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許顫動來的也快去的也快,甚至讓人不由得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倒是老約翰的玩笑話被一旁開香料店的老闆聽了進去,不由失笑的說道:
「哈哈,老約翰你這就別多想啦,那可是傳說中的巨龍呢,除非遇到四十六年前那樣的上古邪物現世,怎麼可能會輕易露面?更何況還是頭銀龍,你看看銀月聯邦不是也有兩頭守護之龍嗎,反正我這輩子也就有幸見過那位守護之龍銀翼冕下一次。」
那名香料店老闆顯然和老約翰是舊識,話語中也並沒有什麼惡意。
在這座名義上都是銀龍治下的領地,也沒有誰膽敢輕易去非議質疑那位存在。
只不過這無心之語,終究讓剛生出些許期待的老約翰,有些莫名的失落和遺憾。
「哈哈,也是啊。」他自嘲一笑。
那可是史詩神話般的生物啊,怎麼可能會輕易面世呢。
事實上他們這些來自銀月城的商人們,除了在銀月城時自對方精靈形態時領到過那張申請單外,大多根本就沒真正見過那位冕下。
就連傳言中四十六年前那位冕下親自面見他們這些討債的商人並給予抉擇,不過是商人們臉上貼金的舉動,以用來掩飾他們短視的醜態。
只不過他的人生軌跡,的確早已因對方而徹底改變。
有時候他曾經也想過,當年若是沒有碰到過那位冕下,現在的生活,又該會是怎樣的呢?
也許已經破產,靠着務農清貧為生?
不過那樣的話,至少兒子不會因此早逝。
但如果真成那樣的話,艾麗莎豈不是又會因此葬身大海?
艾麗莎是個同樣懂事而有孝心的好孩子,這麼多年的相處,老約翰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親孫女一樣看待。
無論讓他做出怎樣的取捨,他都無法抉擇。
這一刻,他有些惘然了。
就仿佛這短暫的一輩子,依舊沒有活明白,自己就已經老了。
一旁的艾麗莎張了張口,卻終究沒能開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的爺爺。
只是就是她準備推着老約翰進店時。
白城的上城區卻像是突然起了大風,讓人一時有些睜不開眼。
然後就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黑影仿佛將所有人的身影都給籠罩了進去。
「龍!龍!是龍啊媽媽!」有孩子興奮的吶喊起來。
一時間,整個城邦內,都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與歡呼聲。
「龍?」
老約翰近乎本能的抬首望去,然後失笑起來:
「啊哈哈,難道是您聽到我心底最後的祈願了嗎?李維斯冕下,別來無恙啊。」
艾麗莎順着爺爺的目光仰望而去,就看到蒼穹之下,一龍渾身佈滿銀鱗的巨獸,正越過了獅鷲山脈的頂峰,緩緩朝着白城的最頂層,降臨而來。
「那就是李維斯冕下嗎?真的好大。」艾麗莎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是啊那就是,我們的領主大人。」
即便這也是老約翰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本體,依舊無比篤定道。
他不是沒有見過銀龍,獅鷲山脈內就棲息着四頭,不過他們像是受過什麼約束,從沒有來過城市裏。
他同樣有幸見過守護之龍銀翼,如果銀翼給他的印象是高貴與柔美的話。
那麼眼前的這頭銀龍,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神秘與絕對的力量,僅僅只是迫臨而來,就給人一種天穹都因此壓臨下來的感覺。
正如艾麗莎所感慨的那樣,他實在是太大了。
僅僅是翼展,可能就已經接近百尺。
這是一頭真正的巨獸。
與銀翼冕下不同的是,眼前的這位冕下鱗片稍顯黯淡,但其上卻又密佈着繁奧有如在流淌的金色絲線。
陽光灑落其上,那些金色絲線便折出光芒四射的神聖光暈。
一眼望去,就真的宛如從史詩神話中飛臨而出那般。
伴隨着嘭的一聲沉悶的巨響和顫動聲,這位城市的主人終於降臨在米那斯提力斯第七層執政廳上方的龍巢上。
他兩爪撐在龍巢的邊緣,像是在回應領民們的熱情一般,發出一聲讓群山迴蕩的嘹亮龍吼。
「你們領主,又回來啦,歡呼吧,臣民們!
