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伯乾從黑暗中走出,露出一絲微笑,對眾人說道。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
「童伯乾?」
金圓看了一眼被釘在樹上,喘着粗氣,口角流血的趙冠青,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童伯乾沒有與施千丈等人一起出現,他擔心有何異況。
果不其然,趙冠青今日出現,果然沒有安什麼好心。
若非他留一手,出了奇招,單憑一個卓公眉,想要解決,難!
「諸位。」童伯乾微笑道:「眾所周知,趙冠青乃是從我靈寶觀西院道觀逃離。今日,自然也該由我師徒親手解決。」
他轉而對施千丈等人道:「各位真人今日出手相助,伯乾銘記在心,他日若有所求,伯乾必應。」
繼而看向卓公眉:「公眉,殺了他!」
「是。」
卓公眉心中也是悄悄鬆了一口氣,若是讓他將那些話說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讓他把話說完。」金圓沉聲說道。
童伯乾淡淡道:「金圓住持,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你願意相信一個邪修的話?還是你認為,十六年前的事情,真的能有什麼隱情?」
「若有隱情,他當年為何不說?卻現在改口?」
「我封他七竅,不讓他胡言亂語,並非有何私心。他若有意挑撥,不論說什麼,都會有人相信。我只是不想因為一個邪修,再生事端。」
他說的也有道理。
畢竟,當年趙冠青的確對所行之事都承認了。
現在突然改口,說是有隱情也可以,說是故意挑撥也可以。
有人思索,有人遲疑。
卓公眉則是趁機走去。
「讓開。」他對陳陽道。
「不讓。」陳陽抓着令旗,道:「還想被抽耳光?」
卓公眉臉龐抽搐兩下,呵斥道:「滾開!」
「我乃江南真人,此乃茅山,歸屬江南。」
「他是趙冠青,是你們口中的邪修。」
陳陽抬劍指着趙冠青,說道:「但是我說了,這裏是江南茅山,而我,是江南真人。」
「要抓人,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問一問三位會長同不同意。」
「問一問在座的江南真人,同不同意!」
陳陽聲調隨着語氣,不斷抬高,最後竟如雷聲般貫徹眾人耳中。
卓公眉目光陰沉道:「陳玄陽,你是要跟我作對?」
陳陽道:「一碼事歸一碼事,卓真人千萬別給我扣高帽子。」
「我這人,有一說一。趙冠青如果真是邪修,我親自將他送去靈寶觀,供卓真人制裁。」
「但十六年前的事情,似乎另有隱情。」
說到這裏,陳陽掃過眾人一眼:「我道門真人,上頂天,下立地,不畏任何威脅。」
這話讓卓公眉臉色難看。
「人若是他所殺,不管有何苦衷,也改變不了。」
「可…如果不是他殺的呢?」
陳陽反問一句。
卓公眉臉色愈發陰沉了。
「我讓你滾開!」
卓公眉滿臉戾氣,一劍斬下,根本不管眼前的是陳陽還是趙冠青。
「鐺!」
一道身影闖入進來,將陳陽擋在身後,擋開了卓公眉這一劍。
望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黃東庭,陳陽有些意外。
卓公眉道:「黃東庭,你什麼意思?」
黃東庭道:「你怕麻煩,我不怕麻煩。」
「是故意挑撥,還是事實真相,我分不出來,在座諸位真人,各位前輩,一定分的出來。」
卓公眉心頭急躁不安。
不能讓他開口。
他不能容忍這種意外發生。
黃東庭轉身去解趙冠青的符。
「噗!」
一道劍氣,在黃東庭腳下炸開。
黃東庭回頭看去,望着童伯乾。
後者微笑道:「東庭師侄,請讓開。」
黃東庭道:「我如果不讓,如何?」
童伯乾道:「我今日抓住邪修趙冠青,要將他擊殺當場,卻遭到同門阻攔。你二人執意保他,很難不叫我懷疑,你們與這邪修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現在。」童伯乾聲音驟然提高:「給我滾開!」
「否則,我視作你二人為邪修同黨,可將你二人當場誅殺!」
而後看向金圓等人,眼神冰冷:「除他二人之外,是不是還有人要保趙冠青?站出來!讓我看看,這邪修究竟暗中聯合了多少同黨!」
眾人心情簡直無法形容。
若說他之前的話,眾人還覺得有一些道理。
此刻說的這些話,則讓人確定,當年的事情,一定有貓膩。
他要扼殺真相!
