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位英倫大叔卻很有禮貌的不伸手觸摸,就那麼看着表面這幾張頁面,一動不動。
直到大概半小時以後,才亦可絲扣日米的問萬長生。
萬長生還以為他要換座呢,抬頭說nonono,我還沒看完。
英倫大叔指着那手繪稿件輕聲:「你畫的?」
壓得很低的音量,帶着悅耳的嗓音。
萬長生跟外國同志之間的漫長對話,由此開啟了。
口語交流這種東西吧,只要徹底不要臉的瞎幾把說,再輔以各種手勢,高考能到六百多分的詞彙量其實是夠的。
特別對方說得還極慢極標準。
萬長生點頭:「我在米蘭大教堂,佛羅倫薩烏菲齊美術館學習畫的。」
英倫大叔手指畫稿:「的確帶着文藝復興時期的影子,我能全面的看看嗎?」
萬長生示意你隨意:「你也會畫畫?」
英倫大叔笑:「沒有,我只懂一點點,但是很喜歡,一直在意大利學習?」
萬長生搖頭:「假期,旅遊加學習。」
大叔看得很仔細,然後不出意外的就看見了自己。
萬長生還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這算不算某種意義上的偷拍。
可大叔的臉上顯然很驚喜,還指了自己確認,那表情動作,讓萬長生忍不住想學。
溫文爾雅中帶點笑意,手指很修長,表情很誇張。
感覺他很重視的那種誇張,讓人很愉悅。
應該說還是萬長生沒經歷過父親的陪伴成長,對老童、老荊、郭槐生,甚至苟教授他都有種不由自主從這些成熟男性身上學習的習慣。
所以感覺親切:「我習慣隨時都畫點速寫,送給你吧,如果你喜歡的話。」
大叔用表情就表達了他的榮幸開心,還拿近拿遠的欣賞:「這是個美妙的藝術品,這是我這次旅程最大的收穫了,我很喜歡。」
萬長生坐在機艙地板上靜靜的笑,藝術就應該這樣給人帶來快樂。
他對這張巴掌大的速寫也是滿意的。
這是他十來天強化學習文藝復興時期素描手繪以後的最新成果。
殊途同歸。
一直以來很多人一說到西洋繪畫,西洋素描,都會很完整的保證背景啊什麼。
但是萬長生這些天在意大利看到的素描,基本上都僅僅是油畫或者雕塑的手稿,並不考慮背景,在畫面上大面積留白,只把最關注的主體勾畫出來。
這跟中國畫白描其實是異曲同工的。
而且大師們在做素描勾畫的時候,顯然也非常注重人物靈魂意趣所在。
畫龍點睛的做法,人家洋鬼子同樣也玩得很溜。
所以萬長生這張在機場候機大廳勾畫的人物速寫,就兼而有之兩邊的特色。
既有西洋繪畫裏面的明暗光影關係,也有國畫白描的簡練長線條,在幾乎不會出現線框邊緣的西洋畫法裏面,很提神。
可能這是萬長生難得遇見坐上半個小時一小時都一動不動的模特,畫得格外細緻豐富。
所以跟其他畫面比較起來,很明顯的投入心血比較多。
大叔反反覆覆看了好一會兒,竟然從風衣兜裏面掏出來個很大的錢夾子。
萬長生還以為他要付費,正在想要不要忽悠下外國人。
大叔卻小心翼翼的把那張速寫紙頁放進錢夾子,然後順便摸出來一張名片:「很高興認識你,你可以叫我葛寧……」
萬長生搓搓手接過來:「我還只是個學生,沒有名片,但是我可以給您留下我個人的印章。」
不能帶着刻刀上航班,但還是可以帶小印章盒的,萬長生在英倫大叔的驚嘆下,蓋了個自己的私人印鑑在那張速寫上。
於是他在接下來三四個小時的聊天中,知道這位葛寧先生是在意大利工作的英國人,跟藝術行業也沒什麼關係的金融會計,這次是到中東地區去日常出差。
當然葛寧先生也知道了萬長生是個美術學院的學生,不過萬長生其他所有頭銜,什麼學生會主席,培訓校校長,觀音廟廟守都不值一提。
最主要是葛寧先生給萬長生普及了下歐洲的印章歷史,雖然很多專有名詞不太熟悉,但萬長生又打開了一扇門。
據說還在一個什麼紋章學會擔任會員的大叔要了萬長生的電話號碼,說回頭寄一套印章算是答禮。
這個萬長生覺得挺好,就像吃火鍋要找江州人帶路一樣,有內行引導是最簡單的。
期間英倫大叔笑着問萬長生終於把產品名錄看完了吧,該他看了。
萬長生擺手說自己年輕,這麼坐會兒不算什麼。
因為看大叔這脾性,是寧願站得腰酸背痛,也不會坐地上的。
萬長生還索性翻開自己的速寫本,勾畫偶爾起身走動的旅客跟空姐,分散大叔的注意力。
葛寧先生看得目不轉睛,感嘆萬長生是他見過畫得最好的人。
萬長生腹誹您肯定是沒什麼見識。
所以等航班降落在多哈機場的時候,萬長生還順便把葛寧先生送出空港告別。
四五個小時的飛行,加上三四個小時的時區。
晚上登機的時間,現在卻已經是中東地區的清晨,因為要轉機停留五個小時。
醒來的杜雯和賈歡歡都有點迷糊。
