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又來了。
當看到坐在院子裏正望着自己的葉晨曦,張越臉騰地紅了,手足無措地道:「葉姐姐,我雖然還未達到您的要求,但我仍是會努力的。請葉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
葉晨曦微微笑了起來,朝張越招了招手:「張越,你過來。」
張越呆了呆,還是走了過去,只是心中忐忑。一年零三個月了,他仍是沒能達到葉姐姐的要求,連他自己都開始嫌棄自己。也不知葉姐姐是不是也嫌棄他,認為資質愚鈍,不配為符醫。
「張越,當年,我初次入門時,最高記錄也才寫到七百多。對比我的成績,你已經夠好了。」葉晨曦說。
「葉姐姐的意思是?」張越一顆心提了起來。
「張越,你很優秀,有毅力,有專注力,還有韌勁,你已經俱備了一個優秀符醫的品質了。」葉晨曦說。
張越張大了嘴巴,呆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地道:「葉姐姐,您的意思是,我過關了?您,您可以收我為徒了?」
「我馬上就要離開此地,怕是無法收你為徒了。」
張越半晌沒能反應過來。
葉晨曦拿出厚厚的宣紙,遞給張越:「你已經俱備了符醫的所有長處和優勢,這是符醫的入門手扎,我全寫在上頭,你拿回去,好生研究。爭取將來有所成就,不枉我這一年多年日日秉燭書寫的心血。」
張越呆呆地接過,微沉的重量,顯示出了符醫的艱難險阻,但卻向他打開了另一條夢寐以求的醫學之路。
「葉姐姐,不不,師父,還是請您收我為徒。或是帶上我,我一定努力學好符醫,不負師父期許。」張越向葉晨曦跪了下來。
葉晨曦扶起他:「傻孩子,符醫是門技藝,既困難,卻也容易。只要你擁有毅力,恆心,還有韌勁,只要你肯去專研,沒有學不會的事。這是我親自書寫的符醫入門手軋,和所有病、穢、傷、痛、折等專治醫符口決和要領。只要學會了十之其三,也足夠你受益終生。」
又交代了張越畫符的基本要求,又給了他一些寶鈔,叮屬了幾句,便讓她離開。
張越卻不肯走,又跪在葉晨曦面前,死活要跟着葉晨曦。
葉晨曦暗嘆了口氣,說:「我意已決,你不必再求。若他日有緣,我還會再來梨園城找你。我要去萬絕山,要是哪一天還能返回來,一定會來看望你的。或許,等你學有所成後,也可以離開梨園城,離開無妄島,去鳳陽城找我呀。我姓葉,住在鳳陽城石前路八號。你記住了嗎?」
一旁的衛子駿卻是暗自記了下來。
好說歹說,總算打發了張越。葉晨曦揉揉臉,唉,還不到二十三歲呢,卻要在一個半大少年面前裝出老氣橫秋的模樣,實在難受。儘管她心理年齡已是一百多歲,但葉晨曦還是認為本來已經夠苦了,擁有一顆少女心才能面對慘澹人生。
……
「大妹子,你這就要走了?」得知葉晨曦已掙夠了盤纏,就要離開,雲娘特別不舍。
葉晨曦笑着說:「嗯,該走了。再不走的話,我都熬成老姑娘啦,到時候都沒有人要我啦。」
衛子駿便下意識地打量葉晨曦,儘管被頭髮遮去大半面容,更加顯得臉小,十足的清秀佳人一個。但那露在空氣中的一對剪水秋瞳,如星光般閃耀,微微笑意中,仿佛有蓮花盛開。粉嫩的面龐如桃花般嬌嫩,微微上翹的雙唇,顯現出嬌憨純真來。這樣的打扮,只是小家碧玉般清秀可愛。但見識過她本面目的衛子駿明白,這只是她的保護色而已。只要撩開秀髮,露出整張臉來,那驚心動魄的美,就是聖人都要為之心動。
與雲娘告別後,又去向張輝辭行。
走向闖北的張輝已經見識到符醫的本領,更是聽說了符醫的神秘莫測的手段,實在有些後悔當初太過痛快的承諾。只是他本人也是個信守諾言的,儘管不舍,還是答應放他們離去。並給了兩千寶鈔作儀程。
「若是親戚不靠譜,歡迎賢伉儷來梨園城找我,我張家大門隨時為你們而開。」張輝說。
葉晨曦和衛子駿雙雙向張輝施禮,表達了感激。
告別了張輝諸人,告別了左鄰四舍,葉晨曦上了買來的馬車,揮別眾人。
