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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新婢
龍五已是不耐煩聽了,沒有情緒地打斷了他,對身後道,「給他五十兩。」
又對大牛道,「今日之事,該如何做,你知曉吧?」
那張臉上還染着血,羅剎一般的眼神朝大牛看去。
大牛頓時渾身發寒,連連點頭,「是是!小人什麼都沒看見!二狗,二狗是自己誤踩了陷阱,被野獸咬死的!」
龍五點點頭,再次說道,「若是有任何謠言傳到我的耳里,你就等着全家受死吧!」
大牛立刻搖頭,「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龍五又掃了他一眼,命人將二狗的屍體拎走。
大牛在地上趴了半晌,直等周圍再無聲息,冷風吹得後背的冷寒涼意森森,才戰戰兢兢地抬頭。
看到地上一包銀子,一把抓過,落荒而逃。
……
夜火搖晃。
忙碌來回的身影在窗戶上不停晃動。
有人低低說話的聲音傳來。
「殿下如何了?」
「中了軟骨散卻還擅自動了內力,且動了不止一兩回,內力散亂,引得千金媚再次發作,只怕兇險。」
「那該如何是好?!」
「立刻去找葉尚春來!」
有人匆匆離去。
又聽屋內人再次說道。
「殿下從前是中過軟骨散的,應當知曉如何應對,怎麼此番會如此逞強?」
「還不是那個遲……」
「三哥!」這聲音頓了下,「若不是她,殿下此番還不知如何兇險。你就算再不喜她,也要分清好歹。」
另一個聲音默了片刻後,說道,「不過也幸虧這軟骨散解的及時,不然殿下此時只怕更是備受煎熬。這軟骨散,也是那遲姑娘解的?」
無人說話。
那人又輕輕地嘆了口氣,「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膽略和勇氣。她莫不是對殿下……」
無人說話。
屋內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暗夜習習,中元已過,魑魅魍魎,卻依舊夜行紅塵。
血路荊棘,這一步步,走得,竟是這樣艱難而慘烈。
……
「不要!」
遲靜姝猛地睜開眼。
一旁便傳來翠蓮驚喜的聲音,「小姐醒了!」
遲靜姝皺了皺眉,扭頭看去,就見翠蓮驚喜交加地彎下腰來,眼眶通紅,「小姐醒了?太好了,嚇死奴婢了。」
遲靜姝有些回不過神來,只當前夜之事乃是夢中。
可稍一動彈,便渾身劇痛。
不由輕哼。
翠蓮連忙扶住她,「小姐小心些,您身上……都是傷,不能亂動的。」
遲靜姝頓了頓,這才想起,那兩夜一日的驚魂,並非噩夢。
她是真真實實地在生死邊緣,又走了一回。
「扶我起來。」
軟綿的聲音沙啞疲累。
翠蓮趕緊地給她後背墊了幾個枕頭,也不讓她下床,柔聲道,「小姐,還是先不要起身了,您的腳上,都是……裂口子。」
說着,又哽咽起來,「怎麼就傷成那個樣子了?好好的腳,都……都……」
正說着,門口突然走進來一人,眉眼陌生,手裏端着個漆盤,漆盤裏一隻小碗熱氣騰騰。
走到遲靜姝的床邊,彎唇一笑,行了個禮,「見過小姐。奴婢在外頭聽到聲兒了,估摸着是小姐醒了,便去廚房端了一直熬着的藥膳來,小姐多日未曾進食,先吃些溫潤滋補的東西,對身子是極好的。」
遲靜姝看着她。
翠蓮這才想起來,忙道,「小姐,這是龍十二帶來的人,說是從太子殿下的死士裏頭挑的,身手極好,這幾日龍衛很忙不得護衛小姐,就讓她暫時照顧着。」
龍十二不會擅自給自己送人,難道是……蕭厲珏的意思?
一想到那人,遲靜姝心下又是一提。
看向那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兒,面容也頂多只能說是清秀,只是一雙眼,卻透着一股子讓人無法忽視的光彩。
不過,這樣的光彩不過一瞬,她低眉順眼下去的時候,整個人,又變成了一個極其普通的模樣兒,像空氣似的,引不起一點的注意。
遲靜姝暗驚——這就是死士麼?
便伸手接過她遞來的藥膳,吃了一口,頓時脾胃舒暢,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暖意來。
一邊問那女子,「你叫什麼?」
不想女子卻輕輕一笑,「奴婢本是死士,無名無姓的。」
遲靜姝一頓,翠蓮忍不住便露出幾分同情來。
死士,便是早晚送死的棋子或者武器,就不配有姓名麼?
