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洪奄奄一息,正如景小陽所說,離死不遠了。
送他來的是他的父親邢遠志,年近七十,百發蒼蒼,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一看到無忌,他起身就要跪。
無忌連忙攔住。這大過年的,讓一個七十老翁給他下跪,他會折壽的。
「高人,我們父子知道錯了,請你高抬貴手,饒我兒一命吧。」邢遠志老淚縱橫,指了指身後的幾個箱子。「高人,我邢家的家產都在這裏,宅院也騰出來了,高人隨時可以入住,只請高人救我兒一命。」
跟着一起來的還有倪玉蘭的父親倪大鈞,這時也上前求情。景門門主景大海站在後面,面色尷尬,眼神躲閃。很顯然,他是迫於面子,不得不來。
無忌扶着邢遠志坐下,和聲問道:「怎麼,你們的那位僱主不肯出手?」
「我們求了。」邢遠志一般抹着老淚,一邊說道:「他來了一趟,搭了脈,卻什麼也沒說,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等了幾天,也沒看到他人影,我兒卻是日漸衰弱,不得已,只好來求高人。」
無忌輕笑一聲。看來那位僱主的醫術也不簡單,一看他不能治,邢遠志居然連房子都騰出來了,這是做好了傾家蕩產的準備啊。
他走到邢大洪的擔架前,將手指搭在邢大洪的手腕上,意識注入邢大洪的體內,探查了一下他的經絡。眉梢一動。
邢遠志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見此狀況,連忙說道:「高人。我兒怎麼樣,還來得及嗎?」
無忌無聲的笑了笑,以意為針,在邢大洪的經絡系統中做了一些處理,解開了癥結,這才淡淡的說道:「我已經幫他解開了,性命無虞。只是耽誤了時間,要多休養一段時間。」
「這可太好了。」邢遠志如逢大赦。連連作揖。擔架上的邢大洪也明顯鬆了一口氣。
「老人家,我能和你私下說幾句話嗎?」
邢遠志一聽,連連點頭,跟着無忌走到一旁的小院中。
無忌嘴角一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邢遠志。「老人家,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對付你兒子,一是因為暗八門要對付我,我不能不反擊。」
邢遠志連連點頭,銀髮悠悠。「是我等不自量力,觸犯了高人,自取其辱,罪有應得。」
無忌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有人把你們當成工具。拿來對付我,我當然不能被動等死,所以我也借你兒子的身體為道具。要測試一下對方的實力。很顯然,你們那位僱主並沒有收手的意思,他又借你兒子的命給我出了一道難題。」
一聽這話,邢遠志頓時緊張起來。
「他對我很關心,知道我大年初一剛得了三顆歸元丹,所以在你兒子身上做了手腳。不輕不重,正好需要三顆歸元丹。」
無忌坐回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示意林飛拿出錦盒,打開,輕輕的擱在桌上。一看到那三顆藥香四溢的歸元丹,邢元志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主掌開門多年,通曉人情,當然知道無忌這話的意思。
他兒子邢大洪又一次成了道具,對方要藉此機會,從無忌手上奪走三顆歸元丹。花這麼大的心思,歸元丹自然不可能是可有可無之物,無忌能不能轉讓,就成了問題。就算他肯轉讓,這代價恐怕也不菲。
這代價,自然又要由他邢家來承擔。
「實事求是說,這三顆歸元丹對我很重要,對你兒子也很重要。有這三顆歸元丹,你兒子可以復元,不會留下明顯的後遺症。沒有這三顆歸元丹,他下半輩子可能就要在輪椅上渡過了。」
邢遠志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煞白。
對方果然陰險,而且眼裏根本沒有他兒子的性命。
「至於我嘛,如果沒有了這三顆歸元丹,幾天後天書院考試,我可能會有麻煩。」
邢遠志面色如土,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歸元丹是無忌參加天書院考試的保障,又怎麼可能給他。何況他也清楚,歸元丹極其難得,就算無忌願意轉讓,他也未必買得起。
邢家真要為這事傾家蕩產嗎?
