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謐死寂的黑夜,隨風搖曳的大榕樹後,柱哥直挺挺站着,面無血色,雙眼也空蕩蕩的,看不到眼球,猶如沒有靈魂的軀殼。
面如死灰的他,亂糟糟的頭髮散發出一股惡臭,眼眶深陷,偶爾間,發乾的嘴唇在黑夜裏擠出一個悽慘的微笑,每一寸皮膚皆黯淡無光,仿佛蒙上了一層灰。
隨着一縷縷月光灑落,白光閃閃。
此時朝我直勾勾望來的柱哥,更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幽靈,鬼魅可怕。
「柱哥,你不是死了嗎?」站在門前,我只覺得自己被一重重恐怖圍繞着。
下午的時候,在麻將室二樓,我親眼看到他已經死了,七竅冒着黑血的死亡,那時候,他整個人都冰冷了,應該躺在太平間冷藏室啊!
怎麼能四處溜達?
死屍還能跑路不成?
「咚咚咚!」
不像人的柱哥沒有說話,板着個死人臉,穿黑衣,頂白光,穿過陰影森然的榕樹一步步朝我這邊踏步走來,他的步伐很重,全身的動作也很僵硬,我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來,雙腿抖顫得很厲害,哭喪着喊道,「柱哥,你不是我害死的,要找仇家,也不能找我吧?」
這時,柱哥離我已經不到十米了。
近距離注視下,更是嚇得我心膽俱寒,柱哥那雙空洞無光的眼睛,根本沒有瞳孔,眼裏黑糊糊的,似乎是一些黑色血在翻滾,他的脖頸左側,有條近二十厘米長的傷口,從下巴沿着脖頸一直延伸到肩膀,開裂的血口,用一些針線胡謅縫補,皮肉翻卷,一層又一層。
感覺是一堆血淋淋的破碎屍塊,被人東拼西湊撿回來,用針線縫補成人形的感覺。
柱哥嘴裏吐出的氣,除了冰冷,還伴隨一種令人作嘔的腐爛臭味。
「哐!」
退到屋內的我,快速關上大門,這時候,屋外卻是響起一陣急促警笛聲。
等我打開門,行屍走肉般的柱哥已經不見了。
報警的是馬路對面一個鄰居,說透過二樓陽台,看見我一個人在家裏,燈也不開,開始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然後拿起一個板凳四處狂奔,對着不倒翁一陣亂砸,以為我得了什麼精神失常的怪病。
來的是李隊長,進門後說道,「那個舉止古怪的人是誰?」
我眼睛一瞪,「你看見他了?」
李隊長點頭道,「他跑得很快,我們剛下車,他就跑得沒影了。」
我如實回道,「是死去的柱哥。」
李隊長表情凝重道,「崔浩,你不會真神經錯亂了吧?你口中的柱哥,傍晚十分已經死了,兇案現場就在那家麻將室二樓,他的屍體正在市公安局進行屍檢!」
我無奈道,「李隊長,真的是柱哥,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幾句後,我將死人財「金元寶」內的粘稠粉末交給李隊長,警車離開後,我渾渾噩噩回了房間,蒙頭就睡,這一個晚上,我做了好幾個噩夢。
二狗被人開膛破肚,腸子拖了一地。
小艾被重器擊穿腦顱,血水染紅了一頭長髮,陣陣悽厲痛苦聲在腦海中迴蕩不消。
周少在黃泉路上怨念不消,滿臉扭曲。
還夢到行屍走肉的柱哥,面無血色,在亂葬崗中沉睡。
……
無限的恐懼,加上黑暗、靜寂和乍醒過來的幻覺,使我的心一次次冰涼惡寒。
天亮後。
我決定去附近一座城隍廟拜祭,驅除身上災難,廟門口,卻意外遇到同樣來燒香的小嵐,沒有家人陪伴,她也是獨自一個人,周少死了,現在的她顯得更憔悴。
「崔浩,我們可能被鬼纏上了!」小嵐見面就說出這麼一句話。
「你昨夜見鬼了?」我問。
「沒有!但你不覺得周少和柱哥死得很邪異?」小嵐繼續道,「崔浩,你還記得牛台村的牛大泉嗎?牛大泉的死亡經歷,和我們不是很像嗎?」說完後,小嵐蜷縮着身子骨,能看到她十指都顫抖不停。
我震驚道,「小嵐,出租車司機牛大泉?」
前些年,牛大泉在市里開出租車,因為能喝會說,在那行業混得風生水起,得了一個牛哥的稱號,只可惜這麼一個牛人,死狀慘烈。
那是七月十四鬼節的夜晚。
為了多賺錢,牛大泉仍在開車拉客,經過一處狹窄街道時,一不小心,車子轉彎時不慎撞翻一個正在燒黃紙的火盆,紙錢飄飛,灰燼沉沉。
也不知道牛大泉腦子哪根筋壞了,不僅沒有賠禮道歉,下車後,反而和別人吵了起來,甚至還動了手,身高馬大的他,很快撂倒對面男子,牛大泉還不饒人,惱怒上火的他,一氣之下,將周圍好幾個火盆都踢飛了,嘴裏罵罵不休,除了咒罵活人,連死人都罵了一通。
可是沒幾天,牛大泉出了車禍,在超速過一個紅綠燈時,為了避讓急打方向盤,車子側翻,摩擦的火星引燃汽油,整個車子當場發生爆炸。
牛大泉在醫院掙扎兩天後,還是重病不治死了。
聽躺在病床上的牛大泉臨死前說,發生車禍時,他之所以急打方向盤,因為車前突然出現一個穿綠衣服的女人,而那個女人,根本不是活人,只是一個紙紮的紙人,皺巴巴的紙人居然能在馬路上走動,猶如白天見鬼,嚇得牛大泉一瞬間毛骨悚然,駕駛亂了分寸。
