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的大門打開以後,站在門外的皇甫雨落微微愣了愣。
在她的記憶里,以往她來蕭家。蕭家中門一開,裏面必定站了兩排蕭家傭人在等待着迎接她。
也許蕭定山不會親自來。
但作為蕭家家主位置的繼承人,蕭天擎是無論如何都會來的。
但今天卻不一樣,蕭家這大門後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不時還有一股寒風呼嘯而過,那呼嘯聲像極了悽厲地慘叫聲。
「沒有人,這門是怎麼開的?」
跟着皇甫雨落的一名女保鏢回頭看向皇甫雨落,「boss,我們進去嗎?」
皇甫雨落也猶豫了,直覺告訴她,蕭家有問題,這個門自己不該進。
但偏偏皇甫雨落從小到大又是個極為有冒險精神的人,正是因為她覺得蕭家可能有問題,所以心裏就越是想要好好探查清楚,蕭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沉吟片刻後,皇甫雨落點頭:「我們進去看看,小刀在門外守着,不要關閉大門。」
「是。」那個叫小刀的女保鏢應了一聲後,立刻從身上拔出一把短刀反手握着,靠門而站。
「劍心跟我一起進去。」
「是。」
皇甫雨落帶着她那個名叫「劍心」的女保鏢走進蕭家大宅。
兩人剛剛跨過蕭家大宅的大門,往前走了不過三步而已,突然就響起「砰」的一聲響。
皇甫雨落被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看過去。
蕭家大宅的大門竟然一下關閉了。
她立刻叫了一句:「劍心,我們退出去!」
可是她這一叫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皇甫雨落四下看了一眼,竟然沒有看見劍心的蹤跡。
「劍心!」
皇甫雨落叫了一聲,整個人頓時有些慌張了。她趕緊掀起自己長裙的裙擺,從右邊大腿上拔出一把手槍。
有槍在手,皇甫雨落心中總算是安定了不少。
「雨落。」
「雨落。」
一連兩聲殷切地呼喚,裏面飽含着柔情和思念。如果是一般的懷春少女,恐怕僅憑這兩聲呼喚就會整個融化在其中。
但皇甫雨落聽到這兩聲呼喚卻感覺心底一股寒意直衝頭頂。
這聲音她太熟悉了,正是宋青雲的聲音。
十一年前,那個時候的皇甫雨落還在讀大學。
當時的她在燕京也是頗有名聲,四九城的圈子裏,她被評為年輕一代的四大美人之一。
當年不知道有多少燕京豪門大族裏的公子哥,接連托人到皇甫家向皇甫極提親。
但最後皇甫雨落卻在大學裏喜歡上了她的一位學長。
這名學長是修讀哲學的,家境普通。
皇甫雨落何等身份,皇甫極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她下嫁給那位學長的。
於是皇甫雨落選擇了和她那位學長一起私奔。
為了躲避皇甫家人的追緝,他們逃到了川省的偏遠地區,隱姓埋名的生活着。
前三個月日子過的還有滋有味。
可是三個月以後,皇甫雨落就受不了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柴米油鹽都無處着落的生活了。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正午,皇甫雨落用自己的一個香吻找隔壁家一個中年男人換了三個雞蛋。
她把三個雞蛋放在鍋里煮的時候,突然想要裏面放點兒香菜,於是就去房屋後面的菜園子摘菜。
可是等她摘了香菜回來後,才發現三個雞蛋已經全部被她深愛的那個學長給吃光了。
全部吃光,一點兒蛋花都沒給她留。
當時皇甫雨落什麼都沒有說,端着一盆衣服就走出了家門。
等她回到家裏時,她那位學長正在午睡。
皇甫雨落看着青天白日呼呼大睡的學長,頓時怒從心來,直接去廚房拎了一把菜刀,對着她那位學長的脖子就一刀砍了下去。
她至今仍記得那位學長臨死前的眼神。
沒有憤怒、沒有責怪。
有的只有疑問,以及皇甫雨落想不明白的愧疚……
皇甫雨落眼睜睜地看着那位學長咽下最後一口氣,她這才放下菜刀,然後走出了臥室。
在飯廳坐下後,皇甫雨落突然看見飯桌的防蚊罩內放了一個大碗。
她把防蚊罩揭開,整個人頓時愣住了。
大碗內是一大碗雞肉,碗下面壓着一張紙。
皇甫雨落取出那張紙,她一輩子都無法遺忘紙上的那些話。
「雨落。你感冒才剛好,不宜吃雞蛋。這碗雞肉是我去給王大嫂家挖排水溝換來的,吃完以後你就走吧,回到燕京去。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讓你跟我一起受苦。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看完紙上的內容後,皇甫雨落失神落魄的離開了家門。
剛走到公路上她就看見了皇甫家派來接她的車,車上坐着的是她大哥皇甫仁和。
