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鬼頭。
秋後問斬。
讓不安息的亡靈魂飛魄散。
以此衛道。
這是年輕下山道士無良的原話,他和我們一般年輕,比不上老輩道士,按照他的意思,並沒有能力進行超度的程序,只能快刀斬亂麻,以免再有生靈荼毒。
秋後問斬一詞應該始於唐朝,水滸英雄傳有提及秋後問斬一詞,應該是最早出現秋後問斬一詞,但是歷代問斬的時間並不一定在秋後,至明清才固定於秋後。
嘉慶之後又改於隨判隨斬,此由來依據農民作息相關……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季來做區分,古代死刑犯被判死刑之後通常都會要求集中處死,亦會事先公告,為何選擇秋冬二季實行,主要是考慮示警的作用。
農民在秋冬二季較為空閒,也方便地方官動員民眾觀看,當時有強迫民眾觀看,一般行刑的時間大約集中在9-10月之間。所以會有秋後問斬一詞,秋季帶有肅殺之氣,因此死刑多於秋季執行。再則大概是因冬天百物蕭條,亦是進入一年的尾聲,亦適合執刑,春天象徵新生,夏季萬物正蓬勃生長,因此較不適宜取人性命吧。
「秋後殺人,春風滅鬼,人死在午時,鬼則要亡於子時。這是山上各位老輩人物說的。」無良說話時,表情並不輕鬆,似乎有其他考慮。
「人有人頭,鬼如空氣是虛物該怎麼砍?」我問。
「只能給它們做一具具鬼軀了!」無良抬頭望天,「時間來不及,只能用白紙紮成紙人了!至於砍鬼的刀,邱兄弟,你去附近河邊,找一截泡水的柳木枝回來,記住,要近乎腐爛的那種,再找一些已經空蕩的無主棺坑,挖回來一些陰土!」
邱子健離開後,我和無良開始在院子忙碌起來。
扎紙人。
那是扎紙匠的特殊手工活,以我們的水準,只能是大概出一個人形。
因為數量太多,每個只有三十公分高,扭扭曲曲的,奇醜無比。
好在無良只要數量,不要質量。
邱子健回來後,又將潮濕陰冷,並且散發腐味的「陰土」塗抹在紙人的脖頸上,說只有這樣才會讓附身的鬼物,切身體會到被「砍頭」的死亡滋味。
完成後,距離子時只剩一個小時了。
「邱兄弟,聽說你廚藝不錯?」忙活完,癱坐地上的無良開口說道。
「你餓了?」邱子健問。
「不是,要做一頓鬼餐,否則的話,那些鬼東西怎麼能引出來?」無良回道。
「鬼餐?那可不好做啊?」邱子健犯難了。
人可以吃飯,鬼吃什麼呢?
人吃五穀雜糧,天上飛的、水中游的、地上跑的……沒有不能吃的。但是人死了變成鬼吃什麼?若是同活着時候一樣吃法,恐怕六界的資源要枯竭了。
我在網上了解知道的,據說鬼是分等級的,吃飯也分不同層次。
一等鬼十殿閻王,吃供奉。
通俗的講,這等鬼君是吃財政撥款的。有天庭做靠山吃飯問題不值得擔心,哪怕混的次點,還有自己的家廟可混。
二等鬼地府人員,吃惡鬼。
地府工作人員涵蓋比較廣,常見的有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當然還有一個超級大猛男鍾馗。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吃什麼歷來記載比較少,但是鍾馗的記載可很多。這哥們的畫像到處見,動不動就吃個惡鬼玩。沒錯,他是吃惡鬼的。由此可以推定,地府工作人員也是吃惡鬼的。
三等鬼可進輪迴的鬼,吃祭祀。
其實,這也是古代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原因。沒有後人祭祀,先人自然是要餓肚子了。所以,我們逢年過節給老祖宗送點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就是怕他們饑寒交迫。這種鬼似乎也沒別的方法弄到吃的,畢竟地府是沒有吃苦耐勞的農民的,只能靠後人了。
當然祭祀也是大有講究,在最開始的時候,鬼是直接吃祭祀品的,饅頭、豬頭什麼的放上供桌,吃完就不見了。後來,大約考慮到排泄問題,鬼改吃精華,那些貢品看似完好如初,其實精華已經進了鬼的肚子,只剩糟粕。再後來,大約考慮到大家工作那麼忙,沒有時間準備貢品,也就改吃香火了。香火一聞,鬼就大大吃飽了,簡單方便,甚至勝過軍用食品,靠譜。
四等鬼孤魂野鬼,可蒙拐騙。
