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問道 第八十五章、莊子提點

    「小道友，你聽說過『莊周夢蝶麼』？」莊子似乎對周雲舒比較感興趣，同樣也是毫不理會那含糊其意的釋迦如來，只將一雙清冷有神，略顯得有些落寞的眸子往周雲舒看來。詞字閣http://m.cizige.com

    周雲舒一怔之後，便答道：「『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前輩的意思……」

    「小道友可願入我之夢一觀？」

    周雲舒又是一怔，這位莊子前輩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一時間難以參透，不過還是頷首微笑，坦言回應道：「前輩相邀，晚輩固所願也！」

    莊周變微微點頭，也不見有什麼神光閃過，周雲舒便忽然覺得眼前視線一變，來到了一處繁華人間。在這裏，有着紅塵百態，人世沉淪，他化身莊周，獨自行走其間，或醒或醉，看遍這紅塵繁華，枯榮輪迴。

    忽有一日，風雨淋濕屋檐，他不經意的瞧見了一隻剛剛在風雨中淋濕了翅膀，被枝葉刮傷的蝴蝶，那蝴蝶是那樣的纖弱，卻兀自掙扎着求生。仙島貴生，無量度人。小蝴蝶激起了莊周的一分同情憐憫，便自灑出一點真靈，點化了她。

    她在他的身邊盤旋一圈，落地化為人形，卻是一個相貌普通、但十分可愛的女孩，不知怎麼，莊周竟沒有讓她離去，而是留着她在茅屋附近結廬而居，教她修仙練道。小蝴蝶天賦不算太好，但勤學不輟，倒也頗得莊周的青睞，閒來無事，便為之講道——或許是因為多了一個生靈，清寂的茅屋漸漸地，也少了那份疏淡落寞。

    這一日。莊周正在山頂佇立，那小小的蝴蝶飛來，停在他伸出的指尖，再翩然落地，化為那個明朗、可愛的女子。只是莊周已然心有所料，暗道了一聲終究只是一段緣法罷了。原發到頭，便也該離去了……

    不過莊周並未說話，那小蝴蝶望着他半晌沒說話，似有些害羞，踢了踢着腳下的石子，低聲說：「莊周大人，我已經不準備修仙了。」

    莊周絲毫不覺得例外，只是為之感到惋惜：「你不是一直想列入仙班嗎？努力了上千年，你只差最後一步，如今卻要放棄？」

    小蝴蝶紅着臉點頭，認真地說：「我在山裏修行時，救了一個人，你……你可別笑我，我喜歡他，我要和他在一起。」小蝶的眼睛亮亮的。給她平凡的面容帶來一層光彩。

    莊周有些惋惜地看着她，又有些惆悵，似是有些不悅。但卻又看不出什麼，睥向上蒼，望向小蝶時又轉為溫和：「小蝶，你有自己的選擇，我又怎會笑你。你若覺得與他長相廝守勝過修煉成仙，那也由得你去。只是人妖結合，道行未到的話，有害無益。此時你仍是妖身，只怕反會害了他。」

    小蝴蝶點頭：「所以我來找莊周大人幫忙，我要做人！」

    莊周滿是心痛地看着她：「你想讓我幫你脫胎換骨？強行由妖轉人，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改變根骨的時候痛苦無比，而且化為人身之後，你不但會沒有半點法力，更是病痛纏身，壽命不長，死後魂魄無存，再無來生，你可想清楚了？其實你可以在等一等，成就仙身之後，便不會有這諸多問題，何必急於一時？」

    小蝴蝶堅定地點頭：「莊周大人，等我成仙，就不只有是多少年過去了。他一個法人，有能有多少歲月？等到那時候，就算他還在，怕也早就成了家室，那我又算得什麼……莊周大人，我不怕痛苦地，我要和他在一起，就只這一世也罷。我要做他的妻子，為他生孩子，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樣.......莊周大人，只有你能幫我了。」

