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歌 第51章 大修士（九）
肯又出現在鋼鐵廠的工人行列中，穿着厚重防護服的他邁着這個年齡不該有的輕快腳步與負責檢測鋼質質量的亞倫一起走上天橋，觀察着鋼水的品質。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一老一少用簡單的語言進行着交談，馮茂運起法術，遠遠聽到亞倫覺得鋼水的均質水平還是不太夠。肯卻表示，根據他的經驗，可以準備出鋼。只要經過一次出鋼混合，鋼質就可以達到預期的標準。如果等着鋼水品質到達完全的均質，時間更長，中間也許會出現些別的問題。
亞倫遲疑片刻，最後表示願意接受肯的建議。馮茂自己對鋼水做了個探測，感覺肯的經驗的確不錯。以現在的設備水平以及礦石的純度，到這個程度完成了設計標準。亞倫的感覺也沒錯，鋼水並不純淨，如果能繼續沸騰一陣，也許有些許的品質提升。可是從成本角度，這爐鋼的成本就會繼續上升。
收起探測術，馮茂繼續自己的巡查。沿途上的工人數量比以前少，設備數量相應增加許多。龐貝閣下是個實幹派，說要擴建產能，就不在乎繼續投入設備。
整個鋼鐵以及加工體系裏頭的產能增加了一倍。修士技術人員的數量沒有增加，工人數量增加了一倍還多。見到馮茂的工人都點頭致意，卻還在忙自己手頭的工作。被龐貝閣下說過幾次，馮茂穿着黑袍而不是喜歡的工裝。
為了避免黑袍濺上地上的污水，馮茂只能邁着輕盈的腳步，讓黑袍稍微有些飄動。從視覺上的確飄逸，卻比較麻煩。馮茂注意着那些修士技術人員，看的袍子下擺上都不乾淨。馮茂能理解龐貝閣下的要求，若不顯示出修士們的范兒，整個工廠就缺乏一種體系感。問題是這種玩意也未免太費神了。
繼續觀察着穿着普通工裝的工人，能清晰感受到他們身體內超出常人的靈氣活力。這裏的工人都要接受移植用他們自己體細胞與幹細胞製成的新器官。這個器官能夠在工人需要的時候提供更多存儲在新器官內的藥物。
藥物在工作中可以幫助工人身體更活躍，需要注意力的時候能更加聚精會神。在休息的時候也能幫助工人更好恢復身體。現在工人都要接受修行訓練，這些藥物也能幫助工人更快的感受到主要經絡的存在。
丹鼎流的金丹一旦成功融合，能直接與經絡等身體系統內的靈氣流動起共鳴。巫毒教派典籍提供的器官製造沒有這樣的作用，新器官只能起到輔助修習者更快感受到經絡運行的效果，修行的成果全部得看個人。
馮茂的探測術已經調整到了第八版，對每個見到的工人都進行了測試。無一例外，接受了移植與培訓的工人體內靈氣都有一定程度的活化。靈氣這種東西，哪怕是自主活躍增加一點，人體的機能活化就增加好大一塊。
穿過老鋼鐵廠，走進新鋼鐵廠。新廠的建設全面吸收了老廠的經驗，除了設備更巨大之外，為了收集尾氣和污染物的管道佈局更合理。向空氣中排放的污染物大大降低。
鑄造廠同樣進行了排污控制，這邊的空氣質量明顯得到了提升。與煉鋼廠一樣，這邊的工作大量之前由聖殿修士負責的工作被丹鼎流技術人員和巫毒流技術工人接替。聖殿修士們向着新的車間聚集。
走進去，就見到聖殿修士正在電話和小旗向操縱重型設備的技術工人發命令，在修士指揮下，大塊紅熱的鋼鐵送入巨大的設備中。這是龐貝閣下等中高階修士完成的水壓機，金屬材料經過水壓機的壓制，內部材質可以更加均勻，金屬密度也得到了提高。
修士們有專門提升注意力的法術，全神貫注的修士指揮着同樣全神貫注的技術工人，整個運行非常流暢。看不起凡人的修士們的情緒都非常穩定。