眾人不免多想。
越多想,就越亂。
卓公眉是在十四年前被國家道協提名,並順利冊封真人。
他捉拿趙冠青,減少了可能發生的損失。
與他共結夫妻,青蛇妖族的妻子,安平,因與武夷山心懷不軌的妖結合,被他發現,清理門戶。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貢獻。
因此,他才被冊封為真人。
而童伯乾,則是在靈寶觀最為高光時刻的那幾年,一躍升為大宗師。
如果不是因為趙冠青之事,卓公眉沒可能這麼早冊封。
靈寶觀,也不可能在那幾年,以一個靈寶派從屬道觀的身份,卻享有靈寶祖庭的榮譽。
再結合童伯乾師徒二人此刻的態度……
想到這裏,眾人有點不敢想下去了。
不管從哪方面看,童伯乾與卓公眉,如此迫切想要擊殺趙冠青,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陰謀在其中。
但是!
不管有什麼陰謀。
這裏,此刻,只有童伯乾一名大宗師。
真人再多,童伯乾若一心要殺趙冠青,也無人可阻止。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就算殺了趙冠青,也沒人能說什麼。
他打着誅殺邪修的名義,誰敢說什麼?
事後就算有人質疑。
證據呢?
沒有證據,空口白牙,誰能相信?
真相,真的要被他扼殺。
「童伯乾!」
明一緩步走來。
他當年前往獨龍山,為了破開顧雲清的陰局,毀了這一身道行。
否則若是修行至今,就是童伯乾,也不如他。
雖沒了道行,但他的資歷尚且擺在這裏。
以他在道門的名聲,就是許多大宗師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喊一聲「真人」。
「可否讓他開口?」明一問道。
童伯乾道:「沒有這個必要。」
明一道:「我認為有這個必要。」
他取出一張符篆,夾在兩指之間:「至多一炷香的時間,道場護法真人與靈獸,將前來此地。你讓他開口,將事情道個明白,這符,我收起來。」
道場護法真人,雖是真人,卻堪比大宗師。
就如今虛今空今文,雖有比肩大宗師的品德與道行,但對其絲毫不感興趣。
童伯乾道:「明一真人,連你也要保他一個邪修?」
明一道:「你硬要將我們都與邪修靠攏,我也無話可說。但在他開口之前,你不能動他。」
童伯乾輕輕一笑,說道:「明一真人,你猜一猜,一炷香的時間,以我童伯乾的手段,能不能將這邪修解決了?」
明一神色鄭重道:「童伯乾,請你一定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永遠也真不了。」
「多謝真人提醒。」童伯乾手從袖中探出,明一手中的符篆,已然落入他的手中。
噗嗤一聲,符篆燃起,化作灰燼在夜風下飄散。
明一點點頭,什麼話也不說,轉身走到陳陽面前:「走吧。」
「明一師叔……」
「走。」明一搖頭。
童伯乾決心要殺趙冠青。
這裏沒人能攔得住。
就算他用命來脅迫,也起不了作用。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
陳陽在這裏阻止,無異於以卵擊石。
很叫人絕望,但這就是現實。
「我不走。」
陳陽搖頭。
被釘在樹上的趙冠青,想要掙脫,但黃符已經將他七竅封住,肩膀的劍,更是將他真氣封死。
他此刻就是任人宰割的魚。
他不甘心。
隱忍十六年。
終於逃出來。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卻依舊要以失敗告終嗎?
老天爺,你為何如此不公?
我的師門因我而蒙羞,我深愛的女人,也死在卓公眉的手裏。
現在,依舊不給我一點機會!
