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異事錄 第一卷 、智斗京城 第六十六章、昆吾吹雪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初三,巳時,江北道,揚州府,揚州城內,大江樓。

    徐恪坐在這揚州城內有名的大江樓中,正手舉杯中之酒,自斟自飲。這座酒樓依京杭大運河而建,倚窗而望,外面的大運河蜿蜒流過,河面上,幾首漕運的船舶悠悠流過。樓下的街面上,則熙熙攘攘,儘是過往的人流,瓜果點心、飾品百貨各種攤販店鋪也是應有盡有。這座江都古城,雖不比京城長安的恢弘氣勢,但比起那蕭條的許昌城而言,卻不知繁華多少了

    三日前,他與姚子貝在荒山中露宿後醒來,略往北走了十里後,卻發現那「哺人莊」其實就在不遠處

    徐恪敲開了莊門,向管家祝恆發說明了來意,祝恆發自然滿口應承。不過,祝恆發在言語之間,總不經意地流露出一些愁容。徐恪詢問才知,祝管家是擔心莊中存糧不多,這周圍十里八鄉的難民若均聞風而來,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徐恪便笑着安慰道,他回京之後,當想法子托人送來錢糧,再者,朝廷的賑災款不日便到,叫他切莫擔憂

    徐恪將姚子貝託付給祝管家之後,心念着急趕揚州,便沒有多作停留,轉身離了莊就要上馬。不料,剛剛進莊的姚子貝卻哭着跑了出來,她依依不捨地問道:

    「徐公子,奴家能知道公子的住處麼?若公子他日公務繁忙,行程急迫,顧不上來這裏接奴家奴家也好自己尋過來」

    徐恪笑道:「姚姑娘,你也別一口一個『公子』了,我跟你一樣,也是生在窮苦人家,自小就沒了爹娘,這一路走來,多虧鄉人施捨救濟,幸喜還有一口飯吃,這不也順順利利地活到今日了今天是元日,也算是新年了,算起來,今日我可就二十一歲啦,不知姚姑娘?」

    姚子貝也笑着回道:「奴家昨天還十八,今日,我也就十九歲啦」

    徐恪道:「好!今後,咱們就兄妹相稱,愚兄家住長安城北的醴泉坊。妹子放心,日後,我這做哥哥的,定當護你周全!用不了多久,愚兄一定會來接你回長安!」

    說完,徐恪雙腿一夾馬肚,座下黃驃馬四蹄騰空,振鬣長嘶了一聲,迎着朝霞,就往南奔去留下姚子貝,兀自在身後揮手呼喊着:「徐哥哥,保重!保重!你一定要來接我啊」一邊喊,一邊忍不住,眼眶裏又已盈滿了淚水

    之後,徐恪更是不敢耽擱,打馬疾行了三日之後,終於在元月初三趕到了揚州城。進城之後,他四處打聽欽差的消息,可都未曾聽到,想着腹中飢餓,便先來了這大江樓中,喝起酒來

    這揚州城裏,各式貨物盡有,獨缺名酒。徐恪問了掌柜半天,他要的名酒,酒樓都拿不出來。徐恪無奈之下,只得喝起了酒樓中的幾壇紹興「女兒紅」,但覺酒味寡淡,喝進去如水一般,不過聊勝於無

    這時,忽聽得遠遠有一桌客人中,有人小聲說道:「幾位聽說了嗎?今天,咱揚州府的幾十個富商大戶,都被知府老爺給請到府衙里了」

    徐恪一聽這話,頓時留心了起來,遂運起耳力,着意傾聽。

    另一個年長的聲音接口道:「哪裏是楊知府請的,你們都不知道嗎?真正做東的,是欽差大人!聽說,這欽差可是從京城來的一位王爺,是什麼魏王呢!」

    「欽差?王爺?這欽差王爺沒事這麼愛請客啊?還把咱揚州府的富商們,給請了個遍!看來,京城來的王爺,出手到底是闊綽啊!這麼多富商,怕是得十幾桌吧?」

    「你知道個屁!你道欽差真是請客啊!那是鴻門宴!是讓你掏銀子的!聽說咱大乾兩淮、山東有四道十六府都遭了大旱,災荒鬧得厲害呀!連長安城都有逃荒的難民了!這欽差可是奉了萬歲爺的令,來咱揚州籌款賑災的這明面上說的是請客,到時候欽差大人把手一伸,你倒捐銀子還是不捐啊?」那個年長的聲音又說道。

