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酒,萬長生事後唯一能記得的,可能就是老童在老曹的畫室,趁着酒興,用油畫顏料畫了張潑墨重彩國畫!
而且是畫在亞麻布繃起來的油畫框上!
這到底算是國畫,還是油畫?
萬長生完全被這些前輩震撼住了。
繪畫的天地竟然擁有這樣無窮盡的想像力。
酣暢淋漓的畫面既有國畫寫意的瀟灑靈動,還有油畫顏料跟亞麻布混合起來的厚重氣息。
這在萬長生那旋轉着無數星星的腦海裏面不停翻騰。
具體畫的是什麼,萬長生都想不起來,但那種大巧不工的豪邁蒼勁揮之不去,好像還隱約覺得自己撲騰着幹了什麼傻事兒。
可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觀音村的家裏。
頭痛欲裂的坐起來,看見的卻是立在自己房間裏面的一張油畫框。
畫面上是傲視天下的蒼鷹吧,萬長生呆呆的看着有些痴。
胸中有些東西還在不停翻騰,不是想嘔吐,而是那種氣韻上的呼應。
仿佛就是自然而然流淌出來的那樣,輕聲:「故鳥有鳳而魚有鯤,鳳凰上擊九千里,絕雲霓,負蒼天,足亂浮雲,翱翔乎杳冥之上……」
聲音也是控制不住的越來越大,有種踏碎雲霄、俯瞰大地的感覺。
歡歡聞聲蹦跳進來:「嘻嘻,你終於醒了,又唱這個……哈哈哈。」
萬長生搖搖有些昏沉的頭:「怎麼?我怎麼回來的……」
賈歡歡手腳麻利的在房間牆根的洗手盆架上倒了熱水,試試水溫給擰了一把熱毛巾過來,攤開鋪在萬長生臉上:「昨天下午那位曹老師打電話給我的呀,我們就叫上人過去把你接回家了,他們還給你錄了視頻,就是在畫這張畫的時候,你一直在旁邊手舞足蹈的亂叫亂跳,唱的就是這個。」
原來撲騰的就是這種狷狂名士的風範啊!
萬長生愕然,繼而羞愧:「喝多了,喝多了,羞煞人也,以後再也不這樣狂喝爛醉了。」
毛巾蓋在臉上就算是掩面,以後怎麼見人啊。
賈歡歡又幫他拿張熱毛巾,裹在手上挨着手指使勁捏,嘴裏卻不以為然:「本來就值得高興,把長生哥的狀元還了回來,那麼多老師都在為你高興,聽他們說這個畫還值很多錢,叫我們在車上別碰壞了,我爸專門叫了輛麵包車裝回來的,很值錢嗎?」
萬長生茫然:「我不知道……可能我應該打電話說什麼謝謝吧。」
好不容易在滾燙的蒸汽刺激下清醒了些,萬長生找到手機開始找尋老曹的電話號碼時候,自然又看見了杜雯和蘇琦冬的未接來電,關心着自己的人還多呢。
哪怕他們可能都從老曹那裏也能找到自己的訊息。
但於情於理,萬長生還是發了條消息分別告知:「遇見些變故,校方撤銷了這次考試舞弊的事件調查,恢復了我的成績,所以之後跟曹老師他們一幫人喝多了,醉到現在,容我休息下再詳細解釋。」
蘇琦冬倒是馬上回了條訊息:「真金不怕火煉,可喜可賀,哥們兒也等着跟你共飲一杯慶祝,那我們就着手你的校考狀元經驗分析範本了,等着好消息吧。」
而杜雯沒音訊。
萬長生複製粘貼到強化補習班微信群里,再加了句謝謝大家的關心。
引來一群群的同學道喜,還找他要求發紅包散散喜氣。
還好萬長生這幾個月沒少轉賬發紅包給杜雯,嫻熟的操作了。
順便也看到了自己的觀音村美術培訓班學生家長群,萬長生立刻在群里道歉,說自己這幾天到江州去辦事,耽誤了培訓學習,問孩子們明天恢復上課有沒有問題。
結果一石激起千層浪的熱鬧勁,導致賈歡歡倒了水盆跳進來:「哎喲,你才醒又開始張羅上課……酒都還沒喝完呢!」
又喝?