「不走?就留下。」卓公眉冷冷道。
「你回去。」
黃東庭忽然對陳陽說道。
陳陽一怔,便聽他說:「這是崇真宮的事情,與你無關。」
「與我有關。」陳陽道:「我說了,這裏是茅山,江南的茅山!」
「要抓人,得先問我同不同意。」
「而現在,我不同意。」
陳陽看向卓公眉與童伯乾,語氣放平,說道:「二位,我建議你們不要如此焦急。給他十分鐘的時間,將事情說清楚。若是挑撥離間,再殺不遲。若其中真有隱情,豈不是令一名道門的弟子無故蒙冤?」
「噗!」
他剛說完,腳邊上的泥土突然就炸開了。
童伯乾道:「讓開。」
陳陽一笑,搖頭:「不讓。」
方青染一群人已經快急死了。
陳陽倔強的像一頭牛。
這種時候,居然還如此堅持。
雖然他們覺得,陳陽的堅持是對的。
可這種堅持,毫無意義。
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童伯乾乃是築基修士。
就連趙冠青,也是一名築基修士。
這裏,除了黃東庭之外,沒人能與他們過上兩手。
就算是黃東庭,也只有一個人。
卓公眉拖住他,童伯乾輕鬆就能擊殺趙冠青。
這種堅持,有何意義?
「公眉。」童伯乾道:「請陳玄陽真人離開這裏。」
「是,師傅。」
卓公眉劍拖着地,向陳陽走去。
劍鋒在泥土上慢慢的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那種聲音令人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同時不斷的施加一股壓力。
「能解決嗎?」陳陽忽然問了一句。
黃東庭蹙眉:「你在跟我說話?」
陳陽笑道:「這裏除了你我,還能有誰?不和你說話,和誰說話?」
黃東庭道:「一個卓公眉,沒問題。」
言下之意,他能拖得住卓公眉,卻無法應付聯手的兩人。
「卓公眉,交給你。」
「童伯乾……」陳陽重新握住劍柄,說道:「交給我吧。」
「你?」
「有問題?」
「他是築基修士。」黃東庭以為他不知道童伯乾的具體深淺,善意提醒一句。
「我知道。」
「築基而已。」
陳陽一笑:「我也想知道,與一名築基的大宗師交手,究竟是什麼樣的體驗。」
黃東庭道:「你今日方開七竅,放在你的年紀,前途無量。這件事情,你大可不必插手……」
「放心,我這麼做不是要讓你欠我人情。」
陳陽打斷他,提着劍指了指地面:「外省的人,來這裏,就得遵守江南的規矩。在江南,從今往後,我陳玄陽說了算。」
他這話,不僅是說給童伯乾二人聽。
更是說給白徐子等人聽。
眾人聽着他的話,只覺此人真是莫名其妙的一股信心。
劉元基看着此刻的陳陽,卻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似曾相識……
他想起來了。
多瑪群山屠龍時,天師府斬殺黃景時……
似乎,也是這般自信。
誰都不放在眼中的自信。
放眼天地之間,都無人能令他高看一眼的自信。
真是太他媽熟悉了!
劉元基摸了摸心臟,那裏跳的很快。
這小王八蛋,又要放大招?
他快速的抬頭,夜色漆黑,沒有烏雲,沒有暴風雨,更沒有雷鳴電閃。
他沒有匯聚信仰,也沒有用妖獸鮮血召喚神將。
那他……
「冥頑不寧。」
卓公眉走到跟前,手中長劍一轉,寬闊劍刃對着陳陽的臉頰就抽去。
空氣從劍刃兩側刮過,發出嗚嗚之聲。
「鐺!」
黃東庭橫劍攔住,卓公眉也就放棄了抽打陳陽的計劃,與黃東庭戰在一起。
黃東庭不時側眼看向童伯乾,後者已經動了。
正向着大樹走去。
黃東庭不曾想會有這種變故。
此次前來,孤身一人。
若提前知曉,他必然要請方師祖出山。
方師祖若是在此,哪裏輪得到童伯乾耀武揚威?
