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夢之冷月無聲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哭的。」清朗的男音入耳，打碎了銀狐破碎不堪的回憶。

    看着從樹上輕輕落在自己身邊的人，銀狐只冷哼一聲不予理睬。

    嘴角勾起一抹笑，琥珀道：「恭喜啊，就要嫁人了。」

    眸子驀地一暗，銀狐拔劍揮向身邊的人。

    一抹得逞的笑漫上嘴角，琥珀倏地離開原地，看着一頭銀髮的女子滿含怒意的眸子，琥珀心道：「這才是銀狐，真正的銀狐。」

    是了，他何曾見過如剛才那般無助的銀狐？又何曾見過那似乎被悲傷瀰漫的銀狐，在他心裏，那個一頭銀髮的女子應當是堅不可摧的，又或許，只是他希望那個女子是堅不可摧的，哪怕是那樣冷漠，哪怕是從不給任何人好臉色，卻也總比，那被悲傷包圍的她要好得多，至少，可以讓人欺騙自己，她，不那麼令人心疼。

    瞬間交換了十多招，琥珀嗤笑道：「這就是你的實力？」

    握緊「冰魄」的手再次加力，她將一腔怒火與哀傷全部發泄在眼前這個幸災樂禍的男人身上。

    俊朗陽光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他道：「銀狐，你還不夠強啊！」

    是了，她還不夠強，所以，他要將她拱手送人嗎？只是因為她不夠強？

    出劍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她頹然跪在地上，原來，眼淚也可以這麼苦。

    修長的手搭上她的肩，琥珀在她身旁緩緩蹲下，嘴角仍是噙着一抹笑，但那笑里，滿含着深深地憐惜。

    「想哭就哭吧，何必忍着？」

    推開他想要為她拭淚的手，銀狐別過頭去不去看他。

    輕輕將她攬入懷中，他下頜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他溫聲道：「傻丫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將臉埋在琥珀懷裏，她痛哭失聲，奮力捶打他的胸膛，她哭喊着問：「為什麼？」

    將懷中的人緊了緊，琥珀任她捶打發泄，等她哭的累了，累到睡了，才將她輕輕抱起，送回她的房中。

    剎血閣。

    「門主，真的要銀狐嫁人？」琥珀聲音中有一絲疑惑。

    「你在懷疑什麼？」

    「屬下只是覺得，門主常說，殺手，不能有情。」

    「那，你按本座說的做了嗎？」冰冷的聲音中透着危險。

    琥珀眉頭暗皺，「門主，屬下只是覺得……」沒想好如何措辭，琥珀皺着眉靜靜地看着逝魂。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門主沒有認真聽他講話。然而，他猜對了。

    逝魂看着琥珀左臂一處劍傷，他清楚，那時「冰魄」留下的。

    思緒似是飄到了兩年前，那時，他剛剛建立逝魂門，正是網羅人才的時候。

    他記得那是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那男子三十歲上下，他見到那個男子的時候，那男子受了重傷，他本沒想要與那男子有什麼交集，卻聽那男子問道：「你是，那個逝魂？」

    他停下腳步，冷冷的道：「你要殺我？」

    同為殺手，逝魂感受得到男子身上的死亡的氣息。

    「不，我，想求你一件事。」

    鬼使神差的，逝魂竟然俯下身子道：「說。」

    於是，正是有了這次邂逅，才有了逝魂在花樹下救了銀狐的一幕。

    男子告訴逝魂，他有一個徒弟，天資聰慧，希望逝魂能夠把她收到門下，這樣，那孩子，也就不必這樣跟着他，過居無定所的日子。

    逝魂問他：「你們獨狼一派一向只收一個徒弟，讓她拜到我的門下，你不怕你們獨狼失傳嗎？」

    男子笑了笑，本是不會笑的男子，卻沒想到也能笑的這樣好看，他說：「她是個好孩子，不該走這條路，可是，陰錯陽差卻再也不能回頭。我希望你能給她庇佑，只要她能好好地，就好。」

    那男子說這句話時眼中是滿滿的自豪與寵溺，逝魂知道，他又想起了那個聰慧的女孩兒。

    於是，他答應了。

    當他趕到那個花樹下的茅屋，那個女孩正與五大高手對陣，亂花漸欲迷人眼，紛飛的花瓣也迷了他的眼，那如在花中翩翩起舞的女孩，那倔強的不肯服輸的女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於是，他果斷出手，但是，他並沒有馬上殺死那五個高手，而是一手環上女孩兒的腰，一手覆上她握劍的手。

    女孩的武功還是太弱，所以，他決定利用這幾個將死的高手做女孩兒的陪練，他手把手教她閃躲和攻擊的技巧，只希望她能在半年之內成長起來，畢竟，那個男人的時間不多了。

    臨走時，她問：「你是誰？」

    他停住腳步，想着還是讓她度過這僅剩的快樂的半年，於是他答：「你不需要知道。」

    再次相見，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那個，曾求他收留這個女孩兒的男人。

    前一夜，他收到那男人的信，告訴他，今天就是那個女孩兒出師的日子。於是，按照預定時間，他來到了這個充滿悲傷的地方。

    「獨狼」，並不是那個男人的名字，而是，他的師門。

    「獨狼」是一個沒落卻強悍的殺手門派，一個師父一生只收一個徒弟，而為了使唯一的傳人鍛煉堅不可摧的心性，在徒弟出師那天，都會經歷這樣殘忍的試煉——弒師。

    他給了她兩個選擇，「跟我走，或者，殉師。」

    是的，如果她禁不住這樣的試煉，那麼，就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甚至，無法活下去。

    那女孩兒心思的堅韌程度超乎他的想像，她白了頭髮，卻懂了師父的意思，於是，沒有絲毫猶豫，她說：「我跟你走。」

    回到了逝魂門，她的臉上還帶着淚珠，他道：「只有弱者才會流淚，而我，不需要弱者。」

    從那以後，那個女孩兒竟真的沒有再哭過。

    他還記得，那女孩兒擦乾了淚水，問他：「你，是個好人嗎？」

    他有些許恍惚，閉口沒有回答，是的，他是個好人嗎？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好人與壞人，該怎麼區分呢？如果從悠悠眾口來講，或許，他不是個好人吧。

    深吸一口氣掐斷綿延不斷的思緒，逝魂看着欲言又止的琥珀，緩緩開口道：「這是，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