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魯安和扶着安晨微,擔憂地看着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你現在什麼都別想,我扶你去沙發坐會兒,喝點水緩一緩。」
說完,魯安和不等安晨微回應,扶着安晨微到單人沙發坐下,並將她身後長長的婚紗裙擺收攏在旁邊。
魯安和整理婚紗時,安晨炐拿起茶几上的水壺,倒了杯水送到他姐面前,安晨微接過水杯,扯了扯唇,想跟弟弟說聲謝謝,乾澀的喉嚨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她輕輕頷首,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杯子裏的水。
忙活完,魯安和直起身體,見好友已經喝上水,她什麼都沒說,靜靜地站立在安晨微身邊,抬眸看了司徒慎一眼,心中冷哼,俗話說的好,有什麼樣的上司就有什麼樣的下屬,還真是沒錯。
司徒慎剛剛為榮聞欽解釋的那番話,明顯是在幫榮聞欽開脫,她聽了也是火冒三丈,沒毫不留情的罵司徒慎一頓,只因,適才小炐說的那番話,就是她想說的,小炐已經說了,她沒必要再重複一遍。
安晨炐給安晨微送了杯水後,一直站在安晨微面前,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麼,看到他姐姐蒼白的臉色,他又忍了下來。
客廳里很安靜,誰都沒開口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晨微身上,見她喝下半杯水後便不再有動作,只是看着手中的水杯發呆。
安晨炐是幾人里年紀最小的,定力不如人,忍了一會兒就破功,開口說道「姐,今天這事我們不能……」
「小炐,你什麼都別說了。」打斷安晨炐說話的蒼老聲音,出自老先生任韶光之口,他繼續說「今天是微微的婚禮,讓微微自己決定。」
司徒慎簡直要佩服老先生了,一直沒說話,也不見他動怒,他卻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明白,看的透徹。
「外公。」安晨炐皺着眉回頭,看着自家外公,榮聞欽這樣欺辱他姐,他想為姐姐討一個公道,外公不幫他就算了,怎麼能阻止呢。
任韶光沒搭理滿臉憤憤然的外孫,對安晨微說道「微微,不管你今天的決定是什麼,外公都支持你。」
「謝謝外公。」安晨微道謝,聲音有些澀然,感覺肩膀上覆蓋了一隻手,她偏頭對上安和堅定的目光,於是她知道,好友也是支持自己的。
有好友和最親的人支持,足夠了,安晨微回頭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外公,眸光堅定,語氣認真。「外公,我願意相信榮聞欽,他說婚宴開始時一定趕回來,就一定會趕回來,我們去婚宴上等他,好嗎?」
外孫女長大了,人生道路該由她自己走,哪怕前方荊棘叢生,岔路眾多,也必須由她自己去選擇,他可以心疼她,卻不可以阻擾她,任韶光點了點頭。
安晨炐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將話憋回了肚子裏,什麼都沒說。
見老先生和安晨微同時起身,朝門口走去,祖孫二人身後跟着魯安和與安晨炐,司徒慎的腦子還有點轉不過了,不敢相信事情這麼順利。
他以為自己會被老先生刁難,會被少夫人的弟弟堵在門口,會被少夫人的好友責罵,少夫人會拒絕上花車,結果,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以為。
撇開安晨炐質問他的那句話不算,整個接新娘的過程,順利的令他咋舌。
現在他只能說,這一家人,不是一般的有風度。
榮氏未來繼承人,現任總經理的婚宴,在榮氏自己的飯店辦,規格當然要用最好的,婚宴場地定在八樓的貴賓廳,樓中樓設計,寬敞的大廳採用自助式就餐,二樓的房間可供賓客休息。
新娘休息室也在二樓,幾人沒從大廳經過,直接搭專用電梯到新娘休息室。
司徒慎送安晨微到新娘休息室門口,然後忙去了,安晨微不希望外公太累,讓弟弟陪外公到隔壁的休息室去休息一會兒,她自己則跟安和呆在新娘休息室里準備。
