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裡冷得厲害,前兩天還有一包早收集到的柴火樹枝,如今也已經用完。
昨夜他們就是凍着過來的,半宿就陸陸續續被凍醒,這些人望着頭頂星空,心中滿是絕望。
林見竹嘆了口氣,把懷裏的孩子往斗篷里卷了卷,沉沉睡去。
睡了沒一會兒,他便又驚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吐出來一口霜氣,乾脆起身檢查了下不遠處的露水收集裝備。
林見竹踩死兩隻毒蟲,又撒了一遍驅蟲藥劑,這才回去坐下。
一路上都沒發現有水源的跡象,沒有半點植物,也只好收集些露水,解解燃眉之急了。
夜色漸濃,林見竹漸入夢鄉,睡着睡着,鼻頭仿佛聞到一股暗香。
香氣很特別。
(痛……)
林見竹的頭忽然跟有千百根針扎似的,劇痛!
「嘶!」
他死死咬緊牙關,把痛呼聲吞下去,卻是睜開眼,屏住呼吸,借着月光視線逡巡。
晚上風不大,他們選的沙丘後甚至感覺不到風,就是冷得厲害。
夜幕低垂,星光閃爍,今晚守夜的是三姐妹里的長姐,還有中年夫妻中的丈夫,兩個人都低着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
似乎沒什麼異常。
林見竹只覺得周身上下都讓汗水浸透了。
(現在這般缺水,好浪費啊。)
頭部劇痛,牽引的耳朵,眼睛,鼻子,脖子,心肝脾肺,沒有一處不刺痛,痛到他有一種伸手把自己的頭剁下來的衝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痛楚平息,林見竹這才吐出口氣,默默看了看天象。
原來連半刻鐘都不到,這短短時間,他卻覺得那麼漫長,長到沒有盡頭。
林見竹閉上眼睛,徐徐吐氣吸氣,調勻呼吸,內力蒸騰,所過之處僵硬的四肢漸漸恢復氣力。
他正運氣,忽聽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林見竹猛地睜眼,神色警惕。
就見莫梵梵從地上爬起來,慢慢地俯下身拍了拍周圍的人,又小聲叫了兩聲:「張哥,王哥?」
那是林見竹的兩個護衛,平時即便入睡也睜着半隻眼睛,從不肯有半分懈怠。
今日這二人卻頗為安靜。
莫梵梵又等了一會兒,側耳細聽,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時不時傳來高低起伏的呼吸聲。
她似是鬆了口氣,站直身體,衝着眾人遙遙一拜,輕聲道:「是我莫梵梵對不住你們,可是我死不足惜,王爺……高哥卻不能死。他不該死得那麼不值。」
喃喃自語了半晌,她咬咬牙,蹲下身去把身邊之人身上纏繞的水袋,乾糧袋解下來,背在背後。
她慢吞吞地轉動身體,依次把所有人的水袋都收攏起來,看樣子竟是一點也不肯落下。
林見竹:「……」
(……)
沒片刻,莫梵梵已經走到他身邊。
「林大哥,我知你不是壞人,心地善良,為了我們大順,為了朝廷,我高哥不能有事,所以我得活着,給他找到藥,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一定給你們磕頭道謝……」
「那就不必了。我們可受不起。」
林見竹嘆了口氣,輕聲道。
莫梵梵臉上一僵,想也不想,揮手便是一掌。
林見竹輕輕一抬手臂,恰到好處地捏住她脈門,莫梵梵愣了下:「你沒有……」
她咬了咬嘴唇,把剩下的話都吞回去,眼眶微紅,露出幾分痛意,身體軟了軟,匍匐在林見竹的腳下。
「林哥,是我錯了,我鬼迷心竅,你相信我,我並不是為了自己,我有苦衷的。」
林見竹盯着她不出聲。
(哎呀,有點煩。)
莫梵梵壓低聲音,哭得很是悽慘。
「我保證,我不會了,求求你,林哥你放過我吧,如果讓大家知道,我肯定活不了的!」
林見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抱歉!」
莫梵梵猛地抬頭,死死盯着林見竹。
林見竹輕聲道:「如果你不受懲罰,那麼很有可能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你,再精明的獵犬也有打盹的時候,我不敢賭。」
莫梵梵一言不發地把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抖落到地上,猛地抬頭,忽然張口,聲色俱厲地疾呼:「你要做什麼,你想帶着大家的乾糧和水獨自走?」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幾乎剎那間地上所有人就躥起來,神色間還帶迷惘,一摸自己的身上,登時驚慌。
「啊,我的水!」
三姐妹嚇得臉色發白,抬頭四顧,看到地上的水猛撲過來一把抱住。
其他人也登時一團亂,眾人雜七雜八地撲過去搶奪,根本顧不上是不是自己的,人人爭先恐後。
莫梵梵指着林見竹厲聲道:「我看他要盜了咱們的東西逃跑,可不能讓他拿走,這是我們的命!」
除了燕忘川和兩個護衛,所有人都神色緊張,渾身上下俱是戒備。
林見竹無語。
(這人啊!算了,都是人性,求生乃本能。)
他抬起手一巴掌把莫梵梵拍趴下,莫梵梵下巴着地,掉落兩顆牙齒,驚得捂住嘴,滿臉愕然。
她剛剛明明看着林見竹的手掌掃到眼前,卻愣是避不開。
還不等莫梵梵繼續說什麼,林見竹忽然動起來。
他的腳步輕盈,灰褐色的披風兜出一圈漂亮的弧度,人也如煙如霧,只眨眼工夫,那一地慌亂,爭搶中面孔猙獰,推搡踩踏,完全不管別人死活的這些人,就都和下餃子似的,東倒西歪栽在地上。
所有人歪在軟綿綿的沙地上面,面色驚恐。
林見竹的神情卻頗平淡,輕輕笑了笑:「你們懷疑我?」
這些人全不敢出聲,面面相覷,神色恍惚。
「若我此時把地上的水囊都帶走,你們待如何?」
一干人愣了愣,終於把那顆暴躁的,慌亂的,始終懸浮不落,空蕩蕩的心稍稍放下。
是啊,就人家的武功,人家的能力,真不想管他們,但凡一人拿走所有的水囊和乾糧,活下來的希望自是成倍增加。
他們對人家來說,能有多大的用處?
這些人只覺冷汗橫流。
「是我們犯了糊塗,都是這女人,這女人自己起了心思,竟還這般惡毒,要我等自相殘殺!」
中年夫婦里的丈夫,年紀較大,此時已經反應過來,心下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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