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李戶書走進大堂中,陳康腦子裏想起昨晚少爺給他說的關於當前局勢的話,「這樣也好,看看都有哪些牛鬼蛇神都跳出來。正好一鍋燴。」
果然如此啊!
劉大戶,李戶書,他背後還應該有董氏父子吧?再加上余冠,都仿佛被一條線給串起來。出現在這府衙中。而這條線就是壽寧侯府的張管事。
但是,你們怎麼就認定少爺沒有反擊之力呢?
在陳康的眼中,自家少爺危機感極強。本來,他是看不出大好局面下有何危機的。現在來看,這何嘗不是眼光上的差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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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戶書走進府衙大堂,跪地行禮。自有書吏將他帶來的紅契呈上去給胡溥、何愈,李道立。一名積年老吏鑑定筆跡後,認為紅契上的籤押,和張昭的筆跡一模一樣。
御史李道立看張昭一眼,拿起茶杯喝茶。現在這局勢就很明顯了。白紙黑字,如何抵賴?
何愈輕輕的嘆口氣,「唉…」真是可惜了。他是真心不想剝奪張昭的功名。但現在形勢如此,他終究是要顧忌輿論。
胡溥將手裏的紅契輕輕的壓在手邊,肅容道:「張昭,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可說?」
張昭灑脫的一笑,拱拱手,「回老大人,這籤押是假的。看來有些人做事時無所不用其極!」不待胡溥、堂外吃瓜群眾有反應,接着道:「我有證人。」
說罷,回頭看向大堂之外。
只見人群中一名穿着粗布長衫的青年走出來,雙腿微顫的走進大堂中跪下來。李戶書看到他時,滿臉的驚駭之色,「你…」心中湧起滔天巨浪。
胡溥詫異的看張昭一眼,問道:「堂下是何人?」
這青年正是當日和劉大戶一起被拷打的方差役方貫,他低着頭,「小人宛平縣衙役方貫。當日,我和劉公達、李戶書共謀張相公家產。李戶書要張相公的妹妹。
事敗後,李戶書懷恨在心。他和京西青龍鎮董氏是姻親,大半個月前謀奪張相公家的二鍋頭生意,再次事敗。這些故事,縣衙中人人盡知。
因我和張相公有仇,他昨夜裏來訪,出示過這張紅契,要小人出庭作證證明張相公和錦衣衛有勾結。小人已幡然悔悟。將其密謀告之張相公。請老大人明察。」
此時,大堂之外,近百人的圍觀眾在短暫的延時之後,瞬間喧鬧起來。聲浪轟然而起!
實在是這位方衙役透漏的內容太過於驚奇!這不就是一個完整的陰謀嗎?而且,還是一個「浪子回頭」的故事。然而這不符合眾人的認知啊!
張昭明明是反派!他怎麼就「得道者多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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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一名侯府的僕人內心裏瘋狂的咆哮。狗屁!
昨天晚上方貫哪裏都沒去,而是在張管事的安排下,在侯府的某處別院裏喝花酒。如此重要的人證,在這樣緊要的時刻,怎麼可能任由他到處亂跑?
但是,有剛才劉大戶的先例在,他不敢衝進去喝罵。趕緊去通知張管事。
和他一樣往外走的人不少。這個重要的消息,就像一陣旋風般傳遍京中各處。
京城中關注府衙審案的人,並非只有府衙大堂外的圍觀眾,府衙四周茶鋪、酒樓里的人。而方貫的「叛變」,意味着此案局勢,攻守之勢異也!
距離府衙不遠的酒樓雅間中。
三十多歲的張管事聽完僕人的匯報,胖臉上的肉氣的直抖,眼神更加的陰沉,「混賬!勞資要扒了他的皮!他…他竟然敢,王八蛋!」張管事將八仙桌上的酒菜全部都掃到地上去。
侍候在四周的幾名侯府僕人鴉雀無聲。
張管事呼哧呼哧的喘着氣。
劉大戶、方貫兩人被錦衣衛帶走拷打,為何他先只派出劉大戶指證張昭?因為,誰都不知道張昭有沒有牌?而這時再打出第二張牌,不就可以「陰」到張昭?
按照計劃,李戶書將張昭釘死後,就讓方貫再出來指認張昭和錦衣衛勾結。張昭將會辯無可辯。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誰又能想到方貫這個衙役會叛變呢?他現在都有種底牌給張昭看穿的感覺。
他的信心開始動搖。但,不管怎麼樣,總可以全身而退。
而等此事完後,他一定要扒掉方貫的皮!
「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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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管事罵罵咧咧時,大堂外的劉小娘子正驚詫的聽着紛紛傳來的議論聲,而茶鋪里,剛剛結完賬的曹朗等人不得不重新坐回去。幾個同年面面相覷。
一人拍着桌子嘆道:「娘的,張子尚真是牛逼啊!」
「你們誰信那衙役幡然悔悟?
曹朗失算,搖頭道:「這話誰信誰是傻子。必定有什麼盤外交易。張子尚厲害啊!」
但凡有才氣的人,必定是自己的驕傲。曹朗在京中聽李幽給張昭吹噓什麼「王佐之才」,他不屑一顧。然而,張昭今日的表現實在超乎他的意料!
輔助君王,不僅僅要有治事之能,還要懂權謀。這樣的局面,張昭都能安然脫身,他有什麼不服氣的?
幾人紛紛附和、讚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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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鋪臨窗處,慷慨而論的李幽在聽到消息後,其聲音不自覺的小了幾分。
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他和張昭的交情,也沒到在如此局勢下要他為張昭奔走的地步。然而,這個死局,張昭卻即將脫身!他當如何自處呢?
一名同年喝着茶,嘆道:「子遠兄,這轉折的實在令人拍案叫絕啊!你做何分析?」
附近數桌的士子都看過來。
李幽道:「此事余冠和其幕後之人已是黔驢技窮。張子尚洗脫嫌疑,脫身不難。而此案的結果如何,要看幕後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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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胡府尹再拍驚堂木,將公堂內外的喧譁聲壓下去,再審問方貫,「你說的事情,本官再核實。張昭讓你作證這紅契的籤押是假的。你怎麼知道的?」
方貫時年十九歲,剛進大堂時按照姐夫的吩咐反水,腿肚子都在打顫,而這時反倒鎮定下來,回道:「
老大人,我整日在衙門裏當差,張相公根本沒來戶科辦理紅契。而縣衙里有擅長模仿筆跡的高手,其人和李戶書相善。老大人一審便知。」
胡溥再派人去縣衙拿人。至此,整個案情已經明朗。但這着實讓他為難啊。廟堂某公給他打過招呼的。誰曾想張昭竟然能一步一步的洗脫罪名呢?
「何老大人、李御史,我等且先去後堂里休息片刻,等會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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