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
我做了一個噩夢,冷風呼嘯,尖銳的刺鳴聲仿若鬼怪在叫囂着要衝破地面,我緊了緊大衣,腳步不由得加快幾分。我不敢回頭,背後是無止境的黑暗,仿佛要讓我沉溺在在粘稠的墨色當中。呼呼聲就在耳邊,風颳得臉頰生疼,我卻只能跑,拼命地向前,哪怕此時的前方也沒有一絲亮點。驀地,我止住腳步,瞳孔大張着望着前方,只見……
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懸在路的兩旁,排列有序,擠佔了原本路燈的位置。
白色路燈。
現在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血色。
而那些人頭,都是一個表情,翻着白眼,鼻孔滲血,扭曲的嘴巴,露着慘白色牙齒,脖頸下垂着一縷縷血絲,看着像支離破碎的腸子。
「嗚嗚嗚!」
呼號的風更猛烈了,突然間,一顆披頭散髮的腦袋,從我面前驀然墜落,臉貼着臉,冷冰冰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一陣毛骨悚然。
赫然是唐蕪的頭顱。
緊接着,又有死不瞑目的頭顱飄來,朝我瘋狂聚攏,當中有一米九,有老何,一個個都是我認識的警察,直到沒有軀體的唐蕪,發出一聲刺破烏雲天空的慘叫,震碎夢境,我才從夢中猛地驚醒。
滿頭大汗,就連背部都被汗水浸透了。
是夢。
卻又感覺比夢更真實。
「娘的,怎麼做這種恐怖的夢?」坐起身,我揉了揉太陽穴,今夜警方要在三塘小學抓捕毛汪,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不對!」坐在床上,我警覺望出房間,屋裏屋外都沒有開燈,漆黑一片,我的房間連接着大廳,我睡覺有個習慣,晚上不喜歡關閉房門,就剛剛,我聽到了微弱喘息聲,有人,就站在大廳里。
隔着一個房門,很近很近。
窗外,今晚的夜色很濃,無星無月,只有那點點黯淡的桔黃色路燈,還在泄漏昏暗的煩悶光芒,隱隱照亮四周的方寸土地。
「哐哐!」
我一下跳下床,在打開燈的瞬間,整個人躥出了房間。
大廳沒有人。
不過我感覺大門外有腳步聲,抽起一根棒球棍,推開門便沖了出去,那人跑得賊快,幾乎是一溜影已經到了樓梯口,我趕緊追下去,不管是人是鬼,都要一探究竟,否則的話,以後怎麼睡得着覺?
這棟是雜誌社的宿舍樓,平日裏,很少人留宿。
下了樓梯。
已經不見那人的影子,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夜色濃厚的化不開,漫長寂靜的街道看不見行人,背後腳步聲似有卻無。
月光透過緩慢移動的黑雲時隱時現,不遠處巷道的轉角邊依稀站着一個詭異的人影……
在這種黑暗中我的全身一陣陣冒着涼氣,頭皮發麻,仿佛前後左右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我,身體逐漸蜷縮成一團,頂着陰寒發冷的脊背,我還是一步步走過去。
「嘿嘿!」
那人詭笑幾聲,朝我望來時,一對眼睛居然發綠,冒着可怕的綠光。
究竟是人還是鬼?
我很確定,從未見過他,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魑魅魍魎。
在我即將靠近時,更悚然駭聞的事情發生了,那個邪異無比的人,到貼着牆壁,瘦弱的軀體,居然一點點往上滑動,好像拍戲裏吊威亞升空的畫面。
活人。
怎麼能像壁虎在光滑的牆壁上移動?
我到巷口時,他已經上了二樓頂上,正居高朝我俯視,綠幽幽的眼睛,在這夜裏異常刺眼,真正讓人心膽惡寒的笑聲後,他又開口,「你不要命了……膽敢追我……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我之所以沒有倉皇逃走,是因為能確定對方是活人。
他那對綠眼睛太假了。
明顯是帶了某種能夠夜裏反光的美瞳,只要一定距離,很容易辨認,唯一讓我疑惑的是,這人的體質很陰寒,猶如活死人。
當然,世上這種特殊的體質也不稀少,多見於在殯儀館太平間工作的人,與死人接觸多了,身上,難免沾上過重的死氣。
「嘿嘿嘿……我早已經死了!」對方明顯在故弄玄虛。
「你要害我?」我問。
「我在救你!」
「救我?那你為什麼鬼鬼祟祟跑進我房間?被我發現後,又急匆匆跑路?」
「不進屋,怎麼救人?」
「你有什麼證據說救我?」
「你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
「是!」
「你覺得那是噩夢罷了,其實,你被人暗中下了毒藥,差點安樂死,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的意識,已經在夢裏一點點消失了。」
「胡說八道!」
……
胡扯了一番後,腦子裏靈光一閃,我提高聲音道,「你是隔壁老王!」
啊?
站在二樓頂上的瘦弱男子,明顯驚了一下,「你怎麼看出?」
我道,「你身上有股魚腥味。」
男子,「就憑這點?」
我道,「老智說起過你,他說你不僅天生陰險卑鄙,而且人也長得醜陋有缺陷,尤其是脖頸下,有一條蜈蚣形狀的疤痕。」
在老智家蹭吃蹭喝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這位。
男子沒有反駁。
一對看得瘮人的綠眼,直勾勾朝我望來,「老智說得不錯,你的智商確實在線,不過,你犯了一個大錯誤,直到現在還沒有察覺。」
「錯誤?」
「你知道了毛汪的藏身地點,卻不該讓警察去捉人,你應該過去的!」
「有這必要?」不知為何,我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錯覺。
「剛才要害你的人,被我活生生嚇跑,現在,也該趕去三塘小學了,再遲一點,估計天亮後,你只能去給你那些朋友收屍了!」老王有恢復得意的陰笑嘴臉。
「老智讓你來幫忙的?」我發問。
「誒……吃人嘴短……沒辦法的事……不過我可不會免費幫你。」老王眼睛裏的光越來越亮,意思不言而喻,想要好處。
又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主。
「我真沒錢了。」我如實道。
「那就沒得談,我回去睡覺了,你自己去收屍吧!」老王就要離開。
我只得將他喊住,一番討價還價,幾乎磨破了嘴皮子,這讓這傢伙幫忙,隨即,我們一同走去三塘小學,路上,動作敏捷的老王不走尋常路,一直在周圍飛檐走壁,宛如一個夜裏流浪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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