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考試結束他也沒有出現,沒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好似他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樣。離開學校那天,我去了他家樓下,正要按響門鈴,卻被出現的秦佳宓阻止了。
「星星生病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擾他。」秦佳宓說。
「他生病了?嚴重嗎?我有話想跟他說……你幫我……」
秦佳宓的神情和以往不一樣,很不一樣,她在微笑,卻很疏離,她打斷了我的話,像往常一樣叫了我的名字:「小朝,留在星星身邊的機會我給過你一次了,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我看着她,有點不知所措。
「你喜歡他……」我試探性地問出口。
「沒錯,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星星,我唯一的夢想就是成為他的新娘,可是,還來不及實現我的願望,你就出現了。小朝,我祝福的心是真的,我喜歡你的心也是真的,因為我覺得能夠讓星星喜歡上的人一定有着最了不得的光芒。可是,我忘了,你不是我,你不會像我這樣,能夠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他的快樂。你不是我,你會傷害他。」
秦佳宓的一字一句,一點一點冷卻了我想要見章星辰的心跳。我的心,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住了,疼痛着,像是要抑住我的呼吸。秦佳宓在我面前告白着她對章星辰的愛,只是她愛着章星辰罷了,我聽來卻那麼難過。
我想我被她的愛情感動了,章星辰是不是也知道了秦佳宓對他的感情,他是不是比我更加感動,他會不會為這份偉大無私的愛情所折服,然後,他會不會在這份愛情面前單膝跪下,就此將自己的人生和這讓人震撼的愛情之間系上永恆。
我以為我是為這樣的可能性感到嫉妒,難過。
但不是。
如果可以見見章星辰就好了,他會告訴我答案,即便是他不說,只要看到他的臉他的笑容,我想我就一定能夠理清自己的想法了。
「我們都希望,你和星星的這一段故事,可以到此為止。」秦佳宓說:「我們希望,那些照片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都跟星星不再有任何關係。」
我們?也包括章星辰嗎?他果真還是信了那些照片嗎?
我不會哭,我當然不會哭,至少不可以在這裏哭,也許他就在樓上的那個窗口看着呢,如果看到我的眼淚,也許他好不容易堅定的決心又會動搖了。
秦佳宓她該阻止我的,現在的陸小朝,其實就是那個手拿着匕首的美人魚,她無法將匕首刺進王子的心臟,也不能向王子坦白自己的謊言,人魚的存在本身,對王子來說只是個傷害。
我難過的是,我愛得這樣淺薄,到此刻,我依然在踟躕不前;為了讓自己的心不再受傷,我這樣踟躕不前。
我說好,我說,那我走了。
秦佳宓問我,「你沒有要轉達的話嗎?」
假設,假設我有多一點點關心章星辰的感受,我一定會發現秦佳宓對他的感情,我一定不會在章星辰發現照片之後顧及到身邊所有人卻忽略他受的傷害。我就像是個無底洞似的,一直在向章星辰索取,我是個正常人群里的異類,我一直在試圖讓章星辰來扭轉我心裏的不平衡,對於我來說,章星辰是我殘缺人生里最完美的希望,而我,是章星辰人生里最貪婪的侵略者。
「等明年春天開學的時候,你們就都搬走了吧?」我停住腳步,轉身問秦佳宓。
她點點頭。
我笑笑,也點點頭。
我對章星辰說過,如果有一天他離開我了,只要他幸福,我也會覺得幸福。
也許是因為待在像陽光一樣華麗的王子身邊太久,我竟然忘了自己早已扭曲的靈魂,我忘了,我是自私貪婪的,我真正渴望的,是陪在王子身邊,分享王子的幸福罷了。
漫漫人生路,實在太過冗長,每一步,我都心生厭倦。
很長一段日子我都把自己鎖在冰冷房間裏,瘦了一圈之後,媽媽跟外婆告了狀,又拖了幾天後,我算是奉命回了鄉下外婆家。
在那裏,林嬡把我的手機還給了我。
「謝謝你幫我。」林嬡說:「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怕,如果他們能聯繫到你,說不定就會動搖你。」
我搖了搖頭,問站在籬笆外面的她:「你進來吧?」
「不了……還有,一凡說,你告訴他那些信是你交給我的,不是我故意藏起來的,這件事,也謝謝你。」林嬡看似恬淡的笑容里,有着些許我看不懂的情緒,她朝我伸出手:「小朝,一凡會回到我身邊的,你說呢?」
我也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然後點點頭:「會的,可是,那些信怎麼會在一凡手裏?」
林嬡的眼神有點閃躲,她嘴角揚起一抹牽強的笑意:「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些照片和我寫的信怎麼會一起出現呢……我寫的信一直是你在收着,那照片呢?」我狐疑地看了眼林嬡,「那些照片,你有留着嗎?」
「怎麼可能!」林嬡拔尖聲音,甩開我的手指責我說:「你怎麼可以這麼懷疑我,那些信我雖然瞞着你和一凡藏起來了,但那也是因為我不想要一凡和你之間再有什麼不必要的牽連。當初一凡為了氣我才選擇跟你在一起,他已經很內疚了,我是為了他好才這麼做的,照片的事你怎麼可以賴我呢?」
我嘆了口氣,說了聲抱歉:「對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好,才這樣亂猜疑,你別生氣。」
聽到她說一凡為了氣她才選擇的我,時隔多年聽到這個輕描淡寫的真相,我竟然連一點心痛的感覺都沒有,當真是,章星辰讓我變得百毒不侵了嗎?