遠處樹冠上。
李玄機輕輕的從樹幹上站了起來。
他嘴角勾着一絲輕笑。
到底還是有他出場的機會。
然而……
他臉上的笑容,也只是浮現一秒,便悄然凝固。
「轟!」
一股無形之勢,從陳陽身體之中,擴散開來。
如一陣狂風,卷集冬日的枯葉,形成一小片風漩。
陳陽身體之上那猶如鋼鐵一般的道服,任由身旁狂風如何吹拂都是沒有半點動靜。
好似與世隔絕。
一動,一靜。
如此形成,劇烈衝擊着眾人的眼球。
「這……」
雲霄幾人,不可置信。
靈清瞳孔微微收縮。
他對魚躍龍門並不陌生。
對於築基,有一些了解。
他雖不曾親眼見過有人築基。
但修行之中,也與同門探討過。
即使一點也不懂,此刻只憑陳陽展現出來的情況,他也知曉。
這…就算不是築基的氣勢,至少也得是無垢之境,方能形成的。
「築基!」
明一的雙目,在黑暗中是如此清亮。
明北緊緊捏着拳頭:「怎麼回事?」
他擔心,陳陽學着趙冠青,過度消耗身體。
這份擔心並未發生。
他沒有察覺什麼不對勁。
這份氣勢來的的確突然,但並無絲毫虛浮。
反而,像是修行了許多年,方才有的凝實根基。
只是,這份堪比築基的道行,依舊打破了他們對於築基的固定認知。
沒有靈藥,沒有天材地寶,沒有大妖精血……
如何能築基?
他將這一切步驟,都省略了。
「這就是築基嗎?」
陳陽緩緩的睜開眼睛,臉上是享受的表情。
如同置身於溫暖海洋一般的感受。
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五指張開,握緊,仿佛擁有無窮盡的力量。
他抬起骨劍,心隨意動。
一層劍氣,從劍刃上緩緩凝現。
這份劍氣,無比凝練。
比起他施展出來的粗糙劍氣,凝練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抬腳,一步跨出,腳下空氣似有一塊隱形的台階。
右腳跨出,左腳抬起,身體,頓時凌空而渡。
眾人看見這一幕,驚愕不已。
不論是劍氣,還是此刻凌空而渡。
這都是至少築基,方才能夠做得到的。
「御空飛行,還是很困難。」
陳陽很快了解清楚,此刻的自己,能夠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築基修士,想要御空飛行,極難。
呂卿爾那般騷包的御空飛行,短暫幾秒鐘沒有問題,且極其耗費真氣。
若長時間御空,只會落個真氣耗盡,從高空摔下重傷的結果。
除非,跨過冰肌玉骨,踏入結丹之境,方能輕鬆自如的御空飛行。
「有些可惜。」
陳陽心裏輕嘆。
他無比懷念屠龍時,施展的身通。
御空飛行所帶來的快感,是任何事情都無法代替的。
只可惜,他當時忙着屠龍,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感受這些。
「築基…」童伯乾眼神閃爍,有些不太相信。
就算陳陽當着他的面築基,他還是不信。
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一個人,是如此築基的。
不論道門佛門還是仙門,亦或散修、江湖門派。
都沒有一個人。
可這份不可能,此時就切切實實,發生在他面前。
由不得他不相信。
正交手的黃東庭二人,也是看見這一幕。
兩人心臟不斷的抽搐。
陳陽說出那句話時,黃東庭以為他在說大話,根本沒當回事。
他已經做好準備,如果童伯乾動手,他就是拼着不要這條命,也絕對不能讓他動趙冠青一根汗毛。
他迫切的需要當年的真相。
確切的說,崇真宮迫切的需要這份真相。
誰能想到,陳陽就這麼不聲不響,突然就變強了。
震驚之餘,兩人皆是感到一股無法言明的挫敗。
他們苦苦修行數十年,方有今日之成就。
可陳陽,呼吸一下空氣,喝一口涼水,都特麼的能變強。
這叫人怎麼活?
