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閣下,請原諒我剛剛的無禮。我現在心裏真是萬分愧疚。」
阿德里安是個真正的小丑,演滑稽戲的那種。他懂點戲法,身手敏捷,擅長逗樂,一般跟隨某個馬戲團在城鎮間來回巡遊,又或者自己在街頭和酒館表演,賺點餬口的飯錢。
黑森林傳出精靈遺蹟的消息,大量冒險者匯聚,和諧村的名氣也逐漸傳揚。阿德里安倒沒想過去探險,他沒什麼志向,就是覺着人多的地方好賺錢,於是付了車費趕到和諧村。
可到了村子裏,阿德里安連進酒館喝一杯的錢都沒有。正好伊妮莎通過招募人手的方式解決村子內的治安問題,他就加入了巡邏隊,混口飯吃。
阿德里安沒有高尚的理想,填飽肚子活下去就是夠難了。他的勤勉完全是因為太窮,經不起任何損失,必須老老實實的工作。可他從未想過因為自己沒有偷懶就能得到獎勵。
「雨果先生,我真的很高興能獲得獎勵。我過去靠作賤自己,引人發笑為生,從未想過能有人能認同我。言語真的無法表述我內心的感激,我只能說聲『謝謝』。」
阿德里安低下頭,長時間的保持鞠躬姿勢,哽咽不已。他甚至想趴下親吻周青峰的鞋面。但周青峰毫不猶豫的拒絕,「阿德里安先生,請站好。我認為人人都有自己的尊嚴。」
對於一個小丑而言,尊嚴這個詞簡直就是奢望。當周青峰強調必須站直,阿德里安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流。在他身後,受僱為和諧村工作的村民和冒險者們更是倍感震撼。
若不是混的窮困潦倒,少有冒險者會接受村子的僱傭。他們說好聽點是一群走南闖北,自由自在的人。可實際上只能算是些雞鳴狗盜之徒,從未有誰認真對待他們。
驅逐,咒罵,歧視,這才是一個小丑的日常。
周青峰伸出手,將阿德里安扶起。這位小丑先生抹了抹淚,告謝後緩緩退下。表彰儀式繼續,賽斯又喊了一個人名,這次是個普通的村民,同樣因為老實工作不偷懶而被表彰。
在別的地方,一個低等的賤民能在統治者手下擁有一份工作就是莫大的榮耀。他們必須謙卑,順從,永遠低着頭。
但周青峰不這麼想,從來不這麼想。
儀式的場面逐漸變得肅穆,在場的人都忽而變得渴望,渴望能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喊響。每個被表彰的人也變得極為光榮,享受眾人矚目的場面,驕傲的接受簡陋到可笑的勞模徽章。
總共有十幾個人獲得表揚,他們全都興奮的臉龐通紅,猶如打了一場打勝仗,又如挖到了巨大的寶藏。沒能獲得徽章的人竟然覺着很是嫉妒,雖然這份榮耀帶來的好處並不多。
這份榮耀似乎來的很容易,但在場眾人更清楚這份榮耀來的太難太難了。
「再次感謝為村子建設而努力的各位,也希望其他人以他們為榜樣,在今後的工作中越干越好。我絕對不吝嗇榮譽,地位和獎勵。」
周青峰簡短致辭,和所有勞模握手後結束了表彰儀式。眾人全都暈乎乎的,大多生平第一次參加這么正式的活動。這可比敲詐勒索,打家劫舍,坑蒙拐騙上檔次了。
不管明白還是不明白,大家潛意識裏感到這是一條提升自己身份,打破天花板向更高層次進發的道路。他們將不再局限於自己過去的卑微,擁有一個全新的發展平台。
等人群散去,周青峰身邊還跟着伊妮莎和凱麗等村子裏的骨幹。他們原本以為周大爺又要搞點什麼花樣來戲弄人,可表彰儀式後,連同這些骨幹人員都若有所思。
周青峰用現實告訴所有人只要有能力,願意努力,哪怕小丑和賤民也能獲得成功。只要來黑森林裏拼命,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要知道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只要我制定好的規則,樹立好的榜樣,底下的人自然會去努力,不需要我天天勞心勞力。要放手讓人民群眾去創造奇蹟嘛。