    「別問我!反正我是沒錢!我要有個十萬兩,我就他娘的捐個十萬兩!」最先的那個聲音說道。

    「你小子也別逞能了,十萬兩你是沒有,可一千兩呢?兄弟們可都知道,要論身家,這裏可還就是你有錢!」又有一個沙啞的聲音笑道。

    「這上百萬的災民,我這一千兩頂個什麼用啊?要捐就得讓那幾十個大戶去捐,光販鹽這一項,他們每人一年少說也賺五萬兩以上!」先前那人又說道。

    「咳!聽說,這次來的欽差可不簡單啊,京城裏都稱他為『鐵面王』!做起事來鐵面無情!今天這四十多個鹽商進了那鴻門宴啊,每人不放個幾萬兩銀子的血,怕是出不來嘍!」那個年長的聲音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道。

    「哈哈哈!這也不管咱們的事!該放血的時候,可不就得放點血麼來來來,咱們喝酒喝酒!」

    徐恪聽到此節,便也無心吃酒,他心道此事若真,魏王便已在揚州府衙中了,當下徐恪不敢耽擱,便急忙付了酒賬,匆匆下樓,打聽得知府衙門的所在,騎上馬便趕了過去

    那大江樓離知府衙門頗近,只過得半刻,徐恪便已趕到了府衙門口。這揚州可是整個江北道第一大城,自古繁華之地,知府的衙門也造得甚是宏偉,遠遠看去,比之尋常的府衙至少大了一倍。徐恪在一座巨大的鎮門獅子石獸前下馬,向守門的衙役講明來意。衙役見他一身青衣打扮,手中還有黑鐵獅牌,當下便恭恭敬敬地領着徐恪穿過正堂,進到了後院。

    徐恪只見這府衙的後院甚為寬敞,如今,這整個後院裏已擺着十幾張長桌,桌前各自站立着高矮肥瘦不一的人群,均穿着貂帽皮襖、錦衫華服,看打扮,就知一個個非富即貴

    此時,這幾十個富商躬身站立,一個個垂首無言,都在凝神聽着堂前正中那人的訓話:

    「揚州可是個好地方啊!不單產鹽、茶,還有絲綢布匹揚州人又會做生意,自古以來,這江都城可都是富得流油啊!我父皇曾七次南下這江都城,都道揚州地方好,不光風物美,揚州人更是熱情好客,遵禮法,急公義!如今,我大乾山東、山南、淮揚、淮南四道一十六府,大旱成災,百姓流離失所,災民嗷嗷待哺!災情緊急,一日都不能等啊!父皇特命我為欽差,南下江北、江南兩道籌集賑災錢糧,如今,我這第一站可就到了你們揚州啊在座諸位,可都是揚州的鹽商大戶,聽說,你們平素便是樂善好施、聞名鄉里的好人!本王相信,當此災情緊急、國庫艱難之時,各位必能慷慨解囊,解朝廷之所急,救災民之所困啊!」

    說話的並非別人,正是當今皇帝的四皇子,敕封七珠親王的魏王李縝。徐恪見欽差在此,忙上前躬身施禮道:「卑職徐恪,參見魏王殿下!」李縝乍見徐恪在這揚州府衙里現身,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問道:

    「你來做什麼?」

    「卑職奉沈都督之令,快馬趕來,護衛殿下,一路隨行」徐恪回稟道。

    「嗯這把劍,就是父皇賞賜你的昆吾劍麼?」李縝面色不動,倒是對徐恪背負的寶劍好似格外關注

    「正是!」徐恪見李縝目光中有意,便解下了身上的昆吾劍,交到了魏王的手中。李縝將昆吾劍拔出了半截,只見劍鋒透着寒意,劍刃上青光閃閃,不禁嘆了一聲道:「好劍!」這時,李縝似忽有所想,遂叫了一聲:「薛濤,接劍!」

    旁邊立時跑來一位一身金色鎧甲的將軍,只見他身形魁偉、濃眉大眼、滿面虬髯,正是官拜正四品右羽林衛大將軍的薛濤。薛濤接過了魏王手裏的昆吾劍,上前一拍徐恪的肩膀,大笑道:「無病兄弟,你怎地才來啊?」