    …………

    後面的情節說來也無甚意外。痴情的蝶妖付出無盡代價，最終卻晚景淒涼，不過是一個哀婉無盡的愛情悲劇罷了。只是到了結尾，小蝴蝶香消玉殞，灰飛煙滅，換來了莊周的幾滴清淚。一曲哀婉的曲子唱了起來：「蝴蝶兒飛去，連心也埋。淒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人言匯成愁海，辛酸難捱……」

    只是莊周夢蝶的故事結尾了，周雲舒卻還在莊周的夢裏。這種說法有些奇怪，但此時此刻，卻就那麼回事兒。很快的，周雲舒便察覺到自己從莊周的視角走了出來，隨後與莊周面對面坐着：「有何體會？」

    周雲舒搖搖頭，道：「前輩垂詢，晚輩並無特殊體會，只覺得那蝴蝶兒痴情的未免太深，有些傻得可憐。只是可憐之人，終有可恨之處，若是她能稍微理智一點兒，想來也不會是個背上的結局，未嘗不能合和美滿走完凡人的一生。」

    莊周搖搖頭，道：「終究是旁觀者……自以為看得真切，殊不知雖然是你入我夢中一觀，但莊周化蝶的夢境中的故事演繹，卻終究還是循着你的本心性情演繹而出。倘若沒了一身法力道行，異地相處，你又是否與那蝴蝶兒一樣呢？」

    「原來前輩是在點化晚輩。」周雲舒稽首道：「只是晚輩與蕪荻之間，卻不會如那小蝶兒一般的結局。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

    莊周不以為忤，微笑道：「你看你，何必着急呢?蝶夢之中所見的，只是你的執着所在，又不是你的命軌折射。邀你入我蝶夢之中，一來便是想要看看你的執念所在。修行人執道而行，到了最後一步，執念就是自我之道。找准了這個，回頭斬卻自我屍可就要容易許多，少了無量歲月的蹉跎；這第二麼，便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一路修行而來，走的卻是太過順暢了。若有可能，還是去一些小世界中，封印了記憶與道行，歷練歷練吧……」

    周雲舒慚愧致謝：「多謝莊子提點，晚輩不勝感激！只是……兩界大戰來臨在即，只怕沒有什麼時間留給晚輩去歷練什麼的了……」

    「這倒是沒什麼。」莊子搖搖頭，接着說道……「洪荒本界附屬無數個小世界，幻生幻滅，裏面的時間流速比之洪荒的時間軸快了上萬倍，只要有人代為護法，到時間便喚醒你，確實並不會耽誤兩界大戰……」

    「之所以讓你去小世界中封印了記憶道行，主要是為了增加你的經歷。沒有足夠的時間磨洗，缺乏足夠的經歷，你成就大羅的難度將會高的不可思議。便是僥倖成了，最終也是根底淺薄的那一群人，就是參加兩界大戰，也不過是炮灰之流罷了……」

    「你或許不知道，其實很多大神通者，在太乙圓滿這個層次，都會儘可能的不去求證大羅道果，而是元靈分化，去那無量小世界中增長自身閱歷知見，紅塵歷練。待到一切圓滿之後，大羅道果也就水到渠成了。唔，許多小世界中，總有些人物的名號經歷大致相似，不用懷疑，就是這些傢伙的元靈在那個世界自行圓滿道路罷了。」

    「其實不只是太乙到大羅，便是大羅至混元，乃至更進一步，都是這麼個過程。無需驚訝，便是我不告訴你，也會有別的道門中人告知於你……」

    周雲舒大為驚訝，他還真不知道，叢太乙經接到大羅果位，中間還有這麼一段兒歷程！正思量着，便聽莊子接着道：「莫要以為你修行了九轉玄功，至少目前在太乙這個境界，根基之穩固幾乎無人可及，但要以為這樣就能輕易成就大羅，那可也是想多了！」2500