出了萬家大院門一看,萬長生有點傻眼。
鄉親們又在青石板大道上擺流水席,瞅見萬長生出來,更是成片的人都在起身道賀,當初那狀元流水席都還沒喝安生呢,今天終於補上了。
而且這還是大家都到江州去鬧了一場的結果,喝起來自然更加氣氛熱烈。
唉,萬長生只好堅持着又喝了一圈。
最後還是賈歡歡使勁護着萬長生,把他扶到碑林去休息了。
同樣是酒,就沒了那種同道中人的狂放,頗有些手腳無處放的萬長生,想跟人再豪邁的喝兩杯,聊幾句。
舉目望去,漫山的石碑,靜靜看着他,就是沒人陪他說什麼。
萬長生甚至想畫點什麼,可實際上他所擅長的技藝,從來都是比較精細的工筆淡彩之類,沒有這種豪邁特質的潑墨寫意山水之類。
看着賈歡歡跑進跑出的忙着想讓長生哥能舒服的睡會兒。
萬長生還是決定寫書法,不擅長大寫意濃墨重彩,寫點狂草抒發情感也總是可以的吧。
而且信手拈來的,自然是李白那首《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仿佛就有個朋友在面前高歌了。
換了好幾種筆法,沉醉其中,好好的把渾身酒意散發開來,才覺得舒暢了很多。
不得不承認,回到碑林的萬長生是孤獨的。
沒有經歷過,也就罷了。
真正在那些藝術家中間感受以後,萬長生發自內心的嚮往。
那是種被理解,被認同,哪怕是被辯駁笑謔,也知心的交流感受。
這種感受,在晚上杜雯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也顯得無比清晰:「我陪着奶奶去公墓看爺爺了,順便陪着她在後海的小酒吧坐了一下午,今兒平京的下午陽光不錯,好久沒這樣放鬆的陪着奶奶,她都感覺到我是不是戀愛了,整個人都沒有以前那種繃緊的感覺,下次來平京陪我看看老人家吧。」
萬長生不掉坑:「看望老人家是應該的,但不是什麼戀愛的身份,以後不會喝這麼多酒了,喝多了失態。」
杜雯的態度不一樣:「搞藝術工作呢,適當的喝點酒讓自己有個創作狀態不是什麼壞事兒,你也是對自己的自控到了有些嚴苛的地步,放鬆些,不要想太多別的東西,複雜的東西,把注意力都放到你最喜歡的藝術創作上,無論是畫畫,還是雕刻,盡情的去享受這個過程,這才對得起你所有的幸運。」
萬長生秒懂:「是啊,我們幸運的遇見自己天賦所在的技藝,幸運的在有這個條件的環境成長,幸運的在這個可以追求藝術的和平年代,包括我這次的事情,既有些必然,又充滿了幸運,所以盡情施展提高自己,才不辜負這份幸運,對吧?」
杜雯好像已經軟軟的躺在床上,聲音都是柔柔的那種帶點鼻音:「嗯,昨天跟曹老師打電話,他也有點喝得舌頭大,把你誇得挺好,可具體的過程是怎麼樣呢?說給我聽聽看,說得詳細點,我喜歡聽。」
萬長生差點都沉進這溫柔鄉了,實在是被那邊的聲音給迷醉了,剛說到自己過去美術學院大門口打電話給美術用品店,就哎呀:「完了完了,我定了幾方大的印章石來雕東西,喝醉了酒忘記拿,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張羅下。」
杜雯聽出來他這蹩腳的緊急剎車,哼哼的鄙視着掛了電話。
可萬長生今夜就又夢見杜杜了,只是夢境裏面到底有沒有說話聲音,那就記不清了。
挺苦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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