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歌 第46章 大修士（四）

    手下的反應並沒有讓馮茂因為他們惱火，但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馮茂發現已經折騰了快半個小時。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繼續浪費時間令馮茂實在忍不住，為了讓這幫傢伙們受點刺激，馮茂模仿了正常人的憤怒，啪的一拍桌子，喝道：「有什麼就說什麼，說實話！我絕不會因為你們說實話就處罰你們！」

    怒喝讓不少傢伙都露出更不安的神色，卻還是沒人說理由。奪心術雖然可以感測人腦的反應，馮茂到現在也沒辦法讀出具體內容。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讓馮茂更是心浮氣躁。

    就在這樣的拉鋸戰中，茱莉婭開口了，「先生，這些人是怕您懲罰他們，扣他們錢。」

    聽到這話，被監測的幾個傢伙腦中都生出認同的信號。馮茂萬萬沒想事情居然這麼簡單，一時為之氣結。定了定心情，馮茂一邊繼續把被監測的幾個傢伙的腦部反應記錄下來，一邊問茱莉婭：「再具體點。」

    茱莉婭聲音清脆，卻感覺得出她心中被觸動的傷痛，「他們在家若是做錯了什麼，就會被罵，被餓飯。他們當時有的東西也會被家裏人拿走。看到先生生氣，他們當然也會這麼感覺。若是什麼都不說，也許可以糊弄過去呢。」

    「茱莉婭說的對麼？你怕我從你們這裏奪走你們現在有的東西？」馮茂問眾人。

    每個人都不說話，卻或多或少都表現出承認這說法的反應。

    「我從來不貪圖別人有什麼，也不會因為你做不到什麼，就通過奪走你們現在有的東西來懲罰誰。我現在和你們談這麼做，目的是要你們學會工作需要你們學會的東西。」馮茂說完，就發現大多數傢伙們並不真的明白。

    眼瞅這麼說沒用，馮茂起身命道：「茱莉婭，跟我來。還有你，胡安、埃里希、威廉，你們都跟我來。」

    幾個人進了另外的房間，馮茂問道：「總感覺這幫傢伙裏頭不少人還不對勁，誰能再給我講講。」

    茱莉婭立刻說道：「先生，他們還是和你不貼心。不覺得和咱們是一夥的。」

    馮茂轉頭對這幫人裏頭資歷最淺的那人說道：「哦？埃里希，你覺得你和我是一起的麼？」

    埃里希身體生出一陣不快的情緒，連忙說道：「閣下，我以前只是來這裏混飯吃。承蒙閣下厚愛，我在這裏也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所在。現在我肯定是要跟着閣下。至於其他人，茱莉婭小姐比我更懂他們想什麼。」

    「嗯。」馮茂對埃里希的表述比較滿意，又轉向威廉，「威廉，我會要這些人以後必須按照我的規定，如同軍隊一樣在一起作息、工作、學習、生活。你覺得這些夠麼？」

    威廉連忙答道：「老爺閣下，我自從被你雇了之後，從來都是聽老爺的。其他人怎麼想，我也覺得聽茱莉婭小姐看得准。」

    茱莉婭早就躍躍欲試，等馮茂看過來，立刻帶着沒有表露出來的恨意說道：「先生，還得加上一條，不許回家。哪怕是爹媽再不好，看見爹媽還是覺得親。」

    馮茂知道茱莉婭的爹媽對茱莉婭造成過什麼樣的傷痛，就轉向胡安，「胡安，管理這些人的規矩我來定，若是這幫人的爹媽想來打攪，我覺得你應該很懂怎麼應對。」

    胡安爽快的笑道：「放心，我別的不行，對付那些人，我有的是辦法。若是他們敢來動殿下的人，先得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商量出結果，馮茂立刻回到會議室。會議室裏面已經竊竊私語，『老爺會不會打咱們？』『閣下不會攆咱們走吧？』『都是你不老實說話，惹閣下生氣』。

