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皇叔大婚,迎親柳姨。
兩個都是他心頭最重的人。
垂眸,看着面前書寫完畢的賀喜聖旨,上面賞賜的東西佔了大半篇幅。
裏面又有一半,是奇珍藥材。
那都是柳姨喜歡的。
柳姨是醫者,不愛脂粉,不愛金銀,獨獨喜歡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材。
他是在認識柳姨以後才知道的。
國庫里皇叔收集的那些連太醫院都動不得的藥材,原來都是給柳姨的。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也開始悄摸摸的在藥材上獵奇。
像屯糧的倉鼠一樣,把東西一點一點收集、藏起。
連皇叔都不知道。
他曾經想像過,柳姨看到那些藥材的時候,嬌俏臉上會浮出驚喜笑容,熠熠生輝的黑眸會更加流光溢彩。
可是他從沒想過,他送出這些東西的時候,會是這般。
恭賀成親之喜。
「這天下,柳姨……只有一個。」
眼底飛快掠過一抹自嘲,將聖旨捲起放置一旁,風墨晗起身走出御書房。
身後新晉小太監趕忙跟在他身後,「皇上,可是要回寢殿歇息?」
「回什麼寢殿,朕在你眼裏除了處理政事就只剩下吃睡了?」
小太監低頭不敢搭話,事實上不的確如此麼?
處理完政務皇上都是吃過就睡,睡醒了又吃,然後去往御書房將那一堆政務走馬觀花。
要是王爺在朝,皇上可不敢如此敷衍,也就欺他一個小太監不敢駁嘴。
背着雙手,慢慢行在偌大皇宮。
路上但凡見着的太監宮婢,乃至禁衛軍,皆紛紛避讓行禮。
左相沒倒之前,這種境況他可遇不着。禁衛軍在他面前比他還硬氣,渾像這宮裏真正的大爺,從不將他這個皇上放在眼裏。
所以,董傑死了,被皇叔一劍砍頭,大快帝心。
有皇叔,才有他今時今日。
兜兜轉轉,不知不覺又行到御花園,在鏡湖旁的水榭坐下。
看着結了厚厚冰層的湖面,迎着呼呼灌進來的寒風,風墨晗一言不發。
一會功夫,臉頰就被寒風吹得發了紅,連眼睛也是。
「皇上,此處風太大,凍得很,不如回寢殿吧?在這裏坐得久了,小心傷着龍體。」
「什麼龍體不龍體的,生了病不也跟尋常人一樣,」風墨晗冷嗤,「龍體能有九條命嗎?」
「……」
「朕病了,着御醫來給朕診脈!」
「……」小太監一臉懵,皇上怎的想一出是一出?哪病了?這不好好的麼?
「還不快去!」
「是,奴才這就去!」
「等等,不要太醫,看看有沒有值班的醫女,叫一個過來,年紀要十八九歲的,眼睛要又大又圓的,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彎月,說話要輕聲細語,語氣要淡淡的,不諂媚不拘謹,能把朕當成一般人看待……」
那邊小皇上的要求一個接一個,小太監扳着手指,十個指頭數不過來。
而且,怎麼越聽那些形容越覺着像一個人,一時之間,小太監又想不出來究竟像誰。
總覺得有這麼一個人是他曾經見過的。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
「是,是!奴才這就去!」
被呼喝一聲,小太監飛快跑遠。
風墨晗繼續看着如鏡湖面,看着看着忽然咧嘴笑,「真傻,他大爺的。」
起身,走人。
等小太監扯着個醫女着急忙慌趕過來,亭子裏已經空無一人。
回到寢殿,整個人摔在龍床上。
室內一直點着火爐子,一進來就暖融融的,連空氣都帶着暖意。
吸吸鼻子,風墨晗只覺渾身不舒服,頭有些沉,低咒一聲撐着頭坐起,「還真是龍體,嬌弱不堪一擊。」
就在亭子裏坐了那麼一小會,就禁不住風寒。
要是換了皇叔,能坐上半天的。
「來人!」無人回應,氣得風墨晗捶着床頭大吼,「來人來人來人!人都死光光了?!」
「來了來了!皇上!您怎麼自己先跑回來了,奴才帶了醫女過來了!這就給您看看!」門外響起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聲音,凌亂腳步聲緊隨而來。
風墨晗抬頭,看向外面來人,除了貼身內侍小太監,後面一個十八九歲的醫女,背着個小藥箱子,同樣氣喘吁吁,因跑得太急,額上劉海微微凌亂,玉白臉頰泛出急跑後的紅暈。
那副柳眉杏眸的模樣,還真是按照他的要求來找的。
風墨晗氣樂了。
他犯了魔怔,小太監竟然一點眼色不懂,真給他把人找來。
顧不得擦掉額上泌出的汗珠,醫女走進來放下醫箱,「皇上,奴婢給您診診脈,看皇上臉色,可能有些染了風寒。」
「看吧。」扯起明黃衣袖,風墨晗將手腕伸出,人往後仰倒,閉上眼睛任由對方探診。
手腕上覆上一抹溫軟,動作間輕輕柔柔的,給肌膚帶來些許癢意。
風墨晗下意識睜開眼睛,又往醫女看了眼。
這個角度,能看到女子垂下的睫,細密如羽扇,往下是挺翹鼻尖,再往下,是微微抿起的粉唇。
從里而外透出一種溫婉沉靜氣質,跟她,很像。
「做醫女的人,是不是都你這般模樣?」少年突然問道。
醫女怔了下,收回探脈的手,開始着手寫藥方,「皇上應是之前突然吹了寒風,身子有些受寒,吃兩貼藥就沒事了。至於皇上的問題,做醫女的人,模樣各不相同,相同的,只是醫女這個稱呼。」
說話還挺不客氣。
風墨晗眯起眸子,「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善睞。」
「善睞,明眸善睞,確實人如其名。」
「奴婢多謝皇上誇讚,」善睞將寫好的藥方交給小太監,「去太醫院抓藥後回來立即熬上,給皇上喝了,歇息一個時辰後就會好很多。」
說罷起身,背起醫箱,「皇上,奴婢告退。」
「嗯。」凝着女子離去的背影,風墨晗眼眸有些沉。
出了乾德殿後,善睞在大殿拐角無人處才堪堪停下,雙手驟然捂上胸口,閉上眼睛喘息,雙手緊捂下,是失序撞擊的心跳。
跳得又亂又急。
回頭,又看了眼乾德殿,待得心跳平緩後,善睞才調整了下醫箱帶子,重新啟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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