如果不是不能離開這裏。
他們絕對立刻就離開這裏,不想多看陳陽一眼。
「噗!」
陳陽轉身抓住趙冠青身上的劍,輕輕一帶,就拔了出來,順手將符解了。
「我欠你的。」趙冠青認真道。
只是,不知道何時能還。
這輩子,恐怕都不一定有機會還了。
他快速在胸口點了幾下,將血止住,抓起自己的劍,便是要衝上去。
「九叔。」
陳陽攔住他:「你好好休息,他,交給我。好好的將當年的事情想一想,然後讓諸位真人,都聽一聽。」
趙冠青猶豫了兩秒,點頭道:「小心。」
剛剛隨手一攔,他接觸陳陽的手臂,能夠清晰感覺到,陳陽此刻身體之中,究竟蘊含着多麼濃郁的真氣。
就是自己,竟也比之不上。
「唰唰!」
陳陽隨手挽出一朵劍花,望向童伯乾:「童大宗師,這裏是江南,你確定,要從我陳玄陽手下奪人?」
「與邪修勾結,不惜對我出手,陳玄陽,我勸你三思後行。」
童伯乾抬手一指:「你且看看他們,兩千多人,誰與你二人這般攔我?他們不攔,你們攔。你是要一錯到底嗎?」
「呵呵,童大宗師好口才,晚輩比不得您。不過還是那句話,這裏是江南,要做什麼,得先問一問我同不同意。」
童伯乾見他軟硬不吃,也不與他廢話,在場中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抬手一招將長劍抓回手中,猶如一頭正在捕食的野獸,冷靜而肅殺。
輕貼地面的長劍,沿途直接在青石之上,帶出一條長長地火花以及深深痕跡。
陳陽目光平靜的望着那直衝上來的身影。
換做先前,面對這份短距離的加速,他可能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而此刻,他可以輕鬆的看清對方一舉一動。
腦海之中,迅速分辨對策,並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在童伯乾即將距離其周身十米範圍之時,陳陽終於是有所動作。
腳尖輕點地面,身體猶如狂風中的落葉,飄蕩閃爍着,瞬息間,便是與那暴沖而來的童伯乾交錯而過。
交手霎那!
童伯乾手中長劍極其自然地橫削而出,藉助着身體衝擊之助,幾道細小地劍氣,率先離劍而出,對着陳陽脖子切割而去。
一招一式,都極為致命。
根本就是奔着殺人去的!
陳陽黑眸微沉,臉上也不復一絲笑容。
捕捉到童伯乾衝擊之後的驟然停頓間隙,骨劍微微抬起,隨着叮噹聲響,以及一些細小的火花,那幾道劍氣,輕鬆被擋開,沒能對他造成半點傷害。
而將這一波攻擊抵擋之後,陳陽微微抬目。
眸子斜瞥了一眼擦身而過的童伯乾,右臂順勢揮動。
骨劍帶起一股勢大力沉的兇悍勁氣,頭也不回對着身後橫砸而去。
勁氣的壓迫,將童伯乾身上道服,壓得緊緊貼在皮膚之上。
感受到身後呼呼作響地壓迫勁氣,童伯乾眉目緊擰。似是有些意外對方感官之敏銳,行動之迅捷。
手中長劍暴刺而出,夜光照耀下淡青色的長劍在虛無的空氣中留下一道青色弧影。鋒利劍尖,似乎是穿透了空氣阻礙。
隨着「叮」地一道清脆聲響。
劍尖直直點在橫砸而來的骨劍之上。
兩者瞬間相觸。
骨劍上所蘊含的巨大力量,令童伯乾吃驚。
他手中相比之下略顯修長的長劍,此刻竟是被壓成了一個極為驚心動魄地弧度。
這副似乎隨時都將折斷地驚險畫面,讓得四周眾人,都不禁呼吸停滯。
由此也可見,陳陽這一劍,究竟蘊含着多麼恐怖的力量。
然而長劍雖然被壓迫成如此驚險弧度,可卻並未就此斷裂。
在劍尖即將貼到童伯乾袖袍時,後者腳掌輕跺地面,劍上力量開始暴漲,彈開了這一劍,兩人雙雙錯開後退。