    這些聲音落入馮茂耳朵里，馮茂也當沒聽見。坐下之後就命道：「三天後，所有人都得搬到一起住。我會安排大家居住的地方。大家回去準備一下。」

    本以為這幫傢伙還會反應遲鈍，沒想到片刻後有人說道：「得多久？」

    馮茂轉向黑板，三支粉筆又憑空跳起來，開始在黑板上分別書寫。

    是我的人就會跟着我走

    不跟着我走

    就不是我的人

    寫了這麼一個三段論，馮茂讓胡安把這話大聲念出來。等胡安念完，馮茂問道：「有沒有人覺得這家一定要回，有的話就說出來。」

    過了好久，有個娃再次問道：「先生，這得多久？」

    「會很多年。以後好多年，你們不能自己想回家就回家。還有，你們家人想來看你們，也得在我定下的時間裏面來。不能他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這娃立刻不吭聲了。再過一陣，有人說道：「先生，要是我父母病了，我能不能回去照顧他們。」

    馮茂不搭理這人，轉頭命道：「胡安，把這段話再給他講一遍。」

    胡安臉上立刻浮現出當年稱霸貧民區的那種表情，把三段論講一遍。那娃一臉的憨厚，「閣下，我只是回去幾天……」

    胡安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這娃的話，「你覺得這裏誰做主？是你做主還是殿下做主？殿下已經說了，以後什麼事都有了規矩。你不跟着殿下走，現在就走！」

    那娃一臉的為難，停了片刻，居然站起身告辭就走了。等他出去，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擰出水的胡安喝道：「還有沒有，若是覺得心裏不痛快的現在就走，別留在這裏讓大家一起不高興。」

    好幾個明顯看不慣胡安態度的人站起身離開了，留下的人臉色也都不怎麼好看。茱莉婭氣呼呼的說道：「先生，靈丹是不是要取回來？」

    留下來的人都接種了靈丹，聽茱莉婭的意思是要挖出體內的靈丹，所有人臉色都起了變化。感受着這幫人的緊張，馮茂搖搖頭，「我說過，我不會因為不高興就把別人的東西要回來。既然我當時沒想到這麼多，那就該是他們的東西。諸位，你們不用擔心，我不會拿走你們已經有的。不過諸位要是肯留下來，那就得按照我的規矩辦事。再說一次，現在走的話，我絕不追究。若是諸位不走，以後我怎麼安排，大家就得怎麼辦。」

    馮茂等了一陣，又有兩人站起身，其中一人果斷選擇了離開。另外一人遲疑片刻，還是坐回了位置上。

    「留下來的諸位，以後工作安排，作息安排我會公佈。現在，我再問一次，檢修組到底是沒時間檢修，還是沒能力檢修。你們現在總能給我說實話了吧。」

    半個小時之後，馮茂總算覺得前前後後一個半小時的會議沒浪費時間。確定了立場的檢修組成員們明確表示，他們覺得部件在，設備也能轉，就說明檢修沒問題。至於設備為什麼要這麼檢修，他們不知道，也不敢多問。

    對這種知識匱乏的表達，馮茂完全能接受，就告訴眾人，「接下來的時間，我會根據大家的需要，安排大家的學習內容。不光是維修組，所有人都得學習。這次會就到這裏，散會。」

    馮茂急着去圖書館，起身就走。剛出去，茱莉婭與胡安就跟了出來。胡安說道：「殿下，那些走掉的人可是記恨咱們了。」

    「哦。你知道你遭人恨了？」馮茂開了個玩笑。

    「殿下，那些人敢走，肯定是背後有人招攬過他們。若是讓他們這麼走了，其他人會覺得殿下也沒什麼了不起。得讓他們付出代價才行。」

    馮茂點點頭，「以後我招人的時候一定會非常注意。胡安，我知道你說的對，可我絕不會這麼做事。既然我最初沒有提出這個要求，這次就必須接受這個結果。我認了。」

    聽到『我認了』，胡安嘆口氣，轉身離開。

    茱莉婭跟着馮茂到了樓外才說道：「先生，我覺得那些人還是不想學。只是在敷衍您。」

    馮茂對茱莉婭露出了個笑容，自己教育茱莉婭的時候可不容易，「你一開始就想學習麼？學習是件很討厭的事情，我很少見到有人喜歡的。」

    「您又在笑話我。」茱莉婭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不是笑話你。茱莉婭，以後你會見到很多比我強大的修士，你會看到他們比我更刻苦的學習。前一段時間有位強大的修士對我說，我今天擁有的一切都不是什麼人的恩賜，都是我通過努力學習得到的。我覺得非常有體會。你以後也會明白。」