「距離十點四十八分的婚禮儀式,還有二十分鐘,你清晨的時候就起來和我一起忙,早餐都沒吃成,要是覺得餓了,讓小炐去樓下給你端些吃的上來。」安晨微坐在梳妝鏡前,對幫自己整理頭紗的安和說道,飯店廚師拿着菜單來問她,婚宴上是按傳統的一桌一桌酒席,還是自助式,她兩者都選了。
午餐是傳統的酒席,選在正午十一點四十八分開席,點心,酒水和飲料,採用自助,想吃什麼自己取用,方便。
「二十分鐘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還是等婚禮儀式結束後再吃吧。」魯安和說道。
安晨微握住好友的手,說道「婚禮儀式繁瑣,需要一個小時,吃些東西,才不至於在婚禮儀式上暈倒。」
魯安和忽然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了點頭,反問安晨微。「你想吃什麼?我讓小炐一起端上來,伴娘餓的在婚禮儀式上暈倒不會有多少人記得,新娘餓的在自己婚禮儀式上暈倒,肯定會上報紙頭條。」
「不用了,我……」不餓兩個字被安晨微咽回肚子裏,想了想,她說道「讓小炐給我端一杯奶茶上來吧。」
上一世,只要她一傷心難過,他便給她一杯甜甜的奶茶,理直氣壯的說,心裏苦的時候喝一杯甜奶茶,能沖淡心中的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樣的說法。
「還喝奶茶,不怕長胖啊!」魯安和斜眼看着她,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現在雖然看起來不胖,長時間喝奶茶肯定長胖。」
其實,微微很瘦,比自己還要瘦,她這麼說只是想緩和一下微微想心情。
「胖了再減肥。」安晨微無所謂的聳聳肩。
「折騰。」靜默半響後,魯安和口中吐出兩個字。
安晨微失笑,眸光落在面前的鏡子上,突然恍惚起來,喃喃說道「人這一生,不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折騰麼!」
「微微……」魯安和的心一跳,擔憂的喊了她一聲,想勸她,又不知道怎麼勸。
她了解微微,知道微微心裏沒有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任何一個女人,遇到微微今天這種情況,心中都不會好過。
接新娘榮聞欽錯過了,只希望,婚禮儀式,榮聞欽不要再缺席了,安和暗暗決定,一會兒出去叫小炐時,抓個工作人員問問榮聞欽到了沒。
「我沒事,不用擔心。」拍拍好友的手背,安晨微努力微笑。
安和也笑,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出去,關上門後身體靠在門上,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邁步去旁邊的休息室找安晨炐。
好友出去後,坐在梳妝鏡前,安晨微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意慢慢自她臉上隱去,她叫安和不要擔心,自己卻坐立不安,擔心極了。榮聞欽讓司徒慎轉告她,婚宴開始時他會趕到,他所謂的婚宴開始時,是什麼時候呢?是婚禮儀式開始時,還是宴席開始時?
電話打不通,他人在哪裏,在做什麼?司徒慎也沒說清楚,安晨微感覺,自己此時就向一隻趴在玻璃上的蒼蠅,看起來前途一片光明,實則找不到半點出路。
如果榮聞欽不來了,她一個人怎麼繼續這場婚禮。
只有新娘,沒有新郎的婚禮,還叫婚禮嗎?
閉上雙眸,兩行清淚滑出眼眶,安晨微在心中不斷祈禱,榮聞欽一定要出現,哪怕婚禮儀式結束後立刻離開也好,千萬不要丟她一個人在這裏,面對所有的賓客,她承受不住這樣的羞辱。
安晨微在新娘休息室中祈禱,樓下後台,負責這場婚宴的婚慶公司,工作人員也在祈禱榮聞欽下一刻出現,穿着黑白袍服的神父,握着胸前的十字架,跟工作人員們一起祈禱。
司徒慎也是焦頭爛額,大少的電話關機打不通,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婚慶公司的負責人,司儀,甚至是神父,都不止一次來問他,新郎怎麼還不來?
他也很想問一句,新郎怎麼還不來?
