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這種標準的傳統技藝,為什麼容易失傳。
就在於萬長生他們習慣的這種師徒傳授,只要哪個當師父的懶惰點,又或者是杜雯說的那種再優秀的藝術家,不見得是好教育家,茶壺煮湯圓有貨倒不出來的沒法教好徒弟,再或者始終沒法找到有天賦的好徒弟。
再好的傳統技藝,也就戛然而止了。
歷史上多少璀璨的手藝,都是這樣單線傳承中斷掉的。
所以現代教育模式的意義就在於廣泛的推動,從巨大的基數當中找尋最佳基因來傳遞。
萬長生原本一直都覺得西南地區的篆刻水平和地位都不咋地,自己也只是孤芳自賞的自我把玩,傳統上底子最厚的就在江浙,那麼這天塌下來就該個兒高的頂着。
自己只是把篆刻當個愛好,騰出更多精力在藝考培訓上面就不錯了。
實在是江州這邊要找點對篆刻有興趣的孩子,家長還要認可,真是太難了。
他從來都不是個知難而上的鐵頭。
迂迴更好,等大環境解決了,自己再來收拾篆刻局面也行,反正自己總是在的,不過早個十年二十年的區別。
這恐怕就是有些人心目中下意識的大局觀,有時候也比較難被所有人理解。
但老荊顯然只有自己的天地。
特別是聽聞頂替萬長生的居然是個國立美術學院的研究生,那就是妥妥的南派篆刻技藝!
事情無形中迅速上升到南北交鋒局面!
珍品展都不管了,叫孽徒自己下午去看,還大罵倒霉孩子一頓:「讓人家欺負到臉上你還在幹嘛?小家小氣的南派永遠別想站到老子頭上拉屎!」
挺文雅個事兒,怎麼沾上派系之爭就變得這麼噁心呢。
萬長生無辜的獻媚,從雙肩包裏面找出自己的袋子:「消消氣,這是我八月在意大利遊覽時候收集到的一包舊印章,有些成色看起來還很好,您留着自己玩兒唄。」
老荊差點拍桌子:「你就成天漫不經心吧……咦,這塊黃楊木不錯啊!」
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紀大了很多都會執拗得像孩子。
反正在家萬長生都是這麼對爺爺輩的,可老荊心安理得的收了徒弟上貢,更有動力的袖套一摘,扔桌上:「你收拾東西,我去機關走一圈!」
天曉得他又去什麼了不起的地方溜達了。
萬長生只好嘆氣,下午狠狠的帶着國畫系小夥伴們去珍品展,要求那個多嘴的傢伙把所有珍品細節記錄一遍:「這麼愛說話,有種回去在大美開一堂品鑑課!」
小夥伴梗脖子:「開就開!就是受不得這個氣!」
萬長生無語。
四點過杜雯帶着費雪雁從酒店開着商務車過來了,順便拎着萬長生的西裝,批評他都不知道保養,幸好她昨晚拿去乾洗店打理了下,不然也夠丟臉的。
提前來主要就是帶着鍾明霞去買衣服,自然是刷萬老闆的卡。
經紀人和禮儀接待都是為他出面嘛。
全國最中心的地界兒周圍,就沒買不到的東西。
鍾明霞有深厚的模特底子,表情控制得一絲不漏,但眼裏興奮激動的光彩是騙不了人的,抓了杜雯就挽住胳膊,明顯也有討好嫂子的準備。
有眼力!
萬長生還推薦梅師姐也一塊兒去走走。
杜雯心領神會的找師姐討教。
費雪雁想守着小師弟,也被杜雯毫不客氣的一起帶走。
多個外國小朋友而已。
萬長生則招呼年輕的博物院前輩們一起吃個飯,話說得很客氣,清美的一幫小師弟師妹,蜀美的幾個自己的助手向大家請教關於文創產品的創意細節,特別是在瓷器方面有些自己的想法給前輩溝通下。
還是有十來個博物院的年輕前輩來了。
老實說,僅僅半年不見,萬長生都能感覺到他們身上那種暮氣又深了一點點。
才氣活力也許依舊在,但在這深宅大院的皇宮裏面,幹着朝九晚五的工作,這些曾經是全國最高美術學府的藝術天驕,有些人慢慢就褪色了。
這麼說有點無奈。
可現實就是這樣,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活得百分百靈性,終究要恰飯,要結婚生子,要買房買車,要算計工資、貸款和交通費。
工作上也許還能肆意揮灑靈動,但生活中已經慢慢趨於平凡。
這或許是宿命,也許是無奈。
但相比之下,大美社的年輕人們現在還擁有各種可能,也更活潑敢想。
萬長生只是在群里說了聲,大家就蜂擁着各自為戰,總之把來的師兄師姐陪好就是了,喝點吃點,待會兒去那位師姐的酒吧再坐坐?