    茱莉婭忍不住反駁道：「靈丹可不是我通過學習得來的。是先生您賜給我的。」

    「光有這東西沒用。你上次和人販子鬥劍，你的基本功可是你自己學會的。那個人販子雖然比你年齡大，比你打架的經驗多。也接種了靈丹。如果不是我攔着，你一劍就要刺死他。即便是同樣的靈丹，有沒有學習的結果完全不同。你見過我當年如何給人行醫，那就是一個學習的過程。給你把手術刀，現在的你能做到我當年的水平麼？」

    茱莉婭雖然沒辦法反駁，卻還是以十五六歲的少年本能反駁道：「他們還是不肯聽話。」

    「所以我把他們圈起來，給他們一個不聽話不行的環境。先這麼說，我去圖書館看書。」

    「帶我去行麼？」茱莉婭立刻說道。

    「好。」馮茂讓出了駕駛座。

    看着圖書館裏數以萬計的書本，茱莉婭有些咋舌，「呀，這麼多書，要看多久才能看完？」

    看着二徒弟興奮又拘謹的的模樣，馮茂笑道：「在圖書館裏應該這樣想。這麼多書，終於可以穩穩噹噹坐在這裏就有書看了。」

    沒多久，馮茂搬了一摞書到書桌邊。茱莉婭拿起一本翻了翻，很快就沒了興趣。馮茂就推了一本給茱莉婭。茱莉婭打開看了片刻總算有了興趣。這是本藥草大全，四分之一的書頁上畫着精美的插圖。

    馮茂自己則拿着陰陽教派與丹鼎流的典籍摘抄其中的丹藥。翻着讀着，居然又讀進去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用法術創作的報時器開始提醒馮茂時間到了。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六點。再看茱莉婭，就見茱莉婭居然老老實實的看書，還做起了筆記。

    正高興呢，一掃筆記內容，馮茂又無奈起來。茱莉婭抄下的居然是製作各種護膚、香粉之類的草藥。看她抄的興高采烈，馮茂叫了兩聲才讓茱莉婭依依不捨的合上書本。

    馮茂到家就開始按照規定照顧兩個娃。這邊處理完，兩個娃就開始困了，馮茂和老婆露西亞一人抱了一個娃，他們分別坐在父母的腿上。這邊一個腦袋垂下，另一個已經從垂頭狀態努力抬起頭。

    這對啄木鳥般的小傢伙看的露西亞抿着嘴笑，還有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他們睡覺的點。好歹撐過這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好。

    用手輕輕撫摸着懷裏兒子的下巴，露西亞在幻境裏問馮茂：「從梅斯普萊閣下那邊學到了什麼？」

    「學了挺多，一言難盡。」

    「是不是吃醋了？」

    「呵呵。」馮茂乾笑兩聲，「去之前的確有吃醋。見到梅斯普萊閣下之後，我理解了你對他的評價。這個人沒什麼耐心。若不是你提醒，我在離開前差點就忘記問下次能否再去求教。」

    「他答應了？」

    「對。」

    「你挺可以麼。梅斯普萊閣下對於看不上的，決不給第二次機會。你覺得學到了多深？」

    「我覺得學到該怎麼看待各個教派的法術理念。那些教派的法術體系到底是基於經驗的敘述，還是基於理念的演繹，或者是基于歸納法的總結。我一直想有術，這就是我想要的術。」

    「若是如此，你就只用這個術做分析的方法，不要用來作為批判的工具。」

    馮茂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就見時間到了，便把懷裏的女兒抱平，「好了，送他們上床吧。我們也能睡了。」

