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魚站在令狐敏之身後,聽着令狐敏之的冷笑,低下了頭。
眼前的令狐敏之有點陌生。被蒙家擺了一道,他不僅沒有一點沮喪之意,反倒如此釋然,多少有些不近情理。他莫不是被氣瘋了吧?杜魚暗自想。
「杜魚,走,我們去虎步軍團。」
「喏!」杜魚應了一聲,一步邁出,隨即又停了下來,詫異的看着令狐敏之。「大人,去哪兒?」
「你沒聽錯,去虎步軍團。如今能夠拯救天下的人,只有夏侯將軍了。」
杜魚臉色大變,橫身攔在令狐敏之面前。「大人不可。夏侯孟德是叛臣,你若是投背夏侯孟德,令狐氏恐怕會株連。陛下不殺殷家,不代表就不殺令狐氏。」
「你說的沒錯,令狐氏不能和殷家相提並論,可是我代表不了令狐氏。他們將我棄之不顧的時候,也沒有考慮過令狐氏。」令狐敏之笑了起來。「他們不把令狐家當回事,我就要讓他們知道,令狐氏才是帝國的中流砥柱,只不過不像他們那樣自以為是罷了。」
杜魚打量着令狐敏之,覺得令狐敏之越看越像是瘋了。令狐氏不過是三十六氏之一,而且還排名靠後,令狐敏之憑什麼說令狐氏是帝國的中流砥柱。
憑令狐氏的實力,恐怕連廚房走廊的柱子都算不上吧。
「杜魚,你若是擔心前程。現在就可以走。去臥虎鎮,去梟陽國,無忌雖然野心不夠。實力卻超群,跟着他,你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大人,我不走,除非大人一起走。」
令狐敏之笑笑,沒有再說,飛身跳上一個半人馬騎士的背。衝下了山坡,向遠處馳去。桂魚不敢怠慢。領着其他騎士,緊緊跟上。
……
夏侯孟德一身寬鬆的便衣,坐在大帳中,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拈起一塊肉,送進口中,大口大口的嚼着,嚼着滿嘴流油。夏侯丹站在他的面前,頭盔挾在腋下,臉上的血跡還沒有洗淨。
戰事一結束,他就奉命趕到了大營,向夏侯孟德報告了受挫的經過。
夏侯孟德一臉的不在乎。千餘虎騎的死亡,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損失。蒙家展現出的超強實力也沒有讓他震驚。聽完夏侯丹的匯報。他又問了幾句當時的情景,放下酒杯,拍了拍手。
「老匹夫。還藏了這麼一手,不愧是千年蒙氏。不過,他畢竟是老了,不知道後生可畏的道理。」夏侯孟德站了起來,光着腳,向外走去。
「將軍……」夏侯丹不解。跟着夏侯孟德走了出去。
夏侯孟德個子不高,卻龍形虎步。威風凜凜。他每邁出一步,都像一頭猛虎在向前飛撲,夏侯丹跟在他的後面,居然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大營外。遠處,一騎絕塵,一個半人馬騎士馱着令狐敏之,飛奔而來。
見夏侯孟德這副模樣,令狐敏之很詫異。他飛身躍下,向前走了兩步,打量着夏侯孟德。「將軍,你這是……」
「我這隻虎,在等你這隻狐狸。」夏侯孟德熱情的拉着令狐敏之的手臂,不由分說,就往大營里走去。「狐假虎威,沒有我這隻虎,你終究是無根浮萍啊。」
令狐敏之很驚訝。「將軍知道我要來?」
「你從咸陽逃了出來,總要找個去處。殷氏、白氏、蒙氏你都去過了,我夏侯氏這兒,你不來看看,豈不是不給我面子。」
令狐敏之一聽,忍不住笑了。夏侯孟德這句話說得很輕鬆,卻將他這幾年的辛酸一語道盡。他原本準備了很多話,可是聽了夏侯孟德這句話,他覺得什麼話都不用說了。
兩人來到大帳,夏侯孟德將令狐敏之摁進座位,轉頭看着一臉緊張的杜魚。「聽說你是天書院二師兄無忌的朋友?」
杜魚點點頭。
「坐!」夏侯孟德不由分說,擺了擺手,命人上酒。「到了這個時候,依然能對小狐狸不離不棄,是條漢子,比咸陽城裏的那些貴人強太多了。」
有人上酒,杜魚拗不過夏侯孟德的熱情,只得飲了一杯。夏侯孟德也不多說,和令狐敏之連干三杯,這才說道:「蒙老熊搞的那玩意是你的主意吧?叫什麼?」