童伯乾腳後跟在地上一點,止住退勢,將劍交在左手,右手虛空快速畫符。
長劍微光一閃,隨手拋向空中。
同時身形再度衝上陳陽。
「御劍訣!」明一有些擔憂。
身為大宗師,哪一個也不是簡單的。
手中沒有幾樣拿得出手的東西,反而平白的辱了宗師之名。
「唰!」
陳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拋入高空的長劍,在童伯乾御劍之下,並非向他攻擊。
而是,朝着身後的趙冠青射去。
他的目的是殺死趙冠青,而非與陳陽拼個你死我活。
簡單交手,他發現自己短時間內絕不可能解決陳陽。
甚至,就算放開了打,他恐怕都不一定能戰勝陳陽。
既如此,就沒必要白費力氣。
早點解決趙冠青,早點結束此事。
「今天有我,你別想動他一片衣角。」
陳陽反手握劍向後一擲。
「叮噹!」
從夜空婉轉如蛇一般射向趙冠青的長劍,被骨劍刺個正着,擦着趙冠青而過。
「陳玄陽,你一定要阻我嗎?」童伯乾皺眉質問。
陳陽根本不搭話。
童伯乾雙手結拳印,腳下青石粉碎,泥土開裂,一時間塵土飛揚。
陳陽毫無可懼,百拳化簡,一拳一腳返璞歸真。
兩人打的砰砰作響,偶爾有大樹被波及,便留下一道深深拳印,亦或一腳踢出,巨石粉碎。
眾人看的心驚之餘,又感到激動澎湃。
築基修士,舉手投足,開碑裂石,大地龜裂,破壞力堪稱恐怖。
他們這些連七竅都未開的人,放在兩人面前,真的是連看都不夠資格。
人群之外。
有一行五人,正快速向這邊趕來。
他們帶着怒火而來。
他們聽見動靜了。
加快腳步。
幾分鐘後,他們來到這裏。
看見場中有人交手,定睛一看,不免失神。
這種程度的交手,恐怕已經不是簡單地切磋了吧?
而且,他們隨手結的拳印,圍繞着場中快速掠過的飛劍,以及偶爾丟出的符篆威力……
這…是無垢境的修士?
恐怕就是築基,也不過如此吧?
回過神來,他們快速的在人群之中搜尋着,最後定睛,走向春雨。
「春雨……」
「不要說話。」聽見聲音,春雨回頭,看見趕來的掌門等人,立刻有些焦急的低聲說道。
掌門他們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就向這邊趕來。
緊趕慢趕,總算趕到。
聽見春雨的話,掌門五人不解。
春雨也不與他們解釋,拉着小六幾人,就匆匆向遠處走去。
走遠了,她快速的將這裏發生的事情與他們說了。
聽完之後,掌門震驚:「他是築基修士!」
「我也不願相信,但你們也看見了,與童伯乾大宗師對手的,就是陳玄陽!」
春雨一口貝齒幾乎咬碎。
陳陽如此厲害,他們根本就看不見報仇的希望。
他們也不是想要報仇。
只是,想討要個說法。
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但雖然死了,屍體也是能夠創造一些價值的。
今天當着這麼多真人的面,她覺得,若是大鬧一通,多少能獲得同情。
然後讓陳陽補償一些。
誰能想到。
那個陳玄陽,這麼厲害!
面對大宗師,都不逞多讓!
找他要補償,無異虎口奪食,說不準到時候給他們一人來上一劍。
掌門五人相視無言,忽然感到很悲哀。
良久,掌門說道:「我們回去吧。」
「師兄他們的死……」
「這個仇,我們報不了。」掌門搖頭:「這裏是道門的地方,若是得罪了他,以後再進山里,他若要暗中對我們下黑手,怎麼辦?」
眾人沉默。
掌門說的,有道理。
於是,他們相伴離去。
另一邊。
陳陽四人,已經戰到白熱化。
卓公眉幾次想要越過,去擊殺趙冠青,都被攔住。
哪怕他祭出一件法器,依舊被攔住。
他有法器,黃東庭就沒有?
