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寧和陳康帶着下屬們來搬運水泥。張昭的親衛們陸續的前來領取自己的物品。吳春時、張泰平在板車處維持着秩序。
張昭的馬車則是往軍營外大道旁的田野行駛了幾十米,避開眾人的視線。
爾後,張昭和方小娘子先後下車,順着空曠的田野,在柔和、清冷的陽光中往前走着。
冬季之時,田野荒蕪。地面早被凍硬。方小娘子的棉鞋踩在地面上沾着黃土。她落後張昭半米遠,晶瑩剔透的臉蛋上帶着微微的緋紅,嬌柔的低着頭。
張昭回頭,停下來等她。揉揉額頭。
這些天他雖然沒有回南口村,但是和婉兒的通信未曾斷絕,保持着三天一封書信的頻率。書信里自然是無話不談。他和婉兒的感情持續升溫着。
古詩他是不行的,只背過語文課本上的。還有些忘掉。但是網絡上的那些表白體多少接觸過,不要錢一樣的寫在書信里。
「你是人間四月天…」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諸如之類。這是他和婉兒間的私密之語,誰在私下裏還維持着個面具呢?
而婉兒自然也給他說起方小娘子的事。
這個年代的習俗,正妻同意娶妾是常態。婉兒同意他納方小娘子為妾。只是,他自己挺不好意思的。這倒並非他矯情。男人麼,誰不想三妻四妾?
但是,事到臨頭其實也會猶豫。他和婉兒的感情正好,正熱戀之時,叫他再去喜歡另外一個女子,這其實挺難的。他不是聖人,見着漂亮的美人也會欣賞。但他也不是玩弄感情的人。
所以,這便是人的矛盾之處啊!
方小娘子的個頭很高,一米七的身高略顯高挑,這更添她的風姿。張昭看着她明秀的俏臉,輕問道:「方姑娘,你真的打算離開?」
方小娘子輕咬着嘴唇,輕輕的點頭,「嗯。」這叫什麼話?難道還是假的嗎?她有她的自尊。
「那你打算去哪裏呢?」
提起前途,方小娘子抬頭看向遠方。荒蕪的田野一片蕭瑟,遠處的小村莊籠罩在陽光中,土牆黑瓦的院落,道路上堆着的草垛,光禿禿的樹林,風過搖動。
此情此景令她悲從心來,想着被發配到榆林的父兄,想起去世的母親,想起衰落的家世。她就像這世間的浮萍,無所依靠,任風吹落誰惜?
方小娘子感傷的道:「或許回江南的老家吧。我家在那裏還有族人。」
張昭搖搖頭。族人?且不說你一個人能不能回到江南去,就算回去,你這情況,別說族人,親叔叔都有可能將你賣掉。
注意,這個詞就是字面意思。以方小娘子的姿容,她已到婚配的年紀,這是父系社會,她如果回到她老家方家的族中,她的婚事就由不的她自己。
那大概率是屆時誰出的彩禮最高,她就歸誰。至於是做妻子、小妾、丫鬟,這誰知道?
「方姑娘,你這個思路不行的。留下來吧!」
方小娘子漆黑如星的美眸落在張昭臉上,神情憂傷,正要說話。張昭截斷她的話,問道:「你信不信得過我?」
方小娘子點頭。她當然信得過張昭。
張昭道:「留在我身邊,然後給我一點時間。我現在心裏裝着婉兒的。她在我家裏吃了很多年的苦,陪着我從最艱難的時候走過來。你應該不希望我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給我一點時間,日後慢慢培養我們的感情。」
方小娘子愣了愣,呆呆的看着張昭。她沒想到張昭說的這樣的坦率。可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嗎?而且還是最好的!哪個少女沒想過自己的愛情呢?
她心中對張昭心存愛慕。那天在酒後因擔憂他還說露嘴。幸好他體貼的轉移開話題。這份愛慕有對當前生活的依戀,有對他幫助安葬母親的感激,有對他的欣賞。
而此刻,這段時間以來的忐忑、惶然、思念終於落地。
「嗯。」方小娘子點頭,輕聲說道。隨即,她反應過來她答應了張昭什麼,頓時滿臉緋紅,嬌柔的低下頭。欣喜、甜蜜、羞澀種種情緒在心中激盪而來。
一陣寒風吹過,將她額前的劉海吹的凌亂。髮絲飛揚。
張昭看着眼前寒風中嬌滴滴的美人兒,心中升起憐惜之情,走上前兩步,將身上的斗篷解下來,披在她身上。幽香撲鼻,張昭這時才發現她的腰真細。「方姑娘,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方小娘子漂亮的眼眸漆黑如星,鼓起勇氣抬頭看着已經退開兩步的張昭一眼,風情萬種。轉身就走。走兩步後,回頭見張昭還有些錯愕,展顏輕笑,嬌柔的道:「妾名方晶。張郎勿忘。」
張昭目送着她腳步輕快的返回到馬車中,嬌滴滴的方小娘子內心裏也並非是個呆板的人兒啊!笑着搖搖頭,目光溫柔。
他想起那年七夕情人節,他在大街上閒逛時,路過花店時見一名男子給女孩買了一朵玫瑰花。女孩輕嗅,展顏微笑。剎那間,其情意流淌,容顏煥發。
他那時還是個單身狗。女孩的容貌未必見得多麼漂亮。但他確實在夜色中覺得那女孩很漂亮,也看懂那笑容中對那男子所表露的情意。
而現在,在這時空交錯的大明朝,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清冷的陽光中如此對他,展顏輕笑。令他如飲美酒,心中微醺。
…
…
相聚的時間短暫。張昭問過婉兒虎子的情況後,和婉兒、方晶、老吳他們道別。
新軍千戶所中,臘月三十晚上放假,聚餐。第二天一早,張昭便帶着水泥進宮。
明朝的習俗,元旦(春節)的上午,百官在皇極殿中朝拜天子,慶賀元旦。這是大朝。張昭做為一個正五品的小千戶,自然沒資格參加。
其實,這也反應出明中期後武將官職不值錢。張昭從正八品的勛衛散騎舍人跳到正五品的千戶,朝野中沒一個人覺得不對。要是文官系統里正八品直升正五品,只怕早就吵翻天。內閣、六科大概率不會奉旨。
張昭到宮中是求見太子朱厚照。這水泥的作用,需要面聖陳說。但是,他並沒有面聖的資格,還得朱厚照幫忙轉呈。
在宮中等到下午時分,谷大用才出來傳訊,「張舍人,小爺叫你到便殿中等一會兒。小爺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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