機械加工部門的變化有，只是沒有前面兩大類車間大。就見修士們對工人的態度中不再帶着憤怒，他們用冷酷監視者的身份對工人的生產進行巡視。甚至對工藝上犯錯的工人也沒有斥責和鞭笞，只是讓工人停下來，把工作枱後的流程再朗讀幾遍。
也許因為修士們並不再如狼似虎，工人面對這種斥責並沒有因為恐懼而手足失措。馮茂甚至聽到有些工人在問問題，「先生，我已經竭盡全力小心，可是總覺得刀頭切出來的不對勁。」
被提問的修士面無表情，走到機床前仔細看了一遍，轉身問道：「你這個刀頭是多久前打磨的？」
工人不解的答道：「昨天下班後打磨的。」
修士命道：「你現在去打磨刀頭。」說完，修士直奔車間主任那邊。馮茂覺得有點意思，就跟了過去。
車間主任是名橡樹級修士，聽了修士組長的問題，正想回答，就見馮茂走過來，連忙上前行禮。馮茂擺擺手，「你們繼續，我只是聽聽。」
車間主任問修士組長，「你確定那個刀頭是用過的？」
「對，我不會看錯。」修士組長果斷答道。看來他並不想有任何妥協。
車間主任招手拿過記錄冊，問清了刀頭編號，手指划過昨天晚上的工作記錄冊，看完之後輕點一處記錄，「大概是這個。」馮茂和修士一起湊過去看，就見那條記錄上出現了刀具用光的記錄。
馮茂不明白怎麼回事，組長已經開口了，「是不是昨天晚上那組用完了沒有磨刀？」
主任笑道：「我想起來了，他們今天去了新車間。應該是走得急，借用了刀頭之後沒磨刀。」
x！組長用簡短有力的語言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主任勸道：「知道怎麼回事就好。我會把這個例如最新的管理條例討論，看看是不是以後能不能減少這等事。」
組長沒繼續說什麼，轉身走了。車間主任見馮茂沒走，就問：「閣下還有什麼問題？」
「我只想問問工人的表現怎麼樣？」
聽了這個問題，主任立刻唱起了蜜糖經，「閣下搞的職工學校真的好，和現在相比，以前的工人都是些木頭。除了害怕之外什麼都不會。看着他們的樣子，原本不想動手，也忍不住得揍他們幾棍。現在他們好多了。我專門去過職工學校，就見講課前老師都強調，別害怕，只要按照流程幹活。出了問題的話趕緊請教，修士們會指點他們。閣下真的是費了大力氣。」
馮茂連忙答道：「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應該是別的閣下提出來的。」
車間主任稍顯訝異，「哦？那我可得去問問是哪位閣下提出來的。」
馮茂又轉了一圈，就發現修士們更多承擔起檢驗工作。雖然人員數量調整幅度不大，整體效率提升非常明顯。隨着運送零件的車到了總裝車間，就見從各個車間以及部門節省出來的修士都集中到總裝車間。
以前紅袍閣下需要在一厘米到幾厘米的金屬件上直接加工，這些工作現在都由修士與新設備替代。紅袍閣下現在專做最後的精修工作。修士們已經完成了檢測，需要精修的位置明確標出，紅袍閣下的修整量只是以前的幾十分之一，甚至幾百分之一。
回憶起之前見到的紅袍閣下滿負荷運轉的『慘狀』，馮茂看着現在閣下行雲流水般的工作，覺得挺安心。
一輛輛的軍用車輛組裝完畢，由巫毒流技術工人加油潤滑，調試之後由試車的修士們開着車輛從通道里直奔外面的試車場。這一批是半履帶式摩托車，馮茂走去，對負責的修士說道：「讓我開着出去試試。」
修士點點頭，送上了一本手冊。
翻了翻手冊，已經發現最新的手冊和之前的版本有所不同。半履帶車本來就比較複雜，採取了新傳動系統之後更精緻可靠。上車之後試了試，明顯更加舒適流暢。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馮茂想起了自己曾經奔馳在戰場上的感覺。不是那種時刻面對死亡的感覺，而是駕駛着車輛自如穿行在各種地貌之上的那種暢快感。