他們急,他也急,可急有什麼用?大少讓他去接少夫人時,明明說好婚宴開始時一定到,如今,還有五分鐘就是婚禮儀式,大少的人影都沒看到。
等等,好像什麼地方不對?司徒慎促起眉頭,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具體是哪兒不對勁兒。
「離婚禮儀式還不到五分鐘了,大少還沒到嗎?」一個聲音問道。
司徒慎回頭,見是羅浮,瞬間鬆了口氣,語氣有些沖的回道「你也來問我,大家都來問我,我問誰去?」
「你和大少一起去接新娘,新娘和你都到了,大少卻始終不曾出現,不問你,難道要我去問新娘。」羅浮面無表情地白了司徒慎一眼,早知道司徒慎這麼不靠譜,他應該也跟去的。
「我想起來了。」經羅浮提醒,司徒慎終於想起哪兒不對勁兒了,新娘,不,應該說是少夫人,她一次也沒來問過他大少怎麼還沒到。
大家都問了,唯獨她沒問,她是新娘,是主角,應該比大家更着急才是,為什麼沒來問?司徒慎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羅浮揪住司徒慎胸口的西服,恨聲說「我不管你想起了什麼,目前最重要的是,趕緊聯繫大少。」
「聯繫不上。」司徒慎挎着臉,任由羅浮抓着自己的衣服。
「為什麼聯繫不上?」羅浮皺眉問。
「大少的電話關機了。」司徒慎驚訝地盯着羅浮皺緊的眉頭,覺得自己一定看錯了,羅浮向來是面無表情,很少有事情能讓他皺眉。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咬牙切齒的說完,羅浮鬆開揪着司徒慎衣服的手。
司徒慎一臉灰敗,將經過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羅浮聽完,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閃身擋住羅浮去路,他告訴羅浮大少的去向,是希望他能幫自己家想想辦法,他這轉身就走是幾個意思。
「去把大少找回來。」羅浮回答,伸手推開擋住自己路的司徒慎。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司徒慎提醒他。
「遲到,總比不到好。」遲到最多被議論一時,不到,那是對另一個人的傷害。
司徒慎說「她現在情況很危急,大少根本走不開,你去了也……」
大步離開的羅浮倏然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司徒慎,眸光深沉又嚴肅。「我不管她情況有多危急,我只知道,將一個無辜的女人,孤零零的丟在婚禮上,面對親人的詢問,賓客的指指點點,不好。」
最後的不好兩個字,羅浮說的很輕,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司徒慎愣在原地,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少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卻還是……
上帝沒聽到安晨微的禱告,她僵硬地坐在化妝鏡前,枱面上放着喝了一半的奶茶,新娘休息室里的溫度適中,她卻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了冰窖,渾身冰冷。
外公讓小炐來問她,婚禮儀式怎麼還不開始,她的回答是再等等。
等,她現在除了等,其他什麼也做不了,盯着鏡子裏牆上的掛鍾,看着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十點五十,十一點鐘聲敲響,她眸中的光亮一點點淡去。
安和就站在安晨微身邊,看着她這樣,心中非常難受,同時也恨恨地罵着榮聞欽,為什麼要這樣羞辱微微?
新娘休息室的門被打開,安晨微與安和同時朝門口看去,兩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期待表情,看到走進來的人,安晨微垂下頭,掩住眸中的失望。
「你進來做什麼?」安和攔住來人,不給她走近微微身邊的機會。
任靈悅這時候來新娘休息室,肯定不懷好意。
「當然是來看她的笑話。」任靈悅回答,臉上儘是嘲諷的笑意。
「滾。」安和怒了,拽住任靈悅的手臂打算將她丟出去。
「放開我。」任靈悅掙扎,可惜,她的力氣不如安和,根本掙脫不開安和的鉗制,她只能用雙腳死死的抵住門,大聲對安晨微嚷嚷。「安晨微,你不是很得意嗎?今天被人丟在婚禮上,感覺怎樣?不好受吧?覺得被羞辱了吧?哈哈哈哈,你活該,我告訴你,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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