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拍張國師的戲。
姜聞捧着劇本直搖頭,嘟囔道:「詞兒不行,弱,忒弱。」
「怎麼就弱了?」
陳保國牛轟轟的,見了老薑也怵。
這人有一種天生的壓迫感,經常讓人懷疑自己的智商和底氣,除非直接比他高一層面。
「你看啊,白景琦要整孫家,來賄賂府台。乾巴巴聊幾句,二十萬兩銀子出去,沒勁。有來有往,每句話都不掉地上,這叫好台詞,咱改改。」
「這個……」
陳寶國犯合計,郭保昌那邊拍上了,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
正此時,許老師晃悠過來,「怎麼着,聽說有人要改詞兒?」
「得改,不然戲不好。」姜聞硬氣。
「你倆進屋摳去,別耽誤事兒。」
倆人進屋了。
許非轉到另一邊,只見侯詠掌鏡,田壯壯執行導演,張輝軍劇務,還有個何群虎視眈眈……
裏面佈置個行宮內景,宮女太監站在一旁,趙奎娥飾演的慈禧上座,張國師演的李蓮英垂首伺候。
郭保昌也扮上,像模像樣道:「上次所獻八寶成藥,乃京城百草廳白家老號所進……」
「白家到底犯了什麼事兒?」
「誤下甘草,嬪主子歸天了。」
「我聽說白家是冤枉的,不是叫你查過麼?」
「這事您沒叫奴才……」
拍了一小段,都覺着張國師演的差點,但不好意思說,反正來客串的。
正接着拍,忽聽一人喊:「停!」
「李蓮英注意一下,你這太監比老佛爺譜還大呢。」
「……」
大家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有人起頭,他們也敢說了。
「李蓮英演技差點啊,我就沒見過中氣十足的太監。」
「過於陽剛了。」
「好歹拿過東京影帝呢,讓大夥見識見識。」
這麼一嚷嚷,張國師也不好意思,忙道:「對不住啊,我是有點沒入戲,再來一遍?」
「來吧。」郭保昌樂道。
於是又拍了幾條,表現明顯好多了。
搞定這邊,轉場去那邊。
特娘的姜聞和陳保國才出來,都挺得意。
「改好了?」
「好了,不改不知道,一改真叫妙。」
郭保昌接過,嚯,比原來多出兩倍,「這詞兒好,不過跟說相聲似的,注意點分寸,別整的太詼諧。」
「得嘞,您瞧好吧。」
又開始拍。
「給我派了一萬兩的軍餉。」
「我替您墊辦。」
「我還欠了三萬兩的債。」
「我幫您還了!」
「我家老太太就愛吃你那一口瀧膠。」
「打今兒起,我包圓了!」
「我太太非要修祖墳。」
「祖墳我來修!」
「我兒子好賭,一宿就輸了三萬多兩。」
「大侄子的事兒,我管!」
「我窮有窮志氣……為官嘛,你得清廉啊,不能讓老百姓戳咱後脊梁骨啊……二十萬兩銀子,我把事兒給你辦了!」
「哈哈哈!」
「好好!」
一鏡到底,連倍兒都沒打,一幫大佬齊齊稱讚。
嗬,老薑對着許非這個睥睨,這個霸道,這個居高臨下。
許非懶得理他,等晚上收工,請大夥吃了頓飯。除了侯詠、田壯壯,餘下連夜離開,真若揮一揮衣袖,留下一地熱鬧。
此後幾天,《大宅門》屢見報端。
更有陳楷歌、李雪建、寧婧等大腕客串,那三個劇組已經麻木。
又有人攛掇許非演個角色,許老師才不演,但也想露一小臉,遂跟郭保昌商量,在片頭做點文章。
郭爺想做一段水墨畫片頭,打上製作名單。
如果觀眾留意的話,當出現「編劇&導演:郭保昌」字樣時,是一個男人跪拜在門口的畫面。
因為他母親不想把這些「家醜外揚」,郭保昌還十分想拍,覺得愧對親人,於是萌生這麼一個想法。
他母親已經去世了。
而許老師見縫插針,自己掛的是「總監製」,也想畫只小人在裏頭,就當是自個。
這叫設(不)置(要)彩(逼)蛋(臉)。
……………………
象山產海鮮,不在新橋,在石浦。
眼下暑熱漸消,正是海貨變肥的時候。大清早,一艘中等規模的漁船離開碼頭,出海撒網。
這艘船非常不同,搞了個休閒艙,桌椅沙發都很講究,還有小廚房。
甲板上,兩個雇來的漁民低聲議論:「那人是啥來頭?」
「聽說是京城的大老闆,愛吃海鮮,吃好了給咱們投資。」
「投資啥?這地方能幹啥?吃飽了撐的,花錢買這……哎,我看那女人好,又有錢又漂亮,這要是給俺……」
「咳咳!」
一人咳了咳,那人瞅瞅站在艙外紋絲不動的幾個保鏢,悄悄啐了口也不敢再說。
過了會收網,嘩啦往上一摔,什麼蝦潺、墨魚,小梅魚、白蟹、海泥鰍……滿滿登登。
船上有廚師,現場烹製上桌。
「真好吃!」
「miamiamia!」
「真好吃!」
京城來的陳老闆,正對着一隻白沙枇杷讚不絕口,見海鮮上來,嗖的把枇杷一扔。
粗糙的烹飪手法,但透着食材最優秀的氣勢,鮮!
「這個是什麼?」
「辣螺。」
「這個呢?」
「佛手。」
「嗯?」
小旭拈起一隻,醜醜的,像幾根三角形的腳趾伸出來,「真能吃麼?」
「這叫龜足,你們嘗嘗。」
許非掰開硬殼,露出好像蟹肉的白肉,一手餵一個。
「嗯,好吃!」
「很有嚼勁。」
倆人相當滿意。
這東西又叫佛手貝、佛手螺、狗爪螺,起初沒人吃,因為太醜,後來慢慢火了,價格昂貴。
小旭左一口右一口,還有張儷伺候着黃酒,嗨皮的不得了。
「陳老闆吃的怎麼樣?」
「好吃呀!」
「那不表示表示?都說你大款來投資呢。」
「那就投唄……」
小旭眨了眨眼睛,道:「搞個象山海鮮節吧,我們給宣傳。」
「陳老闆豪氣!」許非豎大拇指。
「還真可行,你是愈發能幹了。」張儷也讚許。
吃飽喝足,一嘴海蠣子味兒。
漁船返航,嘟嘟嘟行駛在海面上,風吹來又涼又濕。張儷看着外面景色,忽道:「我發現你近來有些大手大腳。」
「怎麼了?」
「你看你,吃海鮮就買了條船,跟以前可不一樣。」
「這還用問?許老師有貓膩兒瞞着我們。」
「我可沒瞞啊,不是沒機會說麼……」
許非最近確實很嗨皮,頓了頓道:「前陣子泰銖被攻擊,我不是小小摻合一腳麼,賺了一點。」
「一點是多少?」
他比了個手勢,二人驚訝,「六千萬,美元?」
「嗯。」
哇!
倆人又開始擔憂,道:「他們轉戰香港了,你還跟着呢?」
「風險很大呀。」
「富貴險中求嘛,機會太好了。哎呀沒關係……」
許老師一手抱過一個,「我心裏有數,什麼時候見我吃過虧啊?」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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