我把這稱作『和諧之夢』。」周青峰大言不慚的喊口號,「我不問出身,唯才是舉。打破原有的階層枷鎖,給那些擁有才華,擁有夢想的人一個新的選擇。你們覺着怎麼樣?」
眾人全都翻白眼,尤其是認識周青峰時間長的幾個,類似的官腔都聽膩味了。雖然他打官腔每次內容都挺新鮮,效果也非常不錯,可聽着總像是在騙人白幹活。
伊妮莎就翻白眼說道:「你是為自己偷懶找藉口吧,現在村子裏的情況也沒見多好。來投奔我們的全都是一群名聲狼藉之輩,其中有好多人渣惡棍,可沒那麼容易乖乖聽話。」
凱麗也說道:「要不明天我就在村子裏宣佈『三天之內無禁忌』,看看你說的榜樣力量有多大?村子裏又會亂成什麼樣?」
別,周青峰當即認慫告饒,「怕了你們倆,當我沒說,當我沒說。高壓政策還是要繼續的,膽敢為非作歹的還是要毫不留情的清除掉。要保持穩定啊,一定要維穩!」
就村子裏這龍蛇混雜的狀況,穩定真是第一要素。幾百號無法無天的冒險者一旦不受控制,分分鐘就反噬周青峰自己。到時候他除了逃跑,沒別的出路。
但是
「今天這個場景在鐵爐村也有過一次。當時我召集了黑森林裏大部分村子的頭領,展示精靈的壁畫和穹頂。他們當時也熱淚盈眶,紛紛向我效忠,表示要永遠追隨我。
可實際上他們全是牆頭草。每每遇到麻煩,就看不到他們的身影。能堅定跟我站在一起的,都是一無所有,無路可退的最底層。
你們別以為我真的在偷懶。我是痛定思痛,覺着自己還沒有真正下到基層。我沒有把那些真正做事的普通人提拔起來。我放任那些村子的頭領去控制人力物力。
從現在這一點要改變,權力已經歸於我。我要讓願意投靠我,願意向我效忠的人,擁有夢想,並且實現它。對於那些三心兩意的牆頭草,必須給與懲戒。」
伊妮莎和凱麗聽的怔怔,半天無法消耗這段話。
周青峰說完後,昂然走出會議廳。守在廳外的『疾影』湊過來說了聲,「主人,你剛剛的講話太好了,那些人思想境界太低,無法理解你的偉大。其實我也有一個夢想!」
「一邊去。」周青峰剛剛發表重要演講,心氣正高的時候卻被打斷了。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個死馬,別總想着錢的事。」
「我就不能有夢想嗎?」『疾影』氣的跳起來,「你這主人也太壞了,搶人家的錢也就算了,還搶人家的寶貝。你把那枚『魔法護符』還給我。那可是我費了好大勁從個肥羊那裏弄來的。」
「你個死馬都一把骨頭了,要魔法護符做什麼?難道還指望改行不成?」周青峰毫不猶豫的拒絕,「護符這種東西自然是我佩戴了,對你也沒什麼用。」
「無良啊,你怎麼能這麼壞?」『疾影』將負能量化作淚滴狀,從眼眶裏噴涌而出,「早知這樣,我寧願待在地牢裏也不跟你出來。」
「真的?」
「假的。」
主僕倆插科打諢,相互嘲諷,一步步返回住所。只是還沒進家門,索菲亞忽然在周青峰腦海里發來一條消息,「維克多哥哥,有人在黑森林裏呼喊聖光,尋求幫助。」
現在索菲亞在信息網絡中兼任多項職能,『110』『120』的工作全都歸她幹了。周青峰為了儘可能的控制黑森林裏的信息,之前宣傳時就表示可以藉助『聖光』傳訊求助。
可能把求助發到周青峰這裏來的,還真不多見。他反問一句,「發生了什麼事?」
「有一夥冒險者探索精靈遺蹟,不甘心在外圍打轉。他們逐漸深入,已經進入銀葉城的核心區域。他們回來提交了一份地圖和冒險日誌,要求換取你設立的一千金幣探索獎勵。」
「這幫人進了核心區?怎麼進去的?」
「他們說自己找到一條安全的通道可以儘可能避開沿途危險,直接通往遺蹟中心的精靈古樹。我對他們進行了測謊,檢定通過了。」
安全通道?
周青峰略有感嘆那幫冒險者總算做出些成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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