大家分頭從手機裏面調出來的文創產品什麼都有。
還真不是一味的模仿抄襲,更不是找這些師兄師姐們索取,甚至很大程度能給博物院文創團隊帶來新思路:「張兒!你來坐這邊,他們兩個是搞瓷器的,誰是做印刷品的……」
「針織類產品是我在做,有人對接嗎?」
「可以啊,這個手繩飾珠誰做的,很有感覺啊!」
這邊連忙驕傲:「萬萬,萬萬昨天晚上剛做的,我們連夜上色做的樣品……」
萬長生也探頭看了下,江浩給他強調:「杜杜拿去上的顏色,說是跟你討論過,做這種琺瑯彩的色調。」
市面上很多手繩上都是拴的金銀飾物,杜雯卻別出心裁的建議做成小瓷珠,搭配造型成趴着的獨角獸,指尖那麼大點憨憨的,現在更有種天青色卻在稜角線上露出不鏽鋼銀邊的點綴。
正好就契合上她最早給萬長生看過那枚法國什麼紐扣的氣質。
真正應該體現出這個瓷器之國的優雅氣質。
確實好看。
萬長生點點頭,接過付仕亮遞來的手機,指牆面:「邊吃邊聊,我們這個以蜀美為底子的大美社團隊,受了各位師兄師姐的啟發才開始做文創產品,印刷類、裝潢類我們還在學習,但我們有個優勢項目就是瓷器,這是我們已經基本完成的系列瓷器,首先是醋碟、菜盤……」
正是在餐廳裏面說這事兒,付仕亮用巴掌大的微型投影儀在牆面拉出來畫面,就是馬振宇他們拍的一系列樣品,帶頭的必然是萬長生設計的那種盤子。
在底部壓出深淺不一的圖案槽,只要倒上醬醋這種深色調料,薄薄的一層,立刻顯出遠山黛色的水墨效果!
在場都是美術生行家,頓時哈哈哈的鼓掌叫好。
引得人家服務員,甚至後面的經理都站在包間門口悄悄聽了。
同樣的道理搞懂以後,裝魚的大盤子、盛湯的碗、逗孩子樂的兒童餐具,連勺子上面都能點綴這樣的小圖案,頓時就顯得很生動了。
這是第一個系列。
萬長生再展現第二個系列是馬振宇牽頭搞的,他好歹也是雕塑系,成天不務正業的喜歡拍照,搞工作組的時候他就順着雕塑搞了個瓷器類別,手捏杯。
這是個很少有人知曉的杯型,簡單的說就是跟三歲小童捏吧捏吧出來的歪歪扭扭杯子一樣,可藝術元素加入進去以後,看似不對稱的手工杯子,帶着內外色調或者杯子上的獨角獸圖案,就呈現出別樣的美感。
還是只能說就像拍照的構圖天賦一樣,馬振宇能輕輕鬆鬆從選擇清美,臨時跳槽就考進蜀美,他的專業天賦是有點揮灑自如的,明明有這麼好的底子,卻偏要捧着相機到處找美女拍照。
據說這次在意大利又拍得不亦樂乎。
可顯然他會後悔,沒有來平京。
這確實是皇宮博物院文創系列的短板,被激發出來各種靈感的博物院設計師們頻頻點頭。
聊得非常開心。
五點過下班,差不多接近七點,杜雯她們才帶着被打扮一新的艾米拉回來。
西亞少年已經變成了他自己最熟悉的白袍頭巾打扮,嘿嘿笑着在門口還不好意思。
但顯然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放在四位姑娘身上了。
杜雯還沒換衣服,好像是故意穿着最尋常的襯衫小風衣在那凸顯另外三位。
可她最美嘛,光站在那就引得大家起鬨。
而其他三位女生姿態各異,鍾明霞雖然還裹着那件防寒服,可明顯領口已經露出漂亮的禮裙帶子,恨不得馬上展示的那種。
梅師姐就主動,嘻嘻哈哈的展開自己米色大衣,給同事們看裏面的灰綠色絨面禮裙,換來一片驚呼。
費雪雁則使勁低頭想掩蓋自己已經沒了眼鏡框的臉,手上攥緊的眼鏡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裏了,可耳邊掛着的墜子讓她實在是沒法隱形。
杜雯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到七點,我先把萬萬帶走,也邀請大家七點半的時候到戲劇學院門口的實驗劇場來參觀,一個簡單的成就展開幕酒會,應該會有不少明星到場,為了抗衡戲劇學院的美女,我們這邊也就只有豁出去了,待會兒大家參觀完成就展,再去酒吧聚聚,怎麼樣?」
眾人自然都是歡呼,迫不及待的現在就想過去看美女帥哥。
這會兒還不回家的,全都是單身狗,眼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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