車輛啟動了，五對交錯式負重輪驅動着履帶，車輛向着外面奔去。油料很快順着驅動主軸向外滲透，馮茂一點都不焦急。主軸不可能嚴絲合縫，若是嚴絲合縫，摩擦力會直接把主軸給擰斷。一定的縫隙必然會有，這時候就需要看操作者的熟練程度。儘快形成一層油膜，在堵住油料外泄的同時，還能提供良好的潤滑作用。這是上幾次戰爭中馮茂學到的基本駕駛技術。
按照操作說明和經驗，漏油很快就被控制住。馮茂駕駛着車輛在試車場奔馳着，平地、斜坡、不平坦的地面，半履帶車都如履平地。車輛各個系統也在行駛中逐漸被調整到適合的狀態，這也是之前說明書裏頭要求在一線作戰的修士們學習的內容。
隨着車輛的磨合狀態越來越好，連發動機的轟鳴聲都有所減弱。跑了幾圈，過完癮，馮茂交還了車輛。卻見紅袍龐貝閣下出現在試車場，向馮茂招了招手。
馮茂連忙奔去，行禮之後就說道：「閣下，我這次來是請閣下把該支付的錢趕緊到賬。我這邊如此多的人要吃飯，每天的錢流水一樣花出去……」
龐貝閣下冷笑道：「哼哼！行了。你的小心思就別說的這麼可憐。你是親自試車之後才敢對我這麼說話。」
既然龐貝閣下這麼講，馮茂自然順杆爬，「難道閣下對現在的裝備生產有什麼不滿麼？」
龐貝沒有嘲諷，只是嘆道：「車輛設計不用多說。部件質量和精密度的確不遜色於之前。」
「是啊。」馮茂趕緊補充，「之前的車輛全部由修士們生產，現在的車輛大部分都是由凡人完成。能做到這個地步的確是辛苦閣下了。」
「行了。還是為了錢。」龐貝閣下的神色趨於平淡。
馮茂可不敢平淡，趕緊問：「難道聖殿那邊還是堅持要凡人供奉麼？」
「馮茂，你……」
「閣下，您很清楚，這邊又不要金銀，只是要鈔票。聖殿等於是運了些紙過來。聖殿連紙都不放過麼！我……」
龐貝打斷了馮茂的話：「馮閣下，你別這麼沉不住氣！」
被龐貝稱呼為『閣下』可不是一種善意，馮茂不敢再吭聲，老實的閉嘴聽着。
「這的確是印了紙，拉尼亞這邊的馬克也不許在整個帝國流通。我之前以為拉尼亞這邊很快會被榨乾，卻沒想到拉尼亞這邊不僅沒事，還繁榮了許多。只是這個繁榮讓不少人很不滿意。你明白的。如果異端能讓地方繁榮，難道聖殿之前的做法出錯了？」
馮茂強忍住不滿，繼續聽下去。
「馮茂，我已經向聖殿發了好幾次電報。應該快有結果了。」
「閣下，我相信您所說的快有結果了。只是這個結果到底是什麼。聖殿會給錢，還是不給錢？又或者是不光不給錢，還反過來要這邊的工人供奉？」
龐貝轉過頭，不看馮茂。就聽他風輕雲淡的問道：「若是不給錢，還要這邊的工人供奉呢？你準備怎麼辦？」
馮茂心中一凜，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局面。難道領着工人們抗拒麼？
那是找死。
然而拿不到錢，馮茂自己也不能印錢發給工人們。想來想去，馮茂只能說道：「我期待結果是聖殿給錢。」
見龐貝一言不發，仿佛完全沒聽到馮茂的話。馮茂只能告辭。
回到家，馮茂馬上把這個情況告訴給老婆露西亞。此時能求助的人只有老婆了。
露西亞聽完之後沒說話，只是哄孩子們玩。馮茂心急，催促道：「你有什麼辦法麼？」
「這不是我的事情，你該找誰就找誰。找我沒用。」露西亞丟下一句冷冰冰的拒絕，繼續逗着孩子們在墊子上爬行。
馮茂心裏一陣失落，難道自己被拋棄的這麼徹底麼？
失落的心情如同掉下懸崖般下墜，自己到了貧民區，這麼久以來還從來沒拖欠過大家的薪水。現在缺口這麼大，馮茂真的沒辦法。
再看向妻子，馮茂想着該怎麼請妻子出謀劃策。想着妻子拒絕的話，馮茂站起身，寫了份電報稿，修改完，出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