衛子駿坐在車前,與眾人拱了拱手,說:「多謝諸位這些日子的照顧,我們夫婦全永遠記住大家的。諸位,保重。」到底沒有說再見的話。無妄島只是衛子駿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無妄島的人也是如此。這一別,估計就是永久的訣別。
衛子駿揚了揚手中的鞭子,馬車啟動。
城裏人多,馬車也跑不快,衛子駿只能放緩速度。葉晨曦坐在馬車裏,卻是心情複雜,她緊緊握着胸口處的葫蘆玉瓶,她全身最值錢的就是這個玉葫蘆了,以及手腕上的飄綠手鐲,希望接下來的路程能夠順利。
忽然,衛子駿把馬車停了下來。
葉晨曦回神,發現他們的馬車還停在大街上了,便問:「怎麼停下來了?」
「張越追上來了。」衛子駿說,「大要是來向你道別的吧。」
正說着,便傳來張越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師父,等等我……等等我……師父……」張越邊跑邊喊,他本來就不擅長奔跑,眼見馬車越跑越遠,聲音已快絕望。好在,馬車居然停了下來,張越心中一喜,憋着盡,咬牙奔了過去,並卟通一聲,跪在馬車前,哭道:「師父,您要走了,為何都不通知徒兒一聲?徒兒好歹送您一程。」
葉晨曦掀開車窗,看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張越,語氣微嘆:「張越,我並未收你為徒。」
張越語氣激動,淚流滿面:「我知道,張越資質愚笨,師父不想收我為徒。可在張越心中,您就是我的師父。師父,徒兒雖笨,但對您的孝心卻是實誠的。就算您不承認我是您的徒弟,但張越今生今世,您就是我的師父。師父,您要走了,徒兒不能相送,但徒兒想給師父磕幾個頭。」說完,就怦怦地磕了幾個頭。
路上行人也紛紛停了下來,有的認出了張越,也有的認出了葉晨曦,議論紛紛,感慨萬千。
「葉大夫總算收了徒弟了。」
「張越倒是有造化。」
「什麼造化嘛,你剛地沒聽到嗎?葉大夫並未收張越為徒的。」
「那又如何?看張越這般,葉大夫肯定也傳授了他不少醫術的。」
「這樣也好,葉大夫走了,以後看病還是可以找張越的。」
葉晨曦看着張越,整整磕了九個頭,真正的三拜九叩,這是天元大陸拜師的三拜九叩大禮,也是最高規格的拜師禮,一旦拜了師,便那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張越磕得很結實,九個頭磕下頭,額頭已經有些腫了,甚至一邊磕一邊哭,這場面實在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十分感人,就是圍觀的行人也忍不住濕了眼睛。
饒是心硬如鐵的衛子駿,也忍不住低聲道:「這孩子如此實誠,你就見他一見吧。」
葉晨曦暗嘆了口氣,從馬車上下來,親自扶起張越,親自拿出手帕來,給他擦試了臉上的汗水和淚水,語氣溫和:「傻小子,真是夠實誠的。罷了,就依你吧。」
張越這才破涕而笑,激動地叫道:「多謝師父。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又要跪下去。被葉晨曦攔住,說:「別跪來跪去了。回去好生鑽研,待我辦完了事,就來看你。快則一兩年,慢則五六年。若是有長進,我便正式收你為徒,傳授你正宗符道。若是沒有長進,看我不拿鞋子抽你。」
張越激動道:「是,師父,徒兒定努力鑽研,絕不辜負師父期許。」
辭別張越,葉晨曦上了馬車,發現張越還在原地看着她的馬車,心中微暖,罷了,看在這孩子如此實誠的份上,她就受些累,收伏九冥玄火後再來梨園鎮看下他吧。