    「無病在路上有些耽擱了,薛大哥!」徐恪一抱拳,訕訕地回道。他想起這一路上的經歷,忽然腦海里就閃現出人市中姚子貝的模樣,沒來由的卻是一陣子臉紅

    薛濤正要與徐恪敘舊,驀地見李縝咳嗽了一聲,急忙放開了徐恪的手,拿着昆吾劍,肅立一旁。只聽李縝凜然如霜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本王來揚州已有三日,諸位先前也捐了些銀子,可惜呀在座四十幾位鄉紳,攏共加在一起,才捐了不到一萬兩銀子這點銀子對於賑災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本王回到京城,可也交不了差啊」

    可不管李縝在上面怎麼講話,整個院子裏,始終無人應答,氣氛一度陷入了極其尷尬的境地

    這四十幾個鹽商大戶,垂手肅立,一言不發,不約而同地抱了同樣一個心思「我錢也捐了,心意也到了,至於捐多捐少,可不是由我自願麼?你魏王就算官再大,也不能逼捐啊!」

    李縝在院子中間來回踱了幾圈,見場上無人響應,只得先擺擺手,說道:「諸位先請坐下吧你們今天,可都是本王的客人,無論如何,這地主之誼本王還是要盡的」

    眾人聽得欽差下令,終於鬆了一口氣,遂紛紛落座。這些富商大戶,平日裏重裀而臥、列鼎而食,今日已然站立了許久,都感腰酸背痛,此時終於能夠坐下,都各自挪動筋骨,有些個還揉起了自己的老腰

    「來!本王先敬各位一杯水酒!」李縝端起了自己的酒杯,說道。


    剛剛坐下的幾十位鄉紳,急忙又站起身,端起各自的酒杯,喝了一口,但覺入口微涼,這哪是什麼酒啊!分明就是一杯清水而已

    「大災之前,一律從簡!本王今日,也只有以水代酒了諸位都請慢用!」李縝一張冰冷的臉上,竟露出了一些笑容,但這笑容也是一閃即逝,隨之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這幾十人又紛紛坐下,喝了杯中的幾口清水,有幾人口裡冷得難受,剛想將一口清水吐出,轉而一想,還是咽了回去。

    此時,每個人的桌前,都擺着一個酒杯,一副碗筷,但是,除此之外,桌子上卻是空空如也

    「有酒無菜也不行啊!諸位回去之後,可得說本王不夠誠意了接下來,就讓本王給諸位上一道菜吧!」說罷,李縝朝薛濤點頭示意,薛濤心領神會,便大踏步走到院門前,朝外面喝道:

    「帶上來!」

    立時便有兩名親兵帶着一個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親兵將那五品官往院子中央的地上一摜,那男子頓時撲跌在地,連帶着頭上的烏紗也墜在地上,露出了蓬亂的頭髮

    「楊大人!」

    「這不是楊知府麼?」

    「楊大人怎麼被抓了?」

    這院子裏的眾人一見那身穿五品官服的男子,不由得群情涌動,議論紛紛了起來

    李縝將手一擺,止住了喧譁之聲,只聽他冷然說道:

    「不錯!這位就是你們的父母官,揚州知府楊唯同。」頓了一頓,李縝又朝地下的楊唯同問道:

    「楊維同,你可知罪?」

    那揚州知府戰戰兢兢,匍匐在地,不住地叩頭道:

    「欽差大人,魏魏王殿下,下下官不知犯了何罪?」

    李縝又道:

    「本王初到揚州,連下兩道欽差手令,你竟無故推唐,姍姍來遲,你道本王元日親臨,是專程來向你這揚州知府賀新年的麼?」

    楊維同顫聲回道:

    「回回欽差殿下,下官下官是因楚王殿下的大舅老爺親臨揚州,要要給王妃採辦些節禮下下官略盡地主之誼,是是以才來遲一步下官想着想着楚王殿下是欽差大人的大」

    「住口!」李縝怒道:

    「你道本王不知麼!這幾日,你等在那迎仙樓中,日日笙歌,縱酒狂歡,狎妓夜遊,光一晚上的開銷,就是白銀兩千兩!這些銀子哪兒來的?還不是你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你還背地裏到淮南道的人市中,買了幾百個丫頭過來,挑了幾十個送往京城,其餘的自己享用你這般欺上罔下,胡作非為,就算是本王的大哥,知道了也絕不能饒你!」