而童伯乾,同樣惱火。
陳陽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不管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破開。
「玄陽真人,得罪了!」
童伯乾冷哼一聲,取出一塊黃銅羅盤。
他左手托住黃銅羅盤,右手連續丟出八張符篆。
黃符遇風便飛,圍繞陳陽,各自飛向固定方位,漂浮在半空,而後瞬間燃燒,化作灰燼。
「八卦?」
陳陽看的分明,這八張符篆所落方向,若從高空看,恰好對應八卦方位。
而他,則剛好身處八卦陰陽之間。
此地如同一塊巨大羅盤。
而陳陽,正被困在羅盤八卦之中。
「巽!」
童伯乾手捏御風訣,輕喝道。
頓時,一股狂風憑空而起,狂風霍霍,卷集而來,近乎要將陳陽整個人都捲入高空。
「這是什麼法器?」
若是陳陽的見識,其實不算少。
可偏偏關於法器,他所知不多。
童伯乾掌心這尊羅盤,顯然就是一件威力不俗的法器。
他來不及尋思,下盤向下微微一沉,如有千斤一般身形下墜。
但狂風太烈,吹的他臉龐生疼,道服獵獵作響。
隨着童伯乾手訣不斷的變幻之下,狂風如同妖風,好似一柄柄刀子般凜冽,不斷的割向陳陽的臉龐。
「三元八卦盤。」雲霄輕哼一聲:「靈寶觀好東西不少。」
語氣里明顯有幾分說不上來的莫名情緒。
像是嫉妒,又有點羨慕。
「玄陽小子擋不擋得住?」雲霄注意力放在陳陽身上,有點小擔心。
不過就算陳陽今天輸了,也足以自傲。
他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道士,能把一個大宗師逼的拿出法器來施展。
傳出去,丟人的是童伯乾,賺名聲的是陳陽。
至於陳陽為何突然一下子變得這麼強。
說句實話,雲霄已經麻木了。
這小子的底牌,層出不窮,變態的很。
一想到自家祖師爺的神像,在陵山道觀門口長跪不起,他就忍不住長嘆。
為何同樣是道觀,但道觀與道觀之間,卻還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這份差距體現在道觀的傳承。
天師府能夠做到,讓歷代天子都認可,並將天師一稱作為榮譽保留,這就是先輩所留下的無上榮譽。
不論對外的名聲,還是對下的傳承,這類龐大的道觀,所擁有的底蘊都非普通道觀所能相比。
陵山道觀,只有一個今虛。
卻硬是能夠讓這小小的道觀,受到仙神庇佑。
而陳陽作為陵山道觀第二任住持,無疑是最大的獲益者。
至少,雲霄是這麼認為的。
他覺得陳陽能有今天的成就,自身努力不可或缺,今虛為他鋪好的路,也是重中之重。
「這個羅盤,真不錯。」
陳陽大致明白童伯乾這件法器的厲害之處。
以八卦方位為點,將人困在其中,以風雷火水進行攻擊。
巽為風,以御風訣控之,狂風如刀、如劍。
就是一頭大妖在其中,也將片刻被狂風卷集切割重傷。
「好好待在裏面。」
童伯乾道了一聲,沿着八卦邊緣走向趙冠青。
「這可困不住我。」
陳陽輕輕一笑,持劍就要從狂風之中衝出。
童伯乾哼一聲,這小子是真的不知死活。
他若真要下死手,豈會如此簡單?
他不過才啟動巽位,單是這狂風就足以令他受困。
若啟動離位,坎位,只叫他有死無生。
然而,就在他剛走兩步,發現陳陽竟是真的要衝出來。
他心頭大驚。
巽位竟然不能困住他?
「陳玄陽,你別逼我!」
「童大宗師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就是。」
他也想見識見識,這羅盤法器,究竟有多麼不俗。
他如今可是築基之巔,童伯乾與他,差距甚大。
何況,他連令旗都還沒有拿出來。
童伯乾臉色變幻不定,似是在猶豫。
最終,他左手也捏出一個手訣:「你與這邪修勾結不輕,今天,宰了你,也不為過!」
「離!」
他輕喝。
頓時,陳陽東方,八卦離位,一團火焰憑空而現。
黑暗之中如此耀眼,熊熊升騰,炙熱的溫度撲面而來,似能融燒一切。
巽為風,離為火。
此刻狂風不止,天火如牆,將陳陽攔截在其中。
陳陽望着鋪天蓋地的大火,神色不動,在童伯乾的注視下,抬腳,邁開。
「你找死,莫怪我!」
童伯乾心中自語,不再有任何猶豫,火勢如牆,向着陳陽傾壓而去。
眾人絲毫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這火牆已經將陳陽壓住。
風火交融,瞬間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咆哮之聲,形成一道火龍捲,沖天而起。
四周草木皆在片刻被燃燒成灰燼,泥土都焦黑。
方圓數百米,都被火龍捲照耀的如同白晝。
時隔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
「童伯乾,你好大的膽子!」明北怒聲吼道。
「與邪修勾結,我殺他,乃是為道門除害。」
童伯乾淡淡的說道,心中沒有絲毫愧疚之色。
他望着懊悔的趙冠青,說道:「因為你,道門損失了一名真人。趙冠青,十六年了,你依舊死不悔改,今天,我便將你誅殺!」
「呵呵。」趙冠青冷笑:「童師叔,為了殺我,你們師徒真是不擇手段到了極點。可憐玄陽因我而死,他還這麼年輕,未來無限,卻因我而死……」
「殺了我吧。」
他張開雙臂:「來啊,殺了我吧,我死了,當年卓公眉親手殺死常素琴的事情,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死!」
童伯乾眼眸怒睜,一步出現在他面前,手掌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
他憤怒,無比的憤怒!
