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詭談 NO.12 黑木匣子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杜老夫人端着一盤水果走了進來。

    此刻猶如驚弓之鳥的我，撫了撫胸口，站起身來，抹去臉上的淚痕。

    「曉梅，你去把黑木匣子的鑰匙拿來！」

    老婦人臉色一變，低聲詢問：「您這是要……」

    「儘管去拿便是！」老太太突然厲聲說。

    老婦人點點頭，進屋前向我看了一眼，不一會兒，她拿着兩把長條的古鎖鑰匙走了出來。

    老太太接過鑰匙，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小辰，走，去小庫房！林家妹子，你也一塊！」

    「哦！」我點頭如搗蒜，出門前瞅着手裏的鈴鐺，隨手扔在一旁的茶几上。

    薛辰扶着老太太走出屋，向着左邊最外間的屋子走去，我唯唯諾諾的跟在身後，心裏惴惴不安。

    小庫房裏光線很暗，裏面堆了好些雜物，但在靠里的位置用兩塊木板隔了個小單間。小單間的門上掛了一把魚形的銅鎖，鎖上魚眼的部分覆蓋着些許暗紅色的塗料。

    「咔」——鎖開了，門板發出一聲沉悶的「嘎吱」聲來。

    老太太獨自走了進去，我跟在薛辰身後探着頭往裏瞧——裏面的空間不大，牆壁上釘着三排木板架子，上面擺放着好些個密封的陶土罐子。每個陶土罐上描繪的圖案大同小異，像字又不是字，讓我想起「鬼畫符」來。

    單間裏最醒目還是那張灰石供桌，一般人家的供桌都是木質的，而且上面擺放的一般都是神像或牌位，而這上面卻供奉着一隻黑色的木匣子。

    「老夥計，好久不見……」老太太心有感觸，對着黑匣子合掌屈身拜了拜，平靜的說：「林家妹子，你進來！」

    我望向薛辰，他也正看向我，我心想事到如今身不由己，深深呼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我走到老太太身側站定，不由心生困惑。那黑木匣子前放着一座三足爐鼎從裏面殘香灰燼來看，應該經常有人上香供奉，桌面也是一塵不染，唯獨那木匣本身落了厚厚的灰塵，看起來有些年頭沒清理過了。

    老太太點起三支香向我遞來，我連忙接過，也對着那黑木匣子鞠了一躬。我將手裏的香插進爐鼎，偷偷瞄了一眼老太太，她正沉着臉，目視前方，我不禁想起港片裏鬼婆的形象，感覺不寒而慄。

    老太太有些猶豫不決，握着鑰匙的手微微顫抖着，伸向那把同樣蒙了塵的金鎖。金鎖上沒有任何裝飾圖紋，泛着暗光，我想到匣子裏裝着也許是跟驅鬼有關的寶物，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當黑木匣子終於打開來，入眼的卻是畫着奇怪圖案的棍子、殘缺的錢幣、還有一些沒有塗鴉的黃紙，我不禁有些失望。

    老太太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枯槁的雙手又摸索着按下木匣兩側的凸起，接着她揭去上面的一層，發話說：「你過來，選一個！」

    我向前挪動兩步，探頭向里看去，這黑木匣子高不過三十厘米，底下竟還藏着一個三寸來高的暗格。不過，這裏面裝着的竟是些胭脂紙，腮紅粉，手持鏡，木梳，還有一方颳了絲的手娟跟一個貼着黑符的長方形雕花盒子！

    當我的視線落在那雕花盒子時，頓時產生一種一切都在被它吞噬的錯覺，那莫名的恐慌浮上心頭，我不由得跌退了一步。

    我見老太太正看着我，心想既然她開口讓我選，想必另有深意，便指向一面小鏡子說：「就它吧！」

    老太太竟然兩手並用將拿鏡子端了出來，說：「這是面鎖魂鏡，鏡面內嵌有符陣，用它照一次一般的魂魄皆可短時間內定住，倘若遇上厲鬼，將血滴入手柄，可將它鎖入鏡中！」

    「您是說我還會遇上……那玩意兒？」我猶豫着要不要接過來。

    老太太繼續說：「那銅鈴雖是不詳物，但也是件具有靈力的稀罕物，凡事利弊相依，既然它現在跟了你，免不了招惹些『是非』！」

    是非？什麼是「是非」？我仿佛看到成群結隊的鬼魂正在向我靠攏，腳下一軟，薛辰及時向前一步，將我扶住。

    我仍不死心，央求說：「就不能消滅它，或則……或則您替我再……」

    「解鈴還許系鈴人！」老太太打斷我的話，無奈的搖搖頭，「這銅鈴尚且不明來歷，我這把年紀也無力去鎮壓……只能應你，有生之年，定會竭力相助你度過此劫！」

    有生之年？一個百歲老人家說出這樣的話，真叫我哭笑不得。

    我惶恐的接過鏡子，老太太一臉虔誠的將黑木匣子再次合上。此刻，昏暗的單間裏，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是徒然，我不敢想像今後到底會遇上什，茫茫然走了出去。

    「老太太……」薛辰的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

    「世人認定鬼神之說為無稽之談，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自古有之。」老太太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將黑木匣子重新鎖上，喃喃道：「老頭子，我還是開了這匣子……有些事，不由人！」

    薛辰聽着這話，不由得愧疚起來——在他兒時的記憶里，老太爺臨終前吩咐家人鎖了這單間，他說不想老太太繼續同鬼神打交道，擔心她再犯一次錯。至於是什麼錯，薛辰並不清楚，只是隱隱覺得跟自己去世的親生母親有關。

    我呆呆的站在院子裏曬着太陽，杜老夫人走過來輕撫着我的背。我很想哭，很想叫，很想發泄，卻只是發愣。

    不一會兒薛辰攙扶着老太太也走了出來。我抬頭與她對視，發現她比我剛來的那會兒憔悴了許多。

    老太太走過來，拍拍我的臂膀，眼裏帶着慈愛，讓我不禁想起了鄉下的奶奶。

    「人無傷鬼意，鬼無害人心！」老太太留下這麼一句話，拂開薛辰的攙扶，自個走回了中間的屋子。

    我見老太太關上了房門，顯然她現在不想人打擾，我只好垂頭喪氣的說：「我先回去了！」

    「這會兒太陽大，留下吃過中飯吧！」杜老夫人語氣里透着擔心。

    「不了！」我轉身向着大門走去。

    薛辰跟過來說：「我送你！」

    我拒絕說：「我想一個人靜靜！」

    薛辰沒有做聲，替我拉開門，目送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