一時間,邢遠志後悔莫及。早知道這趟渾水這麼深,暗八門就不摻合得這麼起勁了。至少除夕夜不會讓兒子去史家,派人送錢去就是了,何必硬充這個好漢。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兒子的命都送掉了。
「老人家,我聽說,你就這一個獨子?」
「是的。」邢遠志慢慢的躬下身子,泣不成聲,卻什麼也沒說。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他能做的,只是將自己的悲痛真實的展現在無忌面前,然後就聽天由命吧。
「我把這三顆歸元丹送給你。」無忌將錦盒推到邢遠志面前。
「高人,這……」邢遠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頭,驚愕的看着無忌,卻不敢去接錦盒。
無忌笑笑。「老人家,這是我和那位將軍的事,你們沒必要扯在裏面。」說着,他將錦盒塞到邢遠志手中,輕輕的拍了拍。「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暗八門再牽扯進來,我可沒這麼好的心情了。」
「可是……」邢遠志捧着錦盒,「老朽……如何受得起?」
「將那幾口箱子留下吧,宅子就算了。景三虎家的小院還不錯,夠我住了。」
邢遠志捧着錦盒,慢慢的跪倒在地,不顧無忌的再三推辭,磕了三個頭,起身捧着錦盒,帶着邢大洪,離開了施家。
嬴敢當站在無忌身邊,笑了笑。「你真不該來咸陽。打蛇不死,必受其禍。」
無忌看了他一眼。「讓一個七十老翁絕後,我做不到。」
「讓七十老翁絕後算什麼,必要的時候,連自己的後都可以絕。」嬴敢當聳聳肩膀:「而且,你放過他們,不代表別人也會放過他們。依我看,不僅是邢遠志會絕後,恐怕整個暗八門都會被清洗。」
「那我也沒辦法。」
「匹夫之勇,婦人之仁。」
無忌惱了,反唇相譏。「總比懦夫好。」
嬴敢當翻了個白眼,背着手,一搖二擺的走了。
「我回宮一趟。再不回去,估計宗籍都要被取消了。」
……
拐角的馬車上,李澤靠着車廂,手挑車簾,靜靜的看着邢家父子一行走過。樗里秀坐在一旁,側着身子,姿勢有些怪異的從車窗夾縫裏向外看。
「箱子不見了,應該送出去了。」樗里秀咂了咂嘴。「那鄉下小子很貪啊。」
「邢家自不量力,怪不得別人。」李澤放下車簾,眉頭微挑:「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能和鷹揚將軍做對,而且不落下風。身邊還有一個道體慧心的小姑娘,着實讓人想不通。」
「三哥,你說那小啞巴是天生道體,還是後天修成的?」
「後天修成?」李澤看了他一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聽說過有後天修成的道體嗎?」
樗里秀搖搖頭:「如果是天生的,那這小子的運氣也太好了。」
李澤的嘴角不動聲色的挑了挑,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沒有變形能力,充其量猛境初階的實力,卻能擁有羽民箭手和巨人做侍從,還能擊敗辰鷹這樣的七階高手,又豈是運氣好就能解釋的?十三,我覺得我們可能遇上勁敵了。」
「三哥,這小子再厲害,還能是你的對手?」
「難說啊,殷玄不是一樣被他虐得鼻青眼腫?」李澤嘆了一口氣:「遇到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是像令狐敏之一樣,和他做朋友,而不是做對手。可是,他和嬴七走得那麼近,這朋友是肯定做不成了。」
樗里秀一驚,隨即又笑道:「能和三哥做對手,是他的榮幸。」
李澤不置可否。
……
鷹揚將軍府。
黑衣老人站在殷郊面前,低聲說了幾句,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殷郊眉頭一挑,隨即又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麼說,他也不是無隙可擊。」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畢竟還是太年輕啊。」
「將軍,這些天,他一直呆在施家,閉門不出。施家藥氣濃郁,我懷疑他們有可能複製了歸元丹,這才這麼大方,將三顆歸元丹送給邢遠志,收買人心。」
「擁有意眼,又有施正清相助,複製歸元丹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殷郊擺擺手:「如果他能因此找出百變丹失效的原因,恢復百變丹的真正面目,那才有意思。」
「這恐怕不太可能,至少沒這麼快。」
「是嗎?」殷郊看着老人,輕笑一聲:「玄鷹,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底氣不足,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你是不是也很意外?」
黑衣老人——玄鷹怔了一下,也笑了。「是的,我也覺得這小子過於詭異。開意眼的人,我倒是見過幾個,可是這麼年輕就開了意眼的,他是第一個。」
「更詭異倒不是這個,而是他根本沒有變形能力。」殷郊說道:「他是個異數。玄鷹,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這麼多年的心血,不能壞在一個鄉下小子的手中。」
玄鷹不以為然:「螳臂焉能擋車,蚍蜉豈能撼樹?將軍,你過慮了。他只是運氣好罷了。好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一直運氣好的。」
殷郊輕嘆一聲:「但願是我過慮,可是生死攸關,我不敢大意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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