這該死的狗東西,竟然說出這種話!
哪怕只有一句,也足夠令人遐想連篇。
的確,這一句,足夠了。
「是卓公眉殺死的常素琴?」
「不是趙冠青殺的嗎?他自己當年也沒有否認啊?」
「到底是真的,還是故意挑撥?」
「童大宗師這麼激動,恐怕是真……」
那人不敢說了。
此刻的童伯乾,很可怕。
他的情緒幾乎失控。
那股怒火,令人膽寒。
「趙冠青,你真的該死!」
「當年我就不該留你的命!」
「你殺死了常素琴,十六年不知悔改,竟然還想挑撥是非,你居心叵測,當誅!」
童伯乾一字字一句句羅列他的罪名,幾乎要用言語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不得翻身。
「童大宗師,我勸你鬆開手,不然的話,他死,你的徒弟,也得死。」
身後響起的熟悉聲音,讓童伯乾身體微微一震。
那是…陳陽?
他有些僵硬而不自在的轉過身,看見毫髮無損,不知何時出現在卓公眉面前,並將骨劍抵在卓公眉眉心的陳陽,下意識的看向那團火龍捲。
烈火已經消失。
狂風也不知何時消散。
一切回歸平靜。
黃東庭站在一旁,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從火中優雅走出的陳陽,然後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出劍速度,輕鬆治住了卓公眉。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趙冠青與童伯乾身上時,陳陽正在以一種常人所無法企及的手段,破開三元八卦盤的巽風離火。
這般手段,令人無法理解。
陳陽以為這火有多厲害,結果連自己的道服都燒不爛。
相比之下,三元八卦盤,似乎比不得他的常青道服。
「童大宗師,我在跟你說話,聽見了嗎?」
陳陽手裏的劍鋒,點了點卓公眉的額頭,將他從失神狀態拉回現實。
「一命換一命,還是全部殺了,你來說,我配合你。」
童伯乾臉色更陰,抓着趙冠青脖子的手,一點一點的鬆動了。
「師傅。」
卓公眉神態平靜,說道:「殺了他,靈寶觀,不接受威脅。」
童伯乾內心掙扎,最終,他還是鬆開了手。
但雙眼之中,有殺意跳動。
「玄陽這次玩的有點大。」雲霄捕捉到童伯乾的神色變化,擔憂道:「道場那些傢伙,什麼時候過來?」
在沒人能夠制衡童伯乾的情況下,就算當年事件有隱情,若是在這裏說出來,證明是童伯乾師徒的錯。
然後了?
誰來處置?
他更擔心,事情一旦從趙冠青口中公佈,會令童伯乾二人徹底的放開,更加無所顧忌。
到時候,恐怕會死很多人。
「來了。」金圓輕聲道。
他們望向道場方向。
那裏草木微動,有動靜傳來。
不消片刻,一個看模樣並不顯老的中年道士,手中搭着一把拂塵,背後插着一把劍,像一名苦修,走入場中。
看見此人出現,童伯乾眼中殺意瞬間消退。
他知道,今天,大勢不可違。
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十多歲,整個人的情緒,都消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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