代好回家的日程可能會晚些後。他偷偷地來到了學校操場沒人的地方。
用手機撥打了一個他珍藏了多年卻始終沒有敢打的電話。
那便是他高一在志遠中學的時候,遇到的翻滾樂隊的鼓手劉清源給他的電話,電話號碼的主人是唐風,中國最偉大的搖滾結他手之一。
「喂!是唐風唐老師嗎?」電話撥通後,齊柏林用最虔誠的聲音說到。
電話那頭首先傳來的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喂!我是唐風!誰呀!」唐風被油煙味嗆到了,咳嗽了好幾聲。
齊柏林鄭重地把自己介紹了一番,結果對方好像全然沒有印象。直到他提起了那場劉清源的葬禮。唐風才想了起來。
「是你小子啊!現在在上海音樂學院?真不簡單呢?快過年了,還沒放假回家嗎?那就過來吃個飯吧!」
唐風的熱情讓齊柏林一下子受寵若驚,慌慌張張地就答應了下來。買了幾籃水果,就提着去了唐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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