馬車走了大半日,才出了城。城外道路寬闊,馬車速度便快了起來。一路上,走走停停,為怕走錯路,每到叉路口,都還會下車來問路人。餐風露宿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成天都呆在顛簸的馬車中,葉晨曦腰都快被抖斷了。女性外出,極為不便的。吃喝拉撒、女人每個月都會有的那麼幾天,最初在那座孤島上和船上就經歷了不少尷尬。如今在趕路途中,倒還準備充足。只是內急還得下車去方便,好在衛子駿極有修養,再無孤島上動輒就說「女人就是麻煩」之類的話。每次葉晨曦喊停車時,都會及時停車,無論她在外頭呆多久,也是從來不叫煩。弄得葉晨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趕了半個月的路,離萬絕山更近了,溫度果然變得極其凍人。好在他們都準備充足,倒不至於被凍到。
昨日在一處小鎮客棧里打尖,問了店家,得知萬絕山相當寒冷,並不適宜人類居住,出了這個叫涼傘鎮的小鎮後,便再無打尖的地方,他們就得吃睡在車上,並且還需趕上千里的路,只是卻苦了素來喜潔的二人,足足有半個月不曾洗澡洗頭。葉晨曦在第七天時,頭髮便被她抓得亂七八糟,因為久未洗頭,頭皮實在太癢。
衛子駿也不好過,只是男人在耐髒程度上,天生比女人強上不少。慢走快趕,總算抵達了萬絕山北面的小鎮,百里鎮。這是萬絕山山腳下,唯一能住人的小鎮子。
因為此處地下有天然溫泉,靠着這個天然溫泉,無妄島上的行商也會在此落腳,泡泡溫泉,緩過勁來,再繼續趕路,這樣便形成了商機。一些流落到此的老百姓,便聚集在此處,圍着大大小小的溫泉,砍樹造房,漸漸形成了一個約有上千人的小鎮。鎮上的居民,大多為行商們服務,賺取寶鈔,換取商人手中的各種生活用品和必須品,經濟還算活躍。
「百里小鎮是唯一靠近萬絕山的小鎮。因為萬絕山相當廣闊,萬絕山其他東面和南面的城鎮,想要相互做生意,都得繞過萬絕山北面的百里小鎮,互通貿易。因為此處有溫泉,既能緩解連天的行路疲勞,又能伐筋洗髓。但凡在此處溫泉洗了澡的人,都覺得一身疲憊全消,精神百倍,全身說不出的輕鬆。因此,那些路過的商人,才會停在此處,休息幾日,泡幾回溫泉,再行趕路。」葉晨曦向衛子駿說着她早就打聽到的百里小鎮的由來。
「以前此處並沒有人煙。有個姓百里的一戶人家,是萬絕山另一邊城鎮的人,據說是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就連夜帶着家人,饒過萬絕山,背井離鄉,想去萬絕山另一面生活。後來經過此地,發現了溫泉,就不想走了,便在此安家。後來又收留了來萬絕山探險的一些人,大家便群居於此,相互通婚,漸漸繁殖開來,數百年過去,倒發展得有模有樣。還成了東南兩面商市互通的重要紐帶。」
衛子駿沉吟:「你說,那個叫百里的人,以及那些來萬絕山探險的人,會不會就是那些想來萬絕山尋寶的修士?」
葉晨曦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萬絕山那麼寬闊,氣候那麼惡劣,人煙罕至,無妄島上的人視為禁地,不可能還跑去探險。想來便只剩那些以為萬絕山有寶物的修士了。只是進入無妄島後,便失去了靈力加持,與普通人無疑,出又出不去,只能聽天由命,紮根在此。
「等我們進入小鎮後,可千萬別說咱們是來萬絕山尋寶的。」衛子駿說。
葉晨曦笑着說:「我早就想好了說辭,就是來尋人的。幾年前我們的至親押了一大批糧食去南面,卻一去不復返,我們特地來尋人的。」
……
進入百里小鎮,果然還頗為繁華,道路兩旁商鋪林立,賣吃的穿的用的樣樣皆有。因為在此打尖的行人還不少,商隊也頗多,葉晨曦二人的到來,並未引起大家的注意。二人很快就找好了一間有溫泉的客棧,交了寶鈔,定了房間,便準備泡泡溫泉,好慰藉足足有半個月沒有洗澡的身體。
百里小鎮的溫泉屬於山中溫泉,應該是地底下有一處活火山,才會常年四季都有溫泉供應。引入客棧的溫泉還是活水,倒也不怕旅客那髒污的身子污染了溫泉。
葉晨曦跳進浴桶,足足洗到深夜,在衛子駿的敲門下,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浴桶。
換了三次水的葉晨曦舒服地挽着溫淋淋的頭髮,穿戴妥當後,這才出來開了門。看着同樣披着濕發的衛子駿,笑道:「這麼快就洗好了?」
「嗯,總算活回來了。」衛子駿也洗了頭,颳了鬍子,穿上穿大的袍子,也都是平時在客棧打尖時才會換上的必備服裝,被葉晨曦更名為睡衣。
葉晨曦也換上了舒適輕薄的衣衫,舒服地道:「是呀,總算活回來了。」也只有到了通玄境界,修士才能夠做到不染塵埃的地步。衛子駿已經是分神後期顛峰修為,還差半步便進入高階修士之列。而她,可還早着呢。不由羨慕妒忌地瞪着他:「你倒是好,從這兒出去,就有可能進階通玄境界,就能遠離這些髒亂了。」
衛子駿說:「你也不差呀,只要從這兒出去,進階化神指日可待。」
「我還早着呢。」據說從化神到通玄,又是一個天大的坎,平均需要八十年左右。唉,她的目標是一百歲之前進入舉霞修士,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我剛才問過小二了,如你所言,小鎮東面,大約五十里的一處山谷,確實住有兩頭絕世凶獸,據說那些擁有高強武藝的人進去,都無一生還。唯有一個漏網之魚,全身是血的回來,說裏頭住着一雄一眥的大蟲,體型相當巨大,足足有大象那麼高大。爪子能開金裂石,牙齒能咬斷任何武器。再是武功高強的人都不是對手。據小二說,那兩隻大蟲,已經那山谷中呆了數百年了。」
「看來,飛仙谷便在那處山谷了。」葉晨曦說。
「是呀,我問過小二,既然山谷中有這麼兩隻大蟲,萬一跑到鎮上為非作歹,也不血流成河?誰知那小二說,那兩隻大蟲一直呆在谷中,倒是不曾出過谷。」
「呆了幾百年,又還不曾出過谷……」葉晨曦沉吟,豁然一驚:「那豈不是五品妖獸?」也只有五品妖獸才與通玄修士一樣,可以達到避谷的本領。
衛子駿讚賞地看她一眼,與聰明人說話果然省事。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也只有五品妖獸,才能做到避谷的地步,不然,就光那處山谷中的動物,還不夠它們塞牙縫。」最重要的,它們應該是寸步不離地守着飛仙果,不然不可能如此乖絕地呆在山谷中。
「五品妖獸,就算失去了靈力,但那龐大的身軀,尖利的牙齒和鋒利的爪子,也足夠對付任何人類了。」衛子駿有些沮喪。
葉晨曦也是愁眉不展,但卻不願放棄,因為辦法終究是想出來的。
衛子駿見她久久不語,問她:「你可有對付的好法子?」
葉晨曦緩緩地說:「五品妖獸雖然厲害,可總歸開啟了靈智呀。」
「這倒是。一般的妖獸,到了三品便開啟了部份靈智。五品,能夠媲美十來歲的少年人。」衛子駿說,然後意外地說,「你的意思是,試着與它們講道理?」
葉晨曦點頭:「它們守着飛仙果,肯定也是想等飛仙果成熟,吃了飛仙果,就可以飛出無妄島。這便證明,飛仙果還未成熟。」
「還未成熟?」衛子駿忽然想到她曾說過可以催熟靈植,便問,「你說你能催熟靈植……」
葉晨曦讚賞地看着他,果然與聰明人說話當真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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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是真心喜歡寫作,雖然成績不乍樣,但姐又重新振作了,沒有什麼能夠打倒我的。感謝我的鐵粉們一如即往的支持,愛你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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