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處?」符老漢原本不算年輕的面容,瞬間又老了幾歲。
人一旦失去希望,便覺得生命變得無比漫長。
他知道,這位年輕人去意已決,他是留不下來了。
或者說,貧瘠的檳榔島沒法留住正值壯年的男丁。
至於他們的難處,光憑這兩位憑空出現的陌生人是無法解決的。
符老漢巴拉巴拉的洗了幾口旱煙,腦中思緒轉了幾圈,終於生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罷了,你們不是要離開嗎?那就成全你們吧。」
看在同是華人血統的份上。
兩人隨後東扯西拉一番,符老漢閉口不提難處的事,只是答應有機會就幫他去問問回大陸的途徑。
中午的時候,陳飛好奇的尋到了德加,在兩處茅草屋連在一起的『豪華』住處中。
德加安靜的躺在木屋外的空地上,前方不遠處,兩名本地少女有說有笑的在晾曬漁網,她們的目光不時落到德加身上,臉上蕩漾出一抹簡單的幸福笑容。
陳飛心中一陣恍惚,仍然在旁邊找了處空地蹲坐下來,稍作猶豫後,開口問道:「德加,我們離開這裏吧。」
沒想到德加毫不猶豫的回道:「好啊!」
「我想回去看看,了卻一些舊事,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回來這裏的。」
「這裏是一處世外桃源,不是嗎?」
德加指了指屋外的兩名少女,揮手向她們打了個招呼,馬上引來少女的一陣歡呼。
陳飛癟了癟嘴,心中一陣嘀咕,「看來這廝在這裏過的不錯,樂不思蜀。」
當天晚上,陳飛就見識到了符老漢嘴中的『難處』。
黃昏時分,一艘大輪船在檳郎島附近拋錨停下,隨後從大船中放下七八艘小船,這些人大聲叫囂着抵達了檳郎島。
他們都是男性,穿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門,還有的在腰間直接掛着手槍,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向島上居民掃視,滿是戲謔的表情,神態頗為玩味。
陳飛從這些人身上察覺到了敵意,本能的感覺他們和本地居民毫無干係,應該是外來者。
他匆匆觀察了片刻,發現這些上岸的陌生人約有20來人。
不少人直接從船上抗着酒桶上岸,還有的帶着食物和燒烤工具,他們若無其事的選了個空地升起篝火,而大部分的人,則蜂擁的向那些木屋衝去。
「法克!」
陳飛慌忙間跑到德加的住處,正看到兩名陌生水手扯着德加房中的兩名妹子往外拉,而德加則被掀翻在地,臉上已裹了不少沙土。
「放開她們。」
陳飛注意到這兩名水手身上並沒有帶武器,直接衝過去頂在他們身前,大聲的呵斥着。
這兩人也沒料到陳飛的意外出現,他們面色兇狠的向陳飛和德加掃視了兩眼,隨後叫罵了幾聲,不甘願的扔下德加屋中的兩名少女,又向另一邊的木屋走去。
隨着這群意外之客的到來,沉寂的小島正慢慢開始沸騰起來。
有不少少女從木屋中被他們尋出來,連拉帶扯的趕到篝火邊,隨後肆無忌憚的在這些少女身上卡油,甚至是一些更過分的事。
陳飛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但敵我力量玄虛,他只得把這團火深深埋在心底。
「他們是東印度貿易公司的人。」符老漢不知何時出現在陳飛身邊,他巴拉巴拉吸了兩口煙,臉上表情不驚不喜,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要他們不傷害那些姑娘,走的時候留下一些食物就好。」
符老漢說完後蹲在了椰子樹後的陰影中,陳飛心中五味雜陳,那種落後就要挨打的無力感又重新出現在心頭。
他本以為離開蝴蝶島監獄後,再也不會有這種無力感了。
甚至在一瞬間,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暴戾感,他想沖入人群中,殺光這些人。
檳榔島上發生的這次意外晚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結束,喝的醉醺醺的水手們從姑娘的懷中爬起來,三三兩兩的聚在篝火邊,繼續聊天打屁。
而那些被他們摧殘後的姑娘則抓緊時間搜尋殘留的食物用來果腹,沒有人大哭大鬧,也沒有人尋死尋活。
仿佛一切都是一場不真實的交易。
你陪我玩樂,我給你食物。
陳飛一直留在不遠處的陰影中,直到這些人陸續睡去,但他們仍然留了兩個人負責守夜。
天色微亮的時候,符老漢突然把陳飛搖醒,「我和他們說過了,你們這就隨他們走吧,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們答應把你們送到大陸的沿海位置,只有那些大船才能遠渡重洋。」
「一切小心了。」
不一會,德加也背着包裹出現在一邊,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寫滿了擔憂和一絲絲的興奮。
終於要重回故里了。
符老漢把兩人領到了岸邊,哪兒有一個背着長槍的大鬍子男人正在等着他們,他不耐煩的向符老漢叫嚷了幾聲,又把目光投到陳飛兩人身上,隨後一揮手,領着二人上了岸邊的小船。
告別的戲碼沒有時間上演,小船很快駛向海中,不久後,他們就登上了那艘停在海水中的巨大遊輪的甲板上。
這是一艘以蒸汽為動力來推動的鐵甲船,甲板上人來人往,一副忙綠的模樣,沒有人在乎多出來的陳飛二人。
他身後的大鬍子熱情的吆喝了兩聲,把他們領進一間狹小的船艙中。
船艙面積不到8平方米,一半的空間被一個鐵架子上下床鋪佔據,剩下的一半空間剛夠兩人並排站立。
大鬍子水手又對兩人嘰里呱啦的說了一通,隨後鎖上了船艙門。
大鬍子說的是印度語,陳飛之前做僱傭兵時,來往南亞許多國家,他精通泰語英語和華語,而相對偏僻的印度語,只能簡單的聽懂一些常見的單詞。
恰好大鬍子剛才說的話語中,有2個單詞他聽懂了。
「50美元一個?」
這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十分明顯,他們被當成了貨物。
陳飛望着身後關閉的鐵門,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隨後一聲不吭的回鋪位上躺下。
他已察覺出這趟旅行並不會一帆風順,符老漢沒理由害他,那麼問題就出在這位熱心帶他們回大陸的大鬍子水手身上了。
才出檳郎島,又入新狼窩。
德加放下背包後,突然從裏面摸出一把匕首,他眼神凝重的向陳飛點了點頭,把匕首塞進陳飛手中,後者在身上摸索了一會,最後選擇把匕首藏在馬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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