上車以後皇甫仁和還告訴皇甫雨落,他們是早晨找到這個地方的。只不過他們先去找了她那位學長,給了他五百萬現金,讓他離開皇甫雨落。
但他拒絕了沒要……
「挺硬氣的窮小子。」
這是皇甫仁和對皇甫雨落那位學長下的定論。
而皇甫雨落聽完這句話後便一直在痛哭,哭了兩天兩夜,直到眼淚哭幹這才停止。
自那以後,皇甫家的人再也沒有看見皇甫雨落哭過。
並且他們都感覺到皇甫雨落變了。
從以前那個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善良嬌嬌女,變得果敢幹脆,殺伐果決。
以往最討厭接觸家族事務的她,還親手從父親手中接過了「雨落令」。
而那個學長不是別人,正是眼前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宋青雲。
皇甫雨落轉頭看向宋青雲時,往事頓時幕幕湧上心頭。
宋青雲依舊穿着他那一身水藍色襯衣,整個人看上去依舊是那麼消瘦、睿智、儒雅。
以往皇甫雨落愛宋青雲,愛的就是他那股飄然出塵的氣質。
皇甫雨落還驀然想起了一件她早已經遺忘的事,皇甫雨落記起宋青雲說他最崇拜的人是陶淵明。
如果給他機會,他一定要帶着自己心愛的人,去過那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當宋青雲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把頭依靠在他的左肩上,一臉天真爛漫地說過:「我也想過這樣的生活,出塵脫俗,遠離喧囂與塵埃。」
然而在川省苗圃山上,青山綠水雖然一直存在,但皇甫雨落從未關注過。
清新脫俗的空氣也一直存在,但她卻從未從呼吸中感受到過。
也許心已經被塵俗蒙蔽,就算身在天堂,也是無法脫俗離塵的吧。
與花千瓏、蕭天擎他們看見過的人一樣,皇甫雨落眼前的宋青雲也是模樣恐怖。
他喉嚨處有着一條巨大的血口子,透過那血口子可以看見裏面森然的白骨。
但是皇甫雨落看見宋青雲以後卻一下丟掉了手中的手槍。
已經十多年沒有哭的她眼淚一下奪眶而出,她「撲通」一下跪倒在宋青雲面前,整個人崩潰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後,皇甫雨落抬頭看向宋青雲。
她伸出雙手看着宋青雲道:「青雲,你是在索命的對嗎?帶我走吧。我錯了,我這十一年裏面,無時無刻都在後悔。青雲……」
聽了皇甫雨落這番話,站在她面前的「宋青雲」臉上竟然露出淺淺的笑容。
他伸手扶起皇甫雨落,然後柔聲對皇甫雨落說了句:「不要哭,好好活。要開心,好好的。若有緣,來世見。」
宋青雲說完,雙手便放開皇甫雨落轉身離開了。
「青雲!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皇甫雨落身體再度軟倒在地,她伸手想要抓住宋青雲。
但宋青雲的背影卻逐漸消失在了濃霧當中。
接着濃霧散開,遠處出現了蕭定山、蕭天擎,以及蕭家老三蕭天意的身影。
看見皇甫雨落,蕭天擎和蕭天意都對她叫了一聲:「二小姐。」
蕭定山則往皇甫雨落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問道:「雨落侄女,看到什麼幻象了?竟然令你如此激動。」
「不是幻象!不是幻象!」皇甫雨落看着自己的雙臂,有些激動地說道:「我感受到『他』扶我起來的觸感了,不是幻象!」
「雨落侄女有所不知啊,我家這陣法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布。端是厲害,所出現的幻象與實物幾無區別,完全無法分辨。」
皇甫雨落看了蕭定山一眼,在蕭天擎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她用衣袖擦乾了自己眼角的淚水,然後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下擺。
一瞬間,皇甫雨落又恢復原本那果敢冷酷的模樣。
皇甫雨落看向蕭定山:「蕭叔,既然你這裏也遇到了高人施法。相比你也猜到了我們皇甫家的情況。我來是想跟你們說一聲,我們皇甫家找不到人破解那位高人所施的妙法,所以決定退出扳倒周通海這個計劃。」
「雨落侄女,你這話可就說錯了。要說我蕭家找不到高人破這陣法,這我蕭定山承認。但要說你皇甫家找不到高人,那完全是你還不知道你父親真正的底蘊所在。
你回家去你父親的房內好好找一找,他房裏必定有一塊『三清道宗』的客卿長老令。找到那塊令牌以後,你自然就能找到你口中所謂的『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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