    周雲舒拱拱手：「請莊子指點！」

    莊子笑了笑，搖搖頭：「道可道者，非常道也！說出來，可就是在誤導你了。左右你記住了，要突破大羅，先去紅塵中打滾兒，經歷個千百世的人生，也就差不多夠了……若是嫌麻煩，便在太乙境界熬個數十萬年也成。如何選擇，看你自己的便是了。唔，對了，那張蕪荻那邊兒你也得給提個醒兒，當初女媧娘娘教導她的時候，也沒預想到她的進境這麼快，等蟠桃宴結束之後，你便先去驪山走一遭，去取一道符印，然後再往北俱蘆洲走一遭吧，那符印會為你指引張蕪荻的方向的……」

    周雲舒心中瞭然，敢情「上面」早有安排，不用說，意思便是要自己先去一趟北俱蘆洲，然後和張蕪荻一起去那小世界中圓滿自身。當然了，在這個過程之中，也少不了一些考驗和安排，既是鍛煉自己，也是在「佈局」，送一些「福利」……

    周雲舒發現，似乎這些大神通者們，都喜歡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來培養後輩，寧可多費些功夫設局讓後輩去闖，然後拿到好處，也不願意直接送到手上來。不過這也時應有之意，一個合格的修行人，是不能夠被培養成為那種什麼事兒都要伸手的米蟲……經歷了風雨，才能成長，然後在出師之後，才能給下一輩人撐起天空。不然的話，便相當於苗子都廢掉了，如何傳承薪火？

    這就說的遠了，不過周雲舒雖然明白了莊子的「入蝶夢」的邀請的用意所在是為了指點自身，但關於如何進入那小世界之中，周雲舒卻還是一頭霧水。既然不明白，便要多加請教才是。當下周雲舒便接着請教道：「敢問莊子前輩，該如何元靈分化，入那小世界中圓滿自身？」

    「唔，法子倒是不少，你要學麼？」

    「請前輩賜法！」周雲舒聞言大喜，有好處唾手可得，哪能在乎一點兒麵皮？

    莊周點點頭，道「傳你倒也無妨。不過不建議你直接修行。你的傳承是個秘密，我便也不多說，但你總該知道，一切道法神通，往往都是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建議你參悟即可，最好還是自己創一門法門來用，至少勝在安全，無人知曉，便意味着你的敵人，也很難在這上面下功夫針對於你。」

    周雲舒悚然而驚！莊子看似在告誡，但道行到了他們這個境界的人，哪裏會沒來由的說一些無意義的話語？莊子的話裏面，分明是在提醒周雲舒，當他打算入那小世界圓滿自身的時候，必然會遭遇某些對手的狙擊！而針對的手段，十之八九，便要落在自己入小世界的道路之上，所以才特意提出這一點，讓自己千萬要自行創法，更要注意隱秘安全！周雲舒心中便打定了主意，等到那北俱蘆洲找到張蕪荻之後，便就在北俱蘆洲入那小世界中就是。這樣一來，想來那有心算計之人，也萬難插手進來……

    「明白了？」莊子含笑道：「因果糾纏的時候，剪不斷理還亂。便是隔着世界，也能找上門來，屆時好自為之吧。」

    周雲舒點點頭，知道這是莊子在提醒自己，便是自己做得再怎麼隱蔽，對手若是願意，也能同樣去那個世界與自己為難。而那「因果」兩個字，無疑便是已經強調了敵人來源，必然是佛門無疑了。這麼說來，對手到時很有可能是那了真和尚咯！

    「唔，對了，小世界中圓滿自身，倒不是說要將一應記憶完全封印，適當保留一些，更有助於不迷失自我。只要不影響紅塵經歷便是。當然了，其間的尺度自行拿捏便好，餘下的也沒什麼了，蟠桃宴後，不妨去紫薇帝君的府邸上拜見一番。安心，不是壞事兒……」

    周雲舒謹受教，那莊子則是嘆了口氣，道：「該說的都說了，往後就看你們自己的了。不過我倒是真的希望，異界大戰之時，你們也成為中流砥柱。大戰結束，你我仍在……」

    聲音越來越遙遠，周雲舒眼中那莊周的身影也越來越淡。最終，聲音杳杳，人影也消失不見。而周雲舒回神之後，便當真是恍然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