「吼!!!」
這座城市的主人,就這樣在時隔四十六年後,宣佈着他的重新降臨。
「拜見領主大人!」所有城衛軍齊齊肅穆的單膝跪下,向銀龍領主所在的方向拜謁。
「李維斯冕下!」
「李維斯冕下萬歲!!!」反倒是臣民們沒有那麼多束縛,以各自的方式表達自己對這位無冕之王的敬仰。
「龍王大人!您會噴水嗎?」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名孩子的吶喊聲。
聲音並不大,夾雜在萬千歡呼與拜謁之聲中也並不算刺耳,只不過依舊讓周遭聽到這句話的城衛軍與民眾紛紛側目。
這孩子的不敬之語也讓一旁開着花店的母親嚇的臉都白了,趕緊捂住女孩的嘴,滿是慌張祈求的對着人們解釋道:
「孩子還小,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母親過激的舉動也將那尚幼的孩子嚇的不輕,身體不住顫抖着,眼中轉瞬間擒滿了淚,面龐也因為缺氧而微微發白。
「艾麗莎,快去,那位女士太緊張了,這樣下去孩子可能會出事。」離母女不遠處的老約翰出聲道,他怕那名母親的過激舉動導致孩子窒息。
「嗯!」艾麗莎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這時,城市最上方的銀色巨獸卻像是聽到了此間的聲音,兩隻如同銅鐘似的瞳仁朝着這邊注視而來。
就在那名母親緊張害怕到極致時,滾滾如雷般的聲音也一同隨之響起:
「噢,看來挺長時間沒降過水,讓花兒都快枯萎了。
「孩砸,如果這是你的祈願的話,我李維斯·塞克斯圖斯聆聽到了。
「那麼,便如你所願。」
銀龍領主的話語落在那名母親的耳中,讓原本以為就要遭受責罰的她不由一陣惘然,原本捂着孩子口鼻的手不由放開,傳來女孩的哭泣聲。
只是她還沒哭多久,天上陡然異變的天象卻是讓她呆住了,不由拉住母親的袖口道:
「媽媽媽媽好像真的要下雨了龍王冕下要噴水了。」
正如她所言的那樣,城市上空似乎響起了厚重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之間,天空的雲層就如開始翻滾流動起來,轉瞬之間,便已然陰雲密佈。
「別這麼沒禮貌,那是李維斯冕下,要喊他領主大人。」
劫後餘生的孩子母親趕緊糾正道:「這也不叫噴水,這應該是應該是魔法。」
不過話語中,終於沒有先前那麼害怕了。
這位銀龍領主,雖然威嚴,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厲。
轟隆隆隆隆。
伴隨着一聲低沉的雷鳴聲,細密的雨水開始自蒼穹灑落,滋潤着乾渴的大地與植被。
不僅如此,很多勞作了大半個清晨的人們,都感覺原本有些乏力的身體竟是在緩緩恢復着力氣。
而一些在工作中割破了小傷口的工人,更是驚奇的發覺,自己的傷口竟是開始結痂,也沒之前那麼疼了。
如此宛如神跡降臨的一幕,頓時讓原本還沒那麼敬畏的民眾紛紛拜匐在地,就如同敬神那般。
不過受萬人膜拜的那頭銀色巨獸並並沒有停留在原地,而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一般,便嘭的一聲展開雙翼,那龐大的身軀就自白城之巔滑翔而下,一路掠過城市的上空與人們的頭頂,朝着瑟布林河,朝着東方的無盡荒野而去。
「艾麗莎,扶我進去吧。」
望着那頭行雲布雨有如史詩神話的存在遠去的背影,老約翰洒然笑着對孫女兒道。
世界是如此的真實,而那位存在也不過是在憑藉着本心播散着來自他的善意。
這座城市,不,大半個北地的民眾,這些年來都深受他的恩惠,或多或少過上了從前難以想像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也許依舊辛苦,但生活的目標卻是從未如此明確而清晰。
就像是四十六年前的他一樣,只要倚靠着白城與汲水城廉價的商品源,只要肯付出汗水與努力,就能夠獲得可以預期的收穫,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約翰雖然葬身大海,但在此之前,他始終載着他夢想的翅膀,馳騁在劍灣上。
殺死他的,是路斯坎的那些強盜們。
如果連這也要歸咎遷怒到李維斯冕下身上,那自己,也未免太愚昧了。
至此,他的心頭,再無一絲惘然,也再無一絲遺憾。
他的身體雖然已經老朽,但卻從未如此真實的感受到這座城邦的凝聚與強大。
他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到,隨着白城與澤蘭迪亞的崛起,整個北地甚至是劍灣海岸,都將籠罩在這位銀龍的雙翼之下。
屆時,路斯坎那群海盜們的末日,也就到了,他兒子的仇,也就報了。
艾麗莎也將在這位領主的治下,過上美好的明天。
既然如此,他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還有什麼好抱憾的呢
「操控天象加上治療之雨,不是很高階的魔法,不過竟是能將施法範圍散佈到如此之廣,宛如神跡,該說不愧是他嗎?」