女子注意到二人的神情,又笑道,「不過奴婢在殿下的死士隊伍里排行第四,所以有個暗四的代號。」
暗四。
遲靜姝放下小碗,搖搖頭,「雖然你只護衛我幾天,可這麼叫你,終究還是不合適。這幾日,我能不能給你換個名兒?」
對死士來說,賜名乃是認主的意思。
暗四也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微閃,垂眸微笑,「聽憑小姐的意願。」
遲靜姝想了想,又看了眼翠蓮,說道,「我先前有個丫鬟叫綠柳,現在這個叫翠蓮,你就隨着她們,叫……青杏。如何?」
青杏?
暗四想到了那種酸到讓人舌尖發麻的小果子,笑了笑,剛要說話。
就聽遲靜姝再次說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圓圓的,像杏子一樣,所以給你取個杏字,你若不喜,我們再換?」
竟是一副好商好量的語氣。
暗四跪了下來,笑着搖頭,「奴婢不敢,多謝小姐賜名。」
青杏,綿澀而無華,倒是也十分適合她。
翠蓮上前將她扶起,同是語氣真摯地說道,「那這些日子,就要拜託青杏姐姐了。我是個笨人,龍衛那些又都是男人,護不得小姐仔細。有姐姐在,我就安心多啦。」
她的手臂因為之前的燙傷,還有些不自然。
青杏看了眼遲靜姝,見她點頭,這才站起來,笑道,「殿下吩咐,奴婢自當會全力護衛小姐。」
翠蓮大喜——只覺得這太子從糾纏小姐以來,頭一次做了個最正確的決定。
正高興着,就聽遲靜姝問:「翠蓮,現在什麼時辰了,咱們現在這是在哪兒?」
翠蓮因為遲靜姝回來都高興糊塗了,又被青杏的出現給打斷,都沒來得及跟遲靜姝仔細說。
聽她問,這才趕緊地給她說道,「小姐,您是昨夜叫龍十二背到相國寺的。現在已是巳時末了,咱們現在在相國寺山下的東來鎮上。龍十二查探過了,周圍沒有什麼危險,便給咱們安頓在鎮子上的客棧里。」
翠蓮不善表述,可話也算說得明白了。
遲靜姝點點頭,又道,「相國寺那邊,如何了?」
翠蓮一聽,臉色就有點難看,先小心地瞅了眼遲靜姝,才小聲地說道,「廂房那邊燒毀了大半,嗯……死了不少人。」
遲靜姝果然立時就沉了臉,手裏的藥膳也不吃了,擱在一旁。
翠蓮心知她的不忍,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便繼續說道,「相國寺失火後,強哥跟他幾個兄弟都受了傷,現下也安排在客棧里休息着。又大夫瞧過了,都沒什麼大傷,說是養養就好了。」
看遲靜姝沉默不語,又道,「小姐,您再吃點東西吧?不管如何,不能壞了自己的身子。」
可遲靜姝哪裏還有胃口。
她的眼前,再次浮現那場大火里,奔逃的人群,耳旁,全是那些人嘶嚎痛哭的尖叫。
那倒塌的橫樑,那被壓在火舌底下的人影。
那個被扔出來的虎頭娃娃。
她閉了閉眼,問:「可查出因何起火了?」
這回翠蓮沒說話,看了眼旁邊的青杏。
青杏依舊是那副淺笑淡淡的模樣兒,朝翠蓮看了眼,「能否勞煩翠蓮妹妹迴避一下?」
翠蓮愣了下,看了眼遲靜姝,見她頷首,這才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青杏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到了遲靜姝跟前。
遲靜姝剛接過,就聞到了一股怪味,朝青杏看了一眼,打開,神色微變——一份供押。
而那怪味,正是噴濺在紙上的血液,因為有段時間了,都凝固到有些變色了。
她從頭到尾掃了一眼,眼神漸漸冷寒下來。
青杏在旁邊說道,「確已查證,參與此次於相國寺縱火的人員,前後近數百人。其中另有相國寺的和尚十二人,懸賞通緝的殺人兇犯七人,還有京城鎮遠將軍府的家丁護衛近百人。」
遲靜姝慢慢地攥起那份供押。
青杏看了她一眼,又道,「直接參與中元節那日相國寺大火的人,有在寺中縱火的二十三人。後龍衛在山下搜尋,又搜到了一群接應的人馬,和在回京路上埋伏的一群人馬。」
遲靜姝單只是聽着,就已覺得頭皮發麻。
前有相國寺大火趁亂擄劫,後有回京路上暗設埋伏。
為了捉她,竟不惜耗動如此周折,前後連環的算計陷阱,也不能叫她輕易脫身!
這樣的天羅地網,周密無遺!
又是買通和尚,又是找來窮凶極惡的匪徒。
徐家,這一回,是鐵了心地要將她帶走麼?!
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徐媛?還是因為遲敏敏?又或者,貪圖其他什麼?
猛地想到那夜被徐雲山揪扯着凌辱的一幕,遲靜姝一下攥緊手裏的供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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