對於他的話,醫院的人都當做他的胡言亂語。
警察處理交通事故時,調出了監控畫面,當時馬路上根本沒有人橫穿馬路。
更有邪乎的傳言,說牛大泉死去的那晚,病房裏的燈突然熄滅,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牛大泉,先是大喊大叫,最後眼珠子外凸,一對眼球都差點掉出眼眶,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死狀極為可怕。
「牛大泉撞翻火盆,紙錢滿天飛,最後見到詭異紙人而死於非命,我們幾個把燒給死人的元寶撿回家,陽宅入陰財,惹了大禍,周少和柱哥的死,肯定,也是被那些鬼東西纏上……」小嵐越說越激動。
我只能安慰她,讓她不要多想。
擔心她做傻事,燒完香後,我在背後遠遠跟着她,大半天時間,小嵐一直沿着河邊走動,低着頭,神色鬱悶,心事重重的樣子。
傍晚的時候。
小嵐走入一條村道,卻不是回她們村子的路,我沒有遲疑跟了上去。
路越走越窄。
天越來越暗。
西邊夕陽徹底消失天際線時,小嵐步入一片幽謐冰冷的林子。
我以為這裏有一個村莊,沒想到,進去後,卻看到一排心膽俱寒的畫面,周圍枯敗死寂的雜草叢中,密佈着一個個隆起的墳包,甚至,在我旁邊一個崎嶇泥坑內,也簇立着一座橢圓形狀的墳。
又走了幾步路,無意中,看到樹蔭底下豎着一塊半米高的牌子,我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木牌上有七個歪歪扭扭的紅色字體……亂葬崗,活人繞路!
字跡很模糊了,木板也受歲月侵蝕變得千瘡百孔,這牌子應該豎立很久了。
我自幼在小鎮長大,怎麼從沒有聽說這裏有一處亂葬崗?
這時,小嵐一個人從大片墳包中穿過,她踏着荒草,有時踩着沒燒完的香燭紙錢,甚至,在沒有路的情況下,直接踏着墳頂過去,不得不說,我沒有小嵐的膽色勇氣,畢竟現在天已經要徹底黑了,別說獨自在墳頭走動,就是一個人在村間小路走動,也要心頭髮涼。
「小嵐,小嵐,等等我!」我大步追上去,同時喊道。
可是。
剛剛還在前邊的小嵐,一轉眼的時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憑空蒸發了。
安靜,亂葬崗內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風,站在一個個墳包中央,我只覺得氣氛壓抑到極點,讓人難以喘息了,轉悠了一陣,依舊沒有找到小嵐,顧不上小嵐的安危,我只能自己找路出去了。
「有煙!」
突然間,不遠處的荒地上,亮起了陣陣火光,我連忙朝那走過去。
剛到,就看到一個影子鑽入深處的灌木叢,到近前,發現這裏有一座很大的墳墓,長能有六七米,墳前有碑,只是因為光線太暗了,看不清葬的是誰。
「這燒的是……」我覺得脊背陣陣陰寒,燒的居然是紙元寶,很熟悉的形狀,不正是前天晚上,我和柱哥、二狗、周少、小嵐撿回家的元寶嗎?
剛才那個影子是誰?
為什麼在亂葬崗內燒東西?
該不會是鬼吧?想到這,我揉了揉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從來只聽說活人給死人燒東西,還沒有聽說過,有鬼魅自己燒陰間財的!
耽擱一些時間,亂葬崗內氣溫驟降,每一寸黑暗角落區域,都看得人心頭髮毛。
突然間,高大灌木林後邊,傳來一陣女人對話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
小心翼翼走過去,發現正是消失的小嵐,在小嵐對面,則是一個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孕婦,孕婦穿着件大紅衣服,一條綠色褲子,一紅一綠,在漆黑的荒草叢中顯得異常刺眼。
「鬼孕婦?」這是我腦海里第一反應。
孕婦的右手捂着隆起的肚子,左手上,還提着一盞款式簡陋的煤油燈。
那玩意,估計只有我爺爺那代人才使用過。
煤油燈光昏紅微弱,而且忽暗忽明的,將兩個女人承托得詭異無比。
不敢相信,居然有兩個活人,敢在夜幕降臨後,在這亂葬崗內聊天。
我不敢現身,一直蹲在灌木叢內,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對方發現,更讓我全身顫慄的是,她們談論的內容,都是有關一座叫「幽泉寺」的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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