淪落到這第四等是何其悲慘,進不了輪迴不說還沒有後人祭祀。幸好,活鬼不能被尿憋死,坑蒙拐騙搶的事情可是順手就來,完全遺留了活着時候的作風。
祭祀時大體畫個圈圈,就是為了祖宗吃飯時不至於被遊魂野鬼搶。
不過,他們還是有吃飽的時候,那就是各個道派水陸道場、盂蘭盆節等等,這是專為遊魂野鬼準備的節日。
《夷堅丁志》記載一個故事,一個野鬼冒充老太太的兒子,讓老太太以為兒子死了,請來和尚誦經超度,野鬼趁機大快朵頤。但數月之後,那兒子從外地歸來,家人卻以為是鬼,操刀動杖,差點鬧出人命。
五等鬼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沒得吃。
落入十八層地獄還想有吃的,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那裏只是折磨鬼的地方。如此,只有挨餓的份了。
……
現在,我們在別墅花園遇到的東西,不嚴格劃分的話,屬於孤魂野鬼的行列。
這種會纏人害人的東西,不會挑食,有吃即可。
不過這世上,真的有鬼嗎?我仍表示懷疑,雖然連續連續兩個夜裏,都碰到不像是人的影子,只是,我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是在深夜吸入過多煞氣而導致精神恍惚,才見到那些形似牛鬼蛇神的悚然鬼影。
別墅廚房,原本食物很多,可是前兩天,都被發瘋的保姆一鍋燉煮了。
眼下,廚房並沒有多少東西,邱子健搗鼓了許久,才端出三個燒焦的菜,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他究竟炒的是什麼東西,邱子健尷尬道,「沒辦法了,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只能做成這樣。」
無良皺着眉,「但願它們喜歡吃吧!」
菜炒成這個鳥樣,只能加多一些香火了。
將一個個糊上陰土的紙人,豎在小花園裏,前方空地擺上一個木桌,菜餚、香燭一一擺上,解開那個「人頭石像坑」後,我們三個就在外邊等待。
今晚是砍鬼頭。
而砍鬼的刀,則是那截泡得腐爛的柳枝,柳枝沾上雞血,還真別說,昏沉沉的夜裏還是真很刺眼。
將近凌晨時,人頭石像坑終於有了動靜,伴隨着輕輕刮過的冷風,像是有一顆顆黑幽幽的腦袋探出,隨即,一個個枯爪手臂往上爬。
「哐當!」
「嘭嘭!」
……
不多時,那張拜訪鬼餐食物的桌子晃動,一個個紙人也在搖曳。
「準備動手了!兩位兄弟,你們穿上這兩件衣服!」無良遞過來兩件衣服,我和邱子健一看傻住了,是兩件燒給死人的衣服,一黑一白,好像還挺合身?感覺是專門為我倆定做的?
「這……」邱子健只說了一個字。
「紙衣上有符文,你們暫時當黑白無常,一個站北邊位,一個站東南位,這樣它們就逃不走了!」無良繼續說道,「我從最寒最陰的西位殺進去,計劃可成!」
活人穿紙衣。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不是預示着自己想死嗎?
因為凌晨要到了。
沒法再爭辯什麼。
「等我一念《太上三洞神咒》,你們必須站定原地,不能後撤,更不能逃跑,被附身的話就麻煩了!」無良囑咐說道,現在的他,顯得一副少年老成的神態。
夜已深,別墅小花園裏並沒有安靜,隱約間,能聽到不少斷斷續續的音符,如無數毒蛇在吐舌的詭異聲音,聽得人身上汗毛豎起。
我和邱子健在小花園外邊站好位置後,無良的聲音也響起了。
「呼呼呼!」
一時間,能看到一個個很淡很黑的影子,腳不沾地,面目醜陋,開始在花園裏四處瘋跑,寒煞死氣撲面而來,要不是有無良的告誡,我真想溜走了,這絕不是人待的地方。
隨着無良的步入,四處亂串的影子很快消失,或者說倉皇而逃了。
一個個慘白色澤的紙人,顏色有了變化,附上一層黑霧。
手持沾雞血柳枝的無良,額頭用硃砂畫了一個「妝」,橫豎扭曲的紋路,將他半張臉都佈滿了,黑色下看去,猶如一個凶神惡煞的地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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