但多哈機場很有趣的娃娃滑梯吸引了賈歡歡,脫了高跟鞋在巨大的娃娃造型中間走來走去摸摸看,跟她混跡的都是學齡前兒童。
萬長生和杜雯就像一對兒年輕的夫婦,坐在旁邊喝點東西。
杜雯看了看那張英文名片:「會計事務所?不懂,哈哈,我還以為他會賞識你的才華,給你在歐洲聯繫上什麼業務呢,不過真是大人物就不會坐經濟艙了吧。」
萬長生搖頭:「哪有這麼多狗屎運,而且現階段我在乎的除了創作,就是培訓校,錢只是個順帶產生的……對,我覺得現在談談這個正好,接下來整個大美社的工作,還有你在平京替我處理的工作,這個工資報酬怎麼算?」
杜雯看着這呆子,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跟永遠分別擦身而過的傻子,好整以暇:「這條裙子就算是工作服了,所以你買單也是正常的,之前林楚妮就給我說過,校慶會在十月以後達到高潮,我們可能還要出席一些正式場合,就這樣穿才合適,那你覺得怎麼算合適呢?」
兩人同時抬頭看向對方,嘴角幾乎同時上揚,然後居然心領神會的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當初兩人剛剛認識,可不就這樣在談價格麼。
萬長生還慶幸:「剛開始肯定是我賺得多點,等到你開始教色彩以後,教我東西就太多了,這一年多幸虧有你幫忙,欠你不少帳了吧。」
杜雯也樂:「對,就應該明算賬,理直氣壯的跟你明算賬……這次我跟歡歡也聊了不少,她都那麼信任我們,我們也當然也要做一對值得信賴的好朋友,就像我們剛認識時候那樣,彬彬有禮的保持足夠分寸界限,對吧,其實回頭想想,從那時起,你就刻意給我們之間定下了個價碼。」
萬長生哈哈哈:「那會兒你還生氣。」
杜雯對兒童樂園裏面的賈歡歡招手:「所以現在的新關係就是,你專心搞創作,經營打理培訓校,我來管理大美社跟處理你的職業生涯,未來我就正式成為你的經紀人,怎麼樣?」
萬長生隱約聽杜雯說起過兩次,現在終於有點意識到自己確實需要杜杜來處理自己千頭萬緒的各方事務:「很正式的需要簽合同嗎?」
杜雯欣然點頭:「以我現在在平京給你打理的那些關係事務,也確實需要一個正式身份授權,就你那速寫本寫個簡單的協議吧,我說你寫……完了,我蓋章。」
說着從自己手包里拿出那個風門清的小印章來。
終於派上用場了,她還抱怨提意見:「能不能給這後面鑽個眼兒,我弄個什麼繩穿起來不容易掉,這麼丁點大,隨手掉進沙發坐墊縫裏都找不見。」
萬長生點頭,摸出速寫本:「你說我寫……早不說,有雕刻刀的時候隨時能給你挖孔的。」
結果杜雯就那麼一句:「茲有杜雯擔任萬長生職業規劃經紀人……你說我拿一成算不算多要?未來我要打理你所有的合同,我還得去學合同法律什麼的,你覺得多少合適?」
萬長生想想:「那就一成吧,如果以後不夠再加,你自己掌握。」
杜雯點頭:「茲有杜雯擔任萬長生職業規劃經紀人,職業收入百分之十的經紀報酬提成,給我簽名吧。」
萬長生看着這僅有一句話的協議,啞然失笑,不過也不驚奇,歷史上肝膽相照的一諾千金多了去,以他的性格連文字都可以不用付諸的,但現在這樣也更符合現代規矩。
寫完以後,順手在下面簽了名,杜雯也摸出自己包里的唇彩,抹點在小印章上蓋了去。
萬長生提醒他自己有隨身攜帶的印泥,杜雯還瞧不起:「我這平時又不用,弄髒了麻煩。」
說着就扯點化妝濕紙巾把小印章重新擦拭乾淨放回包里,順便也把那張速寫紙協議給收起來。
儘量裝着不經意的樣子,掩蓋這份契約的重要性。
很神奇,杜雯之前那種即將離別的情緒飛了個一乾二淨:「既然有了這個身份,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唱白臉了,回頭我先找雷教授那邊把培訓校跟戲劇學院的自主招生推薦協議完善,再處理你跟培訓校的所有手續協議完善,其中就得包括你跟童教授、趙磊磊、老曹他們之間的股份股權手續,博物院荊老師那邊還有什么正式手續需要辦的?所有這些需要我來扮惡人的局面,你好好想一下,不要遺漏,全都推到我身上,我來出面,大家都是聰明人,就像我們之間,分清楚才是對大家的負責任。」
萬長生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慢慢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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