「七殺陣。」令狐敏之放下酒杯,慢吞吞的說道:「又叫弒神陣。」
「弒神陣?」夏侯孟德咧着嘴笑了起來。「這麼說,這個陣不僅能擊破我的虎騎,還能殺道境、神境高手?」他瞥着令狐敏之,眼神中有些戲謔。
「區區虎騎,何足道哉。弒神陣本是為將軍準備的,破虎騎,是殺雞用牛刀了。」
「果然。」夏侯孟德一拍手,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又和令狐敏之喝了三杯。「要練成七殺陣,需要多長時間?」
「要看練陣的人。如果是久經戰陣,而且配合默契的大圓滿高手,三五日便可成。」
夏侯孟德瞥了令狐敏之一眼,似笑非笑。「你覺得我會有七位大圓滿高手嗎?」
令狐敏之不緊不慢。「原本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不過,聽了將軍這句話,我倒是有點信了。」
「哈哈哈……果然是只小狐狸。」夏侯孟德撫掌而笑,笑聲如虎。他頓了頓,又道:「我的確有七位大圓滿高手。不過,那得加上我。我要指揮全軍,恐怕沒有時間練習弒神陣。這樣吧,我給你七位玄境五階以上的高手,先宰了蒙老熊再說。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藏一手,那樣的話,我會很失望的。」
說完,夏侯孟德又哈哈大笑起來。
令狐敏之臉色不變。直直的看着夏侯孟德。「將軍,我要提醒你,你的敵人不是只有蒙自力。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短期內你至少有兩個強敵。」
「誰啊?」
「殷玄和白鳳冰。」
夏侯孟德摸着下巴,嘿嘿笑了兩聲。
……
在一堵壁立的冰牆前,無忌停住了腳步,一手拽住了嬴亦然,一手拽住了林子月。
「停,別走了。前面又堵上了,而且一點縫隙都沒有。」
「為什麼?」林子月滿不在乎的說道:「不就是幾塊石頭嘛。毀掉就是了。」
「毀掉幾塊石頭很容易,可是我們總不能一直這麼前進。」無忌苦笑道:「堂堂道境做開山石匠。未免太奢侈了。」
林子月拍拍手,咯咯的笑了起來。嬴亦然卻沒有笑。她和無忌一樣,為這一路遇到的情況憂心重重。
從冰峰跳下,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找到了一個山洞。山洞裏漆黑,如果只有她,她根本找不到方向。無忌和林子月都是道境之人,林子月能發出如箭般的嘯聲,無忌有過人的耳力,即使是在黑暗中,他們也能找到準確的方向,不至於迷路。
可是,面對大面積坍塌的洞穴。面對山一樣的冰塊,即使是道境也無能為力。林子月和無忌揮掌劈石,利用強大的境界開路。強行向前突進,勉強可以繼續前進,但速度卻慢得像蝸牛。
道境也不是沒有疲憊的時候,在天地面前,道境也微不足道。
「那怎麼辦?」
「先找到病因再說。」無忌想了一會。「我要查閱這千年來的檔案,從中尋找蛛絲馬跡。」
嬴亦然一聽就笑了。只是笑聲很苦澀。「哪有千年檔案,能查到一百年的就不錯了。你知道大秦帝國一年的文檔有多少嗎?一千年的檔案堆起來。整個阿房宮都裝不下。況且,除了石頭,什麼樣的材料能夠千年不朽?」
無忌恍然大悟。
「就算百年以內的檔案,恐怕也不全。」嬴亦然嘆了一口氣,嘆息聲在冰冷的洞穴中引起一陣幽怨的回音。「四大軍團尾大不掉,名義上還服從咸陽的號令,實際上在各自的防區內自行其事已經近兩百年了。每年的上計不過是派人敷衍一下,連篇累牘的天災,其實哪裏有那麼多天災,不過是想減免賦稅,好中飽私囊罷了。那些天災真假混雜,連他們自己都未必分得清。」
無忌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件事的難度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
「要想全面徹查,只有一個辦法。」嬴亦然突然說道。
「什麼辦法?」