    給手下放了三天假，馮茂自己也泡了三天圖書館。沒等馮茂自己開始做好實驗計劃，茱莉婭已經主動要求弄個實驗室。當天，她就開始用蒸餾法從乾燥的花瓣里開始提取精油。

    馮茂知道不能阻攔茱莉婭好不容易燃燒起的實驗熱情，就把茱莉婭安排到大麻處理廠。那邊實驗設備夠多，在學習提取化學提取技術之外，可以充分讓茱莉婭搞她的精油。更不用擔心茱莉婭提取精油的方法導致屋裏面空氣中瀰漫各種味道。

    其他人員回來之後立刻給安排了。少年和青年自然不用說，包括已經結婚的成年人也被一起安排集中住宿。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學習，剩下的時間則是休息。

    別說，只是統一管理起居工作，這幫傢伙們立刻就有了時間可以組織學習。馮茂請了兵工廠的修士給這幫人講述機械設備的原理。只上了兩天課，來當老師的四葉草修士就找到馮茂：「閣下，這幫人不行！」

    看着氣鼓鼓的四葉草修士，馮茂儘量安撫道：「修士。我知道他們不行，咱們能不能這樣，現在需要什麼知識點，先教着。他們不懂的話，咱們可以讓他們背會。」

    四葉草修士連忙擺手，「閣下，您覺得這種修修補補的能行麼？我們都知道不行。」

    「短期內想讓他們能上手，只能如此了。」

    馮茂的努力明顯沒有效果，四葉草修士果斷答道：「我會向龐貝閣下稟報，我實在是無能為力。告辭了。」

    看聖殿不幫忙，馮茂只能聯繫了布加勒醫學院，想從醫學院借些老師。校長聽完這請求，先是一口答應，接着說道：「馮博士，咱們學校現在需要擴大抗生素的研發生產。缺人，缺地。馮博士作為校友，肯定能幫上學校的忙。」

    校長這要求聽的馮茂一陣肝顫，越是輕描淡寫的就越是可怕。馮茂試探着問：「需要多大土地？多少物資？」

    「需要四五公頃地。」

    「學院不會缺這點地。」馮茂更感覺不對勁了。

    「這點地，學院不缺。現在學院缺乏的配套電力供應、上下水系統、交通運輸。馮博士的地界最不缺這些。」

    「校長。我這是貧民區。您太高看我了。」

    「馮修士，別太謙虛了。抗生素畢竟是你的心血，能發揚光大的時候，何必推辭。」

    暫時應付了校長。又來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紅袍龐貝告訴馮茂，馬上有車來接。不久之後馮茂被運到鋼鐵廠旁邊的河邊，聽着遠處巨大的轟鳴聲，龐貝問馮茂：「馮茂，有沒有一種辦法製造出比現在弱的靈丹。」

    「您說的是何種弱？」馮茂生出不安的感覺。

    「讓他們的身體能強化到現在的階段就好。」

    「……為什麼？」

    「如果讓他們有繼續強化的空間，不好向聖殿交代。如果能只強到現在，我可以向聖殿申請大量製造這樣的技術工人。」

    『大量製造技術人員』的說法讓馮茂心裏面感覺非常違和，卻又能完全理解。不等馮茂問，就聽龐貝說道：「最近每天都有工人走天橋的時候掉進爐子裏，燒的灰都不剩。工廠噪音這麼大，在呂林堡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技術工人的消耗速度太快。生產任務越重，消耗速度越快。高溫、噪音，直接影響技術工人的聽力、視力、腦力。你得快點來做，現在聖殿裏面對丹鼎流的看法非常不好，也沒人肯做這些研究。若是再拖下去，等有人開始做，他們手裏的資源可比你多。」

    馮茂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龐貝閣下的態度明顯是偏向自己的，當然了，如果自己搞出這種針對技術工人的靈丹接種，對於龐貝閣下也非常有利。

    只是違和感揮之不去。馮茂沒想到社會有相應需要，人類的想法就如此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