    「欽差大人饒命!魏王殿下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下官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開恩!求殿下開恩啊!請殿下念在楚王的面上饒過下官這一回吧!」楊維同不住地跪地磕頭,哭求道。

    「似你這般貪贓枉法的狗官,留你何用!」說罷,李縝便朝薛濤揮了揮手,薛濤上前,手起劍落,白光一閃之下,那揚州知府只覺脖子上一涼,楊維同的這顆人頭便已然飛到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圍着桌子就坐的四個富商,被嚇得立時站了起來。離得最近那人,更是嚇得兩腿直打哆嗦,只因此時楊維同的一雙突在外面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他

    「好劍,好劍啊!」薛濤吹去劍刃上的幾滴血液,回劍入鞘,口中兀自讚嘆道。隨後薛濤又將寶劍高高舉起,喝道:

    「好叫爾等得知,這便是皇上御賜的昆吾劍,但凡我大乾五品以下官員,持此劍者可先斬後奏!」

    一個堂堂的正五品知府,整個揚州府的父母官,平日裏被稱為「府尊」「太爺」的楊維同,此時,卻被欽差魏王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當場斬殺這一幕,在場的眾人眼睛雪亮,均已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眾人又聽得那薛濤手中還有一把當今萬歲爺御賜的尚方寶劍,更是嚇得心驚肉跳

    「你們殺一個五品官就跟殺一隻雞一樣,都能先斬後奏,那我們這些人,雖然家裏有點錢,可都連半點官職也沒有,今日要是死在你們的寶劍之下,豈不是跟踩死個螞蟻沒什麼兩樣?」眾人想到這其中的道理,都不禁茫然無狀、臉如死灰,有幾人更是嚇得膽戰心驚、魂不附體

    「不要慌,不要慌!這楊維同雖然死有餘辜,但在座的諸位可都是我大乾的守法良民啊今日之事與爾等無關,大家都坐下,都坐下吧」此時的欽差魏王李縝卻換了一副友善的臉容,又溫言喚道:

    「寶應知縣杜為民?」

    「下官在!」從旁列中走出一位身穿淺綠色七品官府的瘦長中年男子,向魏王躬身行禮道。

    「本王令你暫代揚州知府一職,全權處置募集賑災糧款一事!」李縝吩咐道。

    「下官遵令!」杜為民再度行禮道。

    這杜為民擔任寶應知縣已有十年,為官廉潔,素有清名,只因不願阿諛攀附,是以一直屈居七品知縣,未得升遷。如今,既得了欽差特命,他便領了知府的職銜,這第一件事,便是勸募在場的四十餘位鹽商大戶,盡力捐銀

    杜知縣果然是十年的父母官,他與在場的一多半富豪均有數面之交。對這些人的心思,他自然拿捏得恰到火候在杜為民一番苦口婆心,良言相勸之下,未過幾時,寶應縣的首富第一個認捐,那位胖胖的土財主竟一氣捐了白銀兩萬兩!

    「寶應縣張萬寶認捐白銀二萬兩!」那杜知縣高喊了一聲,便拿起事先備好的認捐冊子,讓那張財主簽上大名

    「高郵縣何深認捐白銀二萬兩!」

    既然有人開了頭,餘下的就好辦了,當下,院子中的豪紳們爭先恐後,紛紛解囊捐銀,最多的認捐了二萬,捐得最少的也有白銀一萬六千兩

    李縝看着知府大院中這些「熱情豪爽的富商們」,不由得露出了一臉會心的微笑

    徐恪在一旁目睹整個過程,對魏王識人之明斷、處事之機專、殺伐之果決,也不由得心悅誠服

    不過半刻工夫,眾人均已認捐完畢,杜知縣匯總之後,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只聽他高聲念道:

    「揚州府四十六位良紳善戶,體朝廷之所急,念災民之所危,共捐白銀八十二萬八千兩!」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相關:    我在秦朝當神棍  易修乾坤  大明流匪  諸天萬界之大拯救  無限重生成神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神洲異事錄第一卷 、智斗京城 第六十六章、昆吾吹雪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神洲異事錄"
360搜"神洲異事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3s 3.8649MB