「應該是當年在賓館跟蹤追拍你和一凡的人,照片應該是那個人流出來的吧。」林嬡說。
我點點頭,眉心一陣刺痛。
「只可惜,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知道流出照片的人是誰,而又是誰,對我這樣窮追不捨。」我嘆了口氣,朝林嬡擺了擺手,打算進屋。
林嬡再次叫住我:「對了小朝,前幾天,章星辰那個跟班給我打電話來着,他說,王一凡當着章星辰的面前,說愛你……是嗎?」
章星辰的跟班?「你說蕭颯?」
「嗯,好像是。」
「一凡會那麼說,是怕我把照片的真相告訴章星辰吧,他怕我不堅定,才那麼說的。」我朝林嬡笑了笑:「你們感情那麼好,不會有事的。」
林嬡走了,我轉身正要回屋,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滿世界的草木都枯黃了,仿佛只有頭頂這片天空還依舊,雪花在空中旋轉着飛舞着,然後不顧一切地吻向大地。
我站在院子裏一直仰望着天空飛舞的雪花,然後淚水,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是誰說的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眼淚就不會落下來?
我想起了五月雪,想起了那顆最耀眼的星星,他們都和天空有關,現在都和我無關了,我卻在陷在思念里,無法自拔。
他在哪?他是否還記得我們相約一起看雪的承諾?他那裏是不是也這樣飛舞着雪花,他是不是也這樣思念着我,還是他都忘了……
思念果然是蝕骨的,它還會侵蝕五臟六腑。雪愈發下得大了,那些枯黃的草木都被積雪換了銀妝,像極了那漫山遍野的五月雪。
天已經漸漸暗了,可我猜我是瘋了,拿了背包就跑出門去了。
等了近兩個小時才等到進城的中巴車,這時候,雪已經積得很深了,這是最後一班去城裏的車,因為下雪的緣故又誤了點,估計等我回到城裏,又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車上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人,天色已經黑了,路上雖然顛簸,但那幾個人也都操着方言有說有笑的。
我出來得急,只穿了件米色的七分袖毛衣,好在裏面的那件海魂T恤衫能擋些風寒,那是章星辰陪我一起買的,他說他有一件差不多款式的,可以穿成情侶衫。
車行到半路,突然停了。
司機說,車子出了故障,一時半會動不了了,他試了求助,但又說因為暴雪天氣趕不過來。
這是輛舊的中巴車,不時還有寒風從車窗漏進來,車子停着的路兩旁又都是茂密的樹林,根本沒有可以求助的人家。夜裏的溫度又低,車上幾個乘客一下子都焦躁起來。
我翻了一下背包,一隻沒電的手機,一個錢包,一隻筆,一本日記薄,最能幫上忙的,就是章星辰放在我背包里的那條圍巾。
章星辰怕我嫌麻煩,把它用小的真空袋裝着放在我的背包夾層里,我一直都沒動它,那是一條酒紅色圍巾,是章星辰的圍巾,很大,很暖和,章星辰皮膚白,戴着特別好看,他說他怕冷,所以在冬天來之前就把這些禦寒的東西備着了。
他也給我準備了一套禦寒的,從圍巾,手套到耳罩,沒有一樣落下。
可是我不樂意,總是丟三落四,後來他就把他的圍巾給我了,他說那條圍巾又大又結實,我個子小,冷的時候把我整個裹住都行,他又放心,又能省事。
我想像着他嘮叨個不停的樣子,一下子又紅了眼睛,感覺委屈得不行,心裏想着如果章星辰出現該有多好,這樣想着,不由地哭起來了。
我想我是不能沒有章星辰的,我根本離不開他,可能這輩子都不行。其實我想說的是,只要能待在他身邊,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4s 3.944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