城中某個教會門口,一名滿身貴氣的女性牧師望着這二十萬人齊參拜的一幕,不由笑着感慨道。
不得不說,她的服飾極為浮誇,穿着一套綴滿了各種寶石與貴金屬亮片的長袍、披着一件以金幣串成的華麗斗篷,戴着一條以黃金打造的腰帶,且穿着一雙鑲滿大顆珍珠的黃金靴子,就差把『老娘不差錢』寫在臉上了。
但如此浮誇的服飾穿搭在她的身上卻顯得極為和諧,也並未引起任何人的側目。
「光施恩澤,操弄人心,治下商貿輻射半個北地,手上還掌控着至少兩萬以上的精銳大軍,這頭銀龍的野心,可不小呢。」
另一名身着舞裙的艷麗女牧師則是撅着嘴冷笑回應道。
「有野心,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連諸神都有各自的欲求,更何況是凡生。」
穿金戴銀的女牧師則不以為然的笑道。
「喲,他這都還沒信教呢,你這就護上了?」
舞女牧師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隱隱間對那頭銀龍都帶上了一點敵意。
穿金戴銀的女牧師則是露出自信的笑容:
「能夠在短短几十年內便借麾下之手,將一座荒蕪之地打造成北地的商業貿易中樞,他是天生的貿易之子,也是造富的天才,這樣的巨龍,本就是我們教會的天然信徒,不信教,那是因為還沒有一個人來進行合適的引導,你看着吧,他必將成為我們教會最善良的那顆晨星,要不要我們打個賭,黎兒菈?」
「哼!找你的巨龍去吧!我不管你了!」
名叫黎兒菈的牧師卻是極不領情的別過腦袋,轉瞬間就化作光斑消失在原地。
她才沒那麼傻呢!
這麼多年來她們曾經賭過無數次,哪一次不是輸的神志恍惚,哪個傻子要跟她去賭,那就賭去吧!反正她是再也不會上當了!
後者則是失笑一聲,將目光重新落回銀龍巨龍遠去的背影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獅鷲山脈某座絕峰上,已經在北地巡視了兩周歸來的愛爾琳妮剛剛自獅鷲上翻身而下,跟同伴們寒暄着。
身體雖然有些疲憊,但一想到回到城內就可以放滿一個浴缸的熱水,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滿身的疲憊就仿佛不翼而飛了。
她自山巔上望了一眼人流如梭熙熙攘攘的白城,一股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這裏是她的第二個故鄉,也是她誓死要保護的地方。
只因這座城市的主人,給了她們承諾。
在這裏,她們半精靈,也可以找到平等、自由和夢想,只要付出努力和汗水,僅此而已。
而時間,則兌現他的承諾。
如今,至少在米那斯提力斯,沒有人膽敢公然嘲諷她們是雜種。
她們也能夠像其他人一樣,通過努力工作贏得別人的尊敬。
而有些諷刺的是,過往最看不起她們的商人們,居然成了最奉承她們的存在。
因為在白城體系的同級職稱里,她們的綜合待遇是最為豐厚的。
她曾經也有些疑慮的找過菲舍法師,質疑這樣會不會顯得不公平。
但菲舍法師說,龍先生在沉睡前就曾吩咐過,白城的待遇不僅與工作量與職位掛鈎,同樣與風險掛鈎。
身為巡林員常年在第一線的她們,理應擁有最齊全最完善的保障,不僅是武器裝備上,也在福利保障上。
原本她已經被說服了,可在工作幾年後,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因為北方潛藏森林裏的獸人,幾乎都全面向世界之脊的方向收縮了。
後來她們才知道,世界之脊上的獸人似乎出現了巨大的分裂。
而這一分裂,就到了現在。
她也因這件事情再次找過菲舍法師,而菲舍法師則是神秘一笑:
「咱們北邊,有人。」
多的他就不再說了。
這讓愛爾林妮一直覺得心有虧欠,明明拿着最豐厚的待遇,原本應有的風險卻失去了,這怎麼能算的上是公平呢。
回頭若是在碰上龍先生,她可就抬不起頭了。
是啊龍先生,真的睡了好久啊
想到這裏,愛爾林妮不由得有些低落,就連那對尖耳朵都聳拉了下來。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了龍吼聲。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幻覺,但當雨水落下手心,她若有所覺得暮然回首,就看到了銀色巨龍起身躍下的那一幕。
「龍先生?」她不由捂住嘴,不可置信道。
在聽到那響徹整個城邦的山呼後,愛爾林妮知道,這一次,是真的了。
都來不及跟同伴道別,這隻半精靈就展現出了完全迥異於同類的可怕速度,竟是自崖邊起跳,如同飛鳥般越過了天塹,落在了第五城某座瞭望塔的頂上,然後如同山原上的小鹿般自層巒的屋頂跳躍,一路借道追着巨龍的背影疾馳而去。
「龍先生!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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