「統一帝國。」黑暗中,嬴亦然拉住了無忌的手。「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若不能號令天下,統一調度,怎麼才能完成如此宏偉的大業。各自為政,都為自己謀私利,誰願意承擔此事,誰又有能力承擔此事?」
無忌轉頭看了一眼嬴亦然。雖然在黑暗之中,他還是看出嬴亦然有些激動。
不過,嬴亦然的話說得沒錯。這麼大的事,不是哪一個州郡能夠獨立完成的,只能由帝國統一指揮,儘可能的集中人力物力,才有可能實現。不僅如此,還必須要快。這種環境的惡化通常都是以加速度發展,一旦越過了某個節點,就無法挽回了。
只是如此一來,他就不能再安心修行了,必須投身到激烈的廝殺中去。
他本來的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如果不是對令狐敏之的好奇,他甚至不願離開流玉宮。在雪山里修行悟道,與美人相伴,享受美食,何其自在。
可是,一旦大陸生機將絕,雪山也無法倖免。有些事,他不得不做,哪怕明知成功的機會渺茫。
無忌深思了很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走吧,我們去爭天下。」
「無忌,你不用這麼擔心,有子月和我幫你,沒有人是我們的對手。能給你造成麻煩的人只有一個,而且她還未必會站在你的對立面。」
無忌點了點頭。她知道嬴亦然說的是誰。他拉起林子月的手,向一個方向指了指。
「子月,向那邊走。如果我猜得不錯,這裏應該是離外面最近的地方。」
林子月也不問理由,取下九昊落,掛上弓弦,調整呼吸,對準無忌指定的方向,連拉三次弦。
沒有箭射出,只有三道凌厲的氣息從弦上迸發,呼嘯而至,接連射在同一個位置。
「嗤!嗤!嗤!」三聲輕響,洞壁上出現了一個亮點。
那是一個洞,一個長達近百步的洞,雖然只有一指粗細,卻直如箭矢。洞的盡頭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隔得太遠,看起來就像夜空裏的一顆孤星。
林子月收起弓,化身為貓,揮起利爪,片刻功夫就在冰壁上挖出了一道門。嬴亦然也不怠慢,化身為赤焰獸,與林子月並肩作戰。
一個道境,一個玄境九階,兩人同時發力,只用了小半天功夫,就挖出一條長達百步的冰洞,再次出現在大地上。
他們站在一道懸崖之上,眼前是茫茫的雲海,除了翻派的雲霧,什麼也看不到。寒風呼嘯,卻聽不到一點水聲。腳下是厚厚的冰層,即使以林子月的眼力,也看不到土地的影子。
這是一個沒有生機的世界,一個被冰雪覆蓋的世界。
「那裏有一間屋子,我們去看看。」無忌指着遠處,突然說了一聲。
林子月和嬴亦然轉頭一看,什麼也沒看到。無忌拉着他們,沿着陡峭的冰雪小道,一步步的走了過去。走了不到百餘步,轉過一道凸出的冰崖,一個破舊的神殿出現在他們面前。
神殿空無一人,裏面積滿了冰雪,只有一塊疑似殿門的木板在寒風中搖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木板呈黑色,上面結滿了冰,要不然早就被寒風吹成碎片了。
無忌三人走進神殿,找了兩塊木頭,點起了火。
在搖曳的火光中,始祖神伏羲和女媧的神像被冰雪裹住,卻依然面帶微笑,俯視着他們。目光中有慈祥,有憐憫,還有期望。
無忌繞過神像,走進後院,在冰雪中找到了一座寂寞塔。
寂寞塔中有一具屍體,裹着厚厚的皮襖,卻依然擋不住嚴寒。他被凍死在寂寞塔中,臉上痛苦的神情清晰可辨,仿佛只要給他一點熱量,他就能重新睜開眼睛。
無忌嘆了一口氣,將屍體從寂寞里挪了出來,讓嬴亦然火化掉。嬴亦然吐出火焰,點燃了屍體。
屍體慢慢化為灰燼,一陣寒風吹過,灰燼飛散,露出一塊銀光閃閃的銀牌。
無忌拿起銀牌仔細端詳。銀牌正面刻着兩個字:照海,背面刻着了他熟悉的天書。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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