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形真是無比詭異,一幫年輕學子怒氣沖沖的上前。
卻在莫小洛他們阻擋之下,不得前進一步,沈墨他們則是若無其事的坐在桌邊吃酒。
而這時,方才還氣勢洶洶上前質問張揚的廖丹琪姑娘,卻不知怎麼的忽然比大家矮了半截,一下跪在了地上,這場景弄得所有人一時間全都愣住了!「師姐你咋了?」
這時的張揚等人還以為廖丹琪突然身體不舒服,以至於雙膝酸軟,連忙上前查看。
張揚幾個人一湊近過來,卻聽到廖丹琪語氣驚訝地說道:「元首,您怎麼在這兒?」
「啊?
元首?
誰?
他?」
這時的張揚語無倫次的看了看廖丹琪,又把目光移向了對面的桌上。
他信中驚異萬分地想到:誰是大宋元首?
難不成是剛才那個說話時,一張嘴就能把人氣死的傢伙?
這時的眾人紛紛驚懼,訝異無比的環視着這一桌人,沒過多久,大家憑着對報紙上沈墨的印象,就把這位大眾元首認了出來。
沒奈何這個時代沒有照相技術,印在報紙上的沈墨肖像,多數都是高手畫師繪製出來的,並沒有十分相像。
於是等到大家,尤其是張揚發現,他們以為是到大學裏來跟他們搶奪師姐的有錢浮浪子弟,其實是大宋元首的時候。
這幫人的心裏立刻生出了一股忐忑之意,整個長廊里一時間鴉雀無聲。
沈墨看到自己的身份泄露,只得無奈苦笑了一聲,然後示意讓龍璃兒扶起跪在地上的廖丹琪。
看到這位廖姑娘的樣子,沈墨基本上不用猜,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想必是一年半以前,自己雪夜拜訪應天之後,這位廖丹琪姑娘也是應天書院派到臨安大學進修的那三百名學生之一。
沈墨猜得一點都沒錯,原來就在雪夜那天沈墨離開之後,借着這位元首當天跟廖明軒談話的威勢,廖姑娘立刻來了個假公濟私。
她順水推舟說服了自己爹爹,成功進入了臨安大學。
在這之後,由於這位廖姑娘學業精深,性格也是開朗爽利。
於是沒過多久,就在臨安儒學院成了一名學生中的佼佼者,在同窗之中聲望很高。
所以她今天跟同學們途經騎射苑的時候,聽到裏面有人爭吵。
她才發現張揚等人似乎要仗着人多勢眾,朝別人動手,於是趕忙進來訓斥張揚,維持秩序,沒想到卻成功救了沈墨的駕。
等到廖丹琪姑娘被龍璃兒夫人攙扶起來之後,她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說實話,她剛才初見沈墨之時確實是吃驚不小,可是在這之後,她想起這位元首畢竟還是個講理的人,於是心中的驚懼之意也頓時消下去了八九成。
等到沈墨問了問廖丹琪的學業和近況之後,這位姑娘聲音清脆的回答完,然後就一扭臉兒向着張揚說道:「統帥在此,你竟敢無禮,趕快過來賠罪!」
話說這個張揚心裏也知道,在儒學院為數不多的那些女生裏面,個個都為面前的廖丹琪師姐馬首是瞻,對這位師姐,他可是死活都惹不起。
更何況面前是大宋元首,形勢比人強,於是他也只好一臉慶幸的過來拱手行禮,就要道歉。
這時沈墨卻笑着擺了擺手,看起來居然絲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只見沈墨笑着對張揚說道:「今天的事兒,你做得沒什麼錯兒啊?」
元首的這一句話還沒等說完,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驚奇。
甚至就連旁邊的宋慈臉上都是詫異萬分。
就見沈墨笑着說道:「今天的事從頭到尾,你犯錯的地方,無非就是說不過動手罷了。」
「在這一點上廖姑娘說得倒是沒錯,經學辯論要是辨到最後,總要看誰的拳頭大,那還不如去武館學打拳……」沈墨說到這裏,就見面前的張揚臉一紅,被這位元首的話說得十分尷尬。
然後沈墨又接着說道:「除此之外,你沒什麼錯處可言。
討論經典自然應該思路天馬行空,質疑自己的老師也沒什麼不對。」
「儒家的仁字可以解釋為『忠恕』二字,這『忠』是忠於自己的角色,不管你是一位學生、教授還是元首,甚至是父親和朋友,都應該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而這『恕』字,則是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
「所以你今天忠實的做好了一個學生的本分,在你這個年紀就應該發出質疑,就應該挑戰權威,用最大膽的方式驗證前人的學說是否正確。」
「我雖然不贊成你在學術上的說法,但是你敢於挑戰那位古玉樓教授,不管你這個行動是正確還是錯誤,你終歸已經跳出了保守儒家『天地君親師』的範疇。
說明我辦的這間大學,在思想上還是成功的。」
沈墨說到此處的時候,他身邊的眾人已經是目瞪口呆。
對於這位元首的思路,大家全都覺得十分匪夷所思!這時大家才想到,原本張揚所遵循的理學思想,對於師道尊嚴十分看重。
之前為儒生傳道授業的恩師,是絕不允許受到絲毫質疑的。
而在這間大學裏,正是因為沈墨的辦學思想,所以就像張揚這樣的守舊派理學學子,也在潛移默化之間,被大學改變了。
而元首看中的居然恰恰正好是這一點,這也真是讓人詫異不已。
……而這時的沈墨看見大家還沒太明白,於是他接着說道:「還是剛才的『忠恕』二字。」
「身為一名軍中將士,就要忠於自己的使命,一名朝廷官員,就要忠於自己的職責。
至於你們這些學生,在這個年紀就應該拼命吸取知識,質疑先人的一切理論和權威。」
「可是……」這時的張揚一臉的糾結,向着沈墨說道:「今日之事,小子實在是無禮冒犯,請元首……」「這有什麼?」
就見沈墨笑道:「就算我這個大宋元首,也應該忠於